第443章 九死一生,吃獨食不對!(一更)

武曇有點傻眼。

蕭昀卻沒閑著。

先是找了個石頭縫將火把插好,然後踩著碎石三兩下登上了石碓。

回頭,見武曇還站已經涌到腳下的水里發愣,就不悅的皺了眉頭,不耐煩的催促「發什麼愣上來」

武曇一激靈回過神來。

這條密道雖然很長,但終究比起回水河的出水量只是九牛一毛,後面的冷水源源不斷的灌進來,水又很快沒過了腳面。

雖然這邊的出口也被封死了,可但凡是還有一線希望,也不能就這麼等死。

武曇定了定神,咬咬牙,也跟著撅往那石頭堆上爬。

本來就是個不到兩人高的亂石堆而已,蕭昀本不打算理她,自己挑了快還算穩妥的地方坐著。

可是冷眼旁觀,卻發現那死丫頭平時看著小心眼賊多,一副機靈樣,爬個高就矯情的很

單手攀石縫,腳下又找不好墊腳處,磨蹭了好一會兒也沒上來。

他心里不耐煩,看她半擎著右手在半空,便伸手想要拉她一把。

不好去握她的手,就隔袖子捉了她的手腕。

乍一入手,覺得有點怪,誠然他也沒細想,正要著力,不想本來安安靜靜的武曇突然尖叫一聲,燙了一樣猛地抽回手去。

蕭昀被她的尖叫聲驚得頭發都豎起來了。

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見她抱著手腕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身後密道里的水流還在源源不斷的涌過來,密閉的空間里,女孩子壓抑的淺淺的啜泣聲入耳,也格外的清晰。

蕭昀怔在那里。

武曇只哭了兩聲就又抹抹臉站起來,眸子剛被水洗過,上面氤氳了一層水汽,反而是比平時更顯得清亮幾分。

她抿著唇,一聲不吭的重新走回亂石堆旁,繼續攀爬。

蕭昀突然發現,記憶里,他好像還從沒看見她哭過。

前世今生,所有的記憶片段繁雜拼接,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遇到再艱難的事

她真的從來沒哭過。

確切的說,是沒在他面前掉過眼淚。

哪怕是前世她兄長和祖母過世的兩個大當口,那幾天見她的時候,他也只是看到她神色憔悴,沒什麼精神而已。

那時候他幾乎沒管過她,也不在意,將她的張揚跋扈和不可理喻一律視為沒心肝兒的表現

是直到這一刻,他才驚愕的發現

原來,她也不過就是個尋常的小女孩兒而已,會害怕,會疼痛,會哭也會笑的

武曇一直也沒正眼看他,也不曾向他求助,只是沉默著借著微弱的火光找到能落腳的地方,慢慢地往上蹭。

她那只右手,仍是不敢用。

蕭昀這才恍惚記得,方才過來的這一路上,他偶爾回頭看她,她都是只用的左手拎了一邊浸了水的沉甸甸的裙角的。

當時在雁塔下面的密室里她還好端端的,這麼一想,應該是最後密室出口那擋板落下來的時候蹭到她了。

可是

她走了一路,沒吭聲。

蕭昀覺得自己心里的感覺怪怪的,堵得慌的同時又深覺懊惱,可懊惱之外又好像夾帶了一些別的情愫

總之是煩躁的很。

一時難以理清自己的情緒,他索性暫時也就拋開不提了。

見武曇著實是攀爬的費力,他便又翻身下了水,從下面托著她,順手幫她找了合適的踮腳處,強行將她穿著濕冷繡鞋的腳給挪過去。

武曇不適應和他這麼緊密的踫觸,哪怕是隔著衣物,她也是身體微微僵硬,很是不自在,動作也跟著遲緩了。

一時受了驚嚇,還險些腳跌下來。

原以為蕭昀又要嫌棄的罵了,都做好了听他口出惡言的準備了

可是

也是見了鬼了,蕭昀居然沒吭聲。

一面拿身體抵住她,幫她托底,一邊重新給她尋了踮腳處,再幫她挪過去。

被困在這個鬼地方這麼長時間了,武曇心里其實是有一種源于骨子里的恐懼的,只是無可奈何,她知道恐懼無用,尖叫無用,哭泣也無用,所以索性也懶得浪費力氣發泄情緒。

這會兒蕭昀主動幫她,她心里倒是稍微安定了一點,趕緊又定了定神,咬緊牙關繼續往上爬。

這座密室雖不如雁塔那邊的大,但是兩邊都一樣,陷入地下一人半左右的高度。

兩個人爬到石碓上面三分之二的高度左右,找了處平緩的地方暫時落腳。

密道里的冷水還在源源不斷的往這邊涌入,下面黑  的一片,武曇大致估算了下,覺得她要是站在下面,那水可能已經又要過膝蓋了。

蕭昀上了石碓,就淡定的靠牆坐下了。

武曇仰頭,能看見出口那里,封住洞口的石板被風蝕出的縫隙外面有夜色的天光透進來,還夾帶著冬日的冷風。

她伸手,模索著試著推了推。

一下子沒能撼動半分不說,上面反而窸窸窣窣落了好些泥土下來,灑了她一臉。

蕭昀坐在那里,看她還不死心,便就嘲諷的冷嗤了一聲道「不用試了,封死了的。」

武曇不甘心,拍掉身上的泥土,繼續仰著脖子觀察「那怎麼辦這上面是哪里附近應該會有人經過吧要麼我們呼救試試」

蕭昀就又不太想理她了,只沒好氣道「一座廢了幾十年的舊園子,你喊也沒用,不會有人听見的。」

武曇就急了,轉頭沖著他嚷嚷「那也不能等死啊,你既然知道這是哪兒就趕緊想想辦法,下面那條密道雖長,水也很快就會漫上來的。」

蕭昀雙手環胸靠著石室的牆壁,本來是想閉目養神的,特別討厭她這種聒噪,就忍無可忍的又再睜開眼,狠瞪了她一眼道「這里地勢比那邊高,水最多漲到一半,上不來。」

「是麼」武曇顯然是不大信的,神色明顯狐疑的又遠遠地去張望一眼望不到頭的那條密道。

但再回頭看看蕭昀安之若素的那個模樣,確實不想是死期將至的

他不管她的死活可以,總不能自己的命也不珍惜吧

這麼一想,武曇也總算安心了幾分。

前後折騰了大半夜,她確實早就體力透支,眼見著是一時出不去了,索性也不折騰了。

她不能去挨著蕭昀坐,就在他對面的石碓里揀了個角落也坐下了,一面也不知道是安慰蕭昀還是安慰自己的喃喃道「既然不用淹死,那就既來之則安之吧,等從雁塔那邊找不見我們,你的人總能順藤模瓜找過來救我們出去的。」

蕭昀就被她氣笑了「你倒是慣會想好事」

「啊」武曇就不明白了,現在這種倒霉催的情況下,他還有什麼好抬杠的,也是煩透了他這陰陽怪氣的調調,就也擰眉瞪過去。

蕭昀與她四目相對。

轉念想想,又覺得她這麼殷勤的抱著希望找出路也無可厚非,面色就略緩和了幾分,只開口的語氣仍是帶了濃濃的自嘲的意味,嘆息道「他們走不知道那雁塔下面還有這麼一條密道,估計天之內也只會在那翻雁塔倒塌之後的廢墟吧。就算隨後發現了密室也幾乎沒可能找到這里來。」

武曇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那,忍不住又四下環視打量這里的環境「怎麼會你身邊的人不知道你知道他們不知道」

心里頓時一片冰涼。

這要是要在這里等著被熬死餓死,那為什麼不干脆選個痛快點的死法,當時直接在雁塔下面砸死,或者淹死呢

許是覺得武曇可能會是他這輩子所見到的最後一個人了吧,蕭昀想了想,這次倒是沒有嗤之以鼻,便與她說道「這兩間密室和中間聯通的密道都是和雁塔一起,建于百余年前的,廢止也在百年以上。且不說現在,就是當年,知道的也寥寥無幾」

建于百余年前的密道,加上本來就是用于秘密途徑的,沒幾個人知道,後來成事廢止之後,自然是就連當初知道的人也只會當成是沒這回事,慢慢地淡忘掉。

武曇知道,蕭昀這不是在危言聳听。

可若說要她就這麼被困死在這里,她又著實是不甘心的,就只瞪著一雙茫然又恐慌的大眼楮,目不轉楮的盯著他。

蕭昀看她這副模樣。

一身的衣裳,要麼燒焦了,要麼撕裂了,還一頭一臉的灰,這樣子看上去狼狽的著實有幾分可憐的。

他稍稍打量她一遍,最後視線就定格在她用左手托著的那只右手的手腕上,挑了挑眉道「手怎麼樣了」

武曇一愣,循著他的視線低頭看過去。

她注意力被分散的時候,可以暫時忽略痛感,此時被蕭昀提起,頓時就覺得斷骨處痛得鑽心。

也是她倒霉,當時洞口那塊石板被砸落下來的時候,眼見要掉頭上,她出于本能的抬手擋了一下

她眼圈一紅,眼淚瞬間就灌了上來。

不想想想對面的無比嫌棄她的蕭昀

下一刻,她就連忙吸吸鼻子,忍住了。

並且,立刻又轉移了注意力,哭喪著臉抱怨「好端端的,在雁塔下面修什麼密室」

話是這麼說,心里倒也有數,要不是因為當時找到了密室藏身,那七層的雁塔瞬間坍塌,他們被活埋當場送命的可能性極大。

蕭昀的唇角勾了勾,好整以暇的反問「你說呢」

武曇又從那密道盡頭收回目光,與他四目交接,腦中思緒略略一轉,也就茅塞頓開了,鄙棄的冷哼道「裝神弄鬼。」

蕭昀莞爾。

武曇的思維敏捷,原就是他兩世都承認的事實。

她好鑽營,也有顛倒乾坤,混淆視听的本事,上輩子霍芸處處想壓制她,又有他刻意的縱容的幫扶,可霍芸在她面前也是作妖十次,有九次半都鎩羽而歸,佔不到什麼便宜,由此就可見一斑了。

橫豎這會兒也是閑來無事了,蕭昀索性也就說給她听了「改朝換代,朝廷罔替,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兒。當年太祖建國稱帝之後的數十年,不僅被逼退到東南海域的前朝余孽不甘于就此沒落,不斷的策劃反攻,還有周邊的列國和部落眼熱,都是想盡了辦法想要上前來分一杯羹的。前朝子民信佛重道,為了從根本上穩固新朝的根基地位,總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的。」

「所以,太祖就弄了個假和尚,前往胤京傳經講道,宣揚佛法的同時大力鼓吹新朝的好處」武曇接口道,忍不住左右又打量起這間密室和密道來,「據說當年那位高僧還在時候,他講經之時經常會有神跡顯現,並且雁塔建成以後,里面供奉的佛祖也最是神通,前往求佛的百姓,往往都能心想事成。為了替這位高僧積累聲望,想必朝廷是下了血本的。有這麼一條密道在,不僅可以往來輸送物資,背後真正能替人了願的真神仙還能方便的與高僧在此間密會,籌謀,互通有無」

百姓需要的,往往只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誰能帶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就能誠心的尊其為主。

大胤建國之初,因為四鄰不穩,舊朝還在伺機復起,對它蕭氏一族而言,盡快的籠絡安定民心才是最重要的。

當時人們多尊佛道,沒什麼比佛足的旨意更能代表蕭氏是天命之主的了。

所以,當權者塑造了這麼一位得到高僧,利用他來變些戲法,滿足臣民百姓們一些小小的願望,制造出天命所佑的假象來,天長日久的,大家自然就潛移默化的相信,蕭氏得這天下就是天命所歸。

誠然,這樣的事,說出去是有些荒唐,叫人啼笑皆非的,可武曇並不是愚昧無知的山野鄉民,她自然很清楚,統治者為了穩定民心,鞏固政權,是需要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和手段的。

蕭氏祖先所用的方法,不過就是忽悠人而已,這已經算是非常溫和的了,這一點,倒也無可厚非。

「百余年前,前朝余孽終于完全被肅清,周邊列國也相對的被壓服震懾住了,大師圓寂之後,也就沒必要繼續耗時耗力的繼續經營這座雁塔了。」蕭昀也沒否認,畢竟用「天命」做借口來謀天下的,歷史上多了去了,又不只是他蕭氏一家,他看向武曇,神情戲謔「所以,你現在應該相信,朕並沒有危言聳听了吧這里我們恐怕是真的出不去了。要不是因為朕自小就被立為太子,有關這雁塔的秘密,我也未必會知曉。」

雁塔無法拆除,是為了顧及百姓們的情緒,念完經不要和尚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但蕭氏先祖前面畢竟是用了那麼不光彩的手段來忽悠天下臣民,一旦被發現,便很容易引起反噬。

所以,朝廷就出面將雁塔接管了過來。

皇族的知情人前來封鎖了密道,這一邊的密室直接就廢止了,而雁塔那邊之所以暫時留了密室在,大約一則是因為那雁塔處于繁華的西市轄區之內,雁塔內外每天又都有無數百姓進出,要搬運砂石去填充就會露餡,保險起見,索性就直接封死了事。

百余年前的舊事了,又是事關皇族隱秘,不能外泄的,確實沒必要將這秘密代代相傳,大約真的就只有承襲皇位的這一支才會被隱秘的提及了吧。

武曇當然不知道蕭昀沒必要編出這樣的瞎話來嚇唬她,這終究還是不死心「那這上面究竟是哪里既然當年是用來做這樣隱秘的事情的,想必不是尋常地方,是隸屬于你們皇家的吧」

蕭昀听了這話,卻是笑了,笑過之後,眼中神色就又變成了戲謔,緩緩的道「百余年前這上面的確是一座行宮,直接歸屬宮里的,這間密室被填了之後,上面大約是坐了一座假山還是建了個花壇吧,而這座園子,三十年前,前信王正得寵時,就被他求了去,修建成信王府了。」

武曇

這回看來是真沒什麼指望了。

當年的信王曾經一度風頭無兩,在這京城之內甚是風光,但是後來他逼宮奪位不成,整個信王一脈就都被殺絕了,不僅是家人親眷,就是奴僕也無一幸免。

武曇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也听老夫人與友人閑聊時提起過一兩次,說當年皇家直接派御林軍堵住了信王府,甚至都沒有捉拿下獄,直接就將信王府內整個平了,殺的一個人也不剩。

尸體是後來拉出去扔到亂葬崗的,信王府則是直接摘了牌匾,封府了事。

這麼算下來,這座王府已經荒廢近二十年了。

當初因為前面兩人皇帝都忌諱,不想再提起這段舊事,再加上這座王府里死了太多的人,人人都覺得晦氣,所以信王之後,這座府邸就直接廢棄了,也沒有再賜給旁人。

一座荒廢了近二十年的鬼宅,如今她跟蕭昀被困在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的地下

確實,會被翻出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蕭昀看她臉上神情木木的,不免有些心軟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如今總歸是心態好些,想想她不過一個沒經什麼風浪的小丫頭片子罷了,被困死在這,沒有嚎啕大哭的鬧給他看真的已經是很難得了。

于是,就又說道「等著吧,萬一他們從廢墟來翻出了那邊的洞口,沒準還能從密道里模過來呢,賭賭運氣吧。」

武曇轉頭看過去。

果然是如蕭昀所言,這邊的地勢較高,下面的水位漲到一半左右的高度就沒再動了。

只是這冬日里,這樣的石室之內沒什麼取暖的,周圍又都是水,就如同置身冰窖,冷颼颼的。

武曇縮了縮肩膀,沒吭聲。

她鞋子里也灌了水,襪子黏在皮膚上,又冰得很,特別的難受,可是當著蕭昀的面,又不好做什麼,就把腳也往後縮了縮。

蕭昀是真的既來之則安之,閉目養神了片刻,就听見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偶爾嘎 一聲脆響,像是有耗子在啃食什麼東西的動靜。

他是金尊玉貴的皇朝太子,何時這般狼狽過,登時汗毛倒豎的又猛地睜開眼。

定楮一看,就氣個半死

就見武曇她整個人把自己盡量的縮成團,團在石碓里,一邊眼楮賊溜溜的四下亂轉,一邊從荷包里往外一顆一顆的掏出榛子來磕,還嗑得挺歡的,一顆一顆咬得嘎 兒脆。

這就是她怕死的樣子

蕭昀冷眼盯著他,恨不能將她整個人該看穿,戳幾個窟窿起來。

武曇本來也是覺得挺委屈的,她晚飯就沒吃,本來是準備到廟會上吃的,結果接二連三的出事,這會兒餓的前心帖後背,好在是荷包里塞著的這些榛子沒過水。

正磕著呢,冷不丁就覺得氣氛不對,循著本能的一抬頭,就對上蕭昀虎視眈眈盯著她的目光。

她嚇了一哆嗦,手里捏著的榛子落在石塊上,蹦了幾蹦,落進了水里。

蕭昀還盯著她不放,她便立刻覺悟了吃獨食不對,于是趕忙討好的又從荷包里模出一顆來,抖抖索索的試著遞過去投喂「呃你吃麼」

------題外話------

寶寶們,九月好。

是時候交出保底月票的時候了,快去翻翻小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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