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風過北海,雲過滄瀾

暴雨越來越大,世界似乎在風雨中縮小,視野向前延伸過去,朦朧的雨霧緩緩彌漫,只有眼前數米的景象依舊清晰。

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已經在風雨中逐漸消失。

李天瀾站在酒店的門前,沉默了很長時間

細微的天光逐漸變得暗淡下去。

酒店前亮起了燈光。

暴雨下了一天,赤果的雙腳踩在地面上,無盡的寒意籠罩過來,他默默站著,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尊雕像。

夜里的風逐漸大了。

站了整整一下午的李天瀾終于轉身走回了酒店。

房間里依舊沒有開燈,一片黑暗的環境中,皇甫秋水靜靜的坐在李天瀾上午坐著的位置上,看著窗外的夜雨。

她看的極為專注, 又像是在怔怔出神,李天瀾走進來的聲音被她完全忽略。

李天瀾沒有理他,他從酒櫃里拎了兩個酒瓶,走過去緩緩坐在了皇甫秋水對面。

酒瓶撞擊著水晶桌的聲音驚醒了皇甫秋水。

她下意識的從座位上彈起來,張了張嘴︰李天瀾抬頭看了她一眼。

黑暗包圍著他的白裙,夜的光芒里,她的皮膚白女敕的幾乎在發光,長長的睫毛眨動著,一雙無限魅惑的眼楮看著李天瀾,異常的璀璨。

她的嘴巴小小的,絕美的唇角輕輕張合,瑩潤的光澤中閃爍著無盡的魅惑。

李天瀾收回了目光,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沒有下酒菜。

淒冷的秋夜里,陪伴著他的是絕色的美人,是狂暴的風雨。

雨聲轟鳴著整座城市。

雷光撕裂了夜空,茫茫的白閃耀了一瞬。

靠在椅子上的李天瀾被慘白的雷光照亮,他一只手握著酒杯,看著窗外,臉色平靜的近乎麻木。

皇甫秋水的心似乎顫抖了一下。

那一瞬間的情緒變成了一種叫沖動的力量,她輕輕向前走了兩步,拉開了李天瀾身邊的椅子,坐在了他身邊。

很近很近。

她的聲音微顫︰「我我陪你喝啊」

李天瀾靜靜的看著皇甫秋水。

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一些,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少女身上的芬芳與她顫抖的有些紊亂的呼吸,他甚至可以听到少女激烈跳動的心跳。

皇甫秋水有些緊張的看著李天瀾。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

但此時此刻,她就是想這麼做。

李天瀾沒有松開拿著酒瓶的手,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皇甫秋水,抬起手指了指對面。

沉默的動作卻帶著無形的力量。

皇甫秋水的身體僵硬了一瞬,淡淡的委屈如同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她渾渾噩噩的站起身,坐在了李天瀾指著的位置,離他最遠的位置。

李天瀾繼續喝著酒。

酒瓶空了。

李天瀾揮了揮手。

劍氣炸碎了酒櫃,酒店內珍藏的好久一瓶一瓶的飛了過來,然後又一瓶一瓶的消失。

李天瀾的眼神越來越亮,喝酒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如同窗外遮蔽了燈光的暴雨。

室內的光線愈發黑暗,一片寂靜。

皇甫秋水坐在他對面,靜靜的看著他喝酒,她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輕聲道︰「你很愛月瞳姐的,對不對?」

李天瀾靜靜的看著她。

十七歲的少女認真起來執著而專注,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虔誠。

李天瀾笑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但就是很想笑。

「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因為喝了很多酒而變得沙啞,可眼神卻依舊保持著絕對的理智和冷靜。

不知道,就是他的答案。

他不確定自己愛不愛王月瞳,就像是他不確定自己愛不愛東城如是。

但她們都是他的女人。

他最珍惜的女人。

李天瀾眼神恍惚,看著北方。

雨幕從南方席卷過來,一路向北,籠罩著整個北海。

北方依舊是深夜。

深夜的暴雨中,有一排車隊正行駛在前往帝兵山的路上。

他不知道坐在車輛後排的小女人到底是什麼心情。

是思念?是傷心?是堅決?亦或是糾結?

李天瀾不想去想這個問題,但他卻又放不下。

不是因為愛不愛,而是因為辜負。

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辜負了這個女人,辜負了她的一往情深,辜負了她飛蛾撲火的勇氣,就像是他辜負了東城如是。

植物人呵

都是他的女人。

在這片無光的黑夜里,有人向北,走著他即將路過的方向,但卻跟他越來越遠。

有人還躺在床上,今生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蘇醒。

只有秦微白還在幽州,還在等著他回去,還沒有被他辜負。

李天瀾扔掉了酒杯,拎著酒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

酒水順著衣領流淌下來。

胃里像是燃燒著一團無法熄滅的野火。

它越燒越旺,李天瀾也就越想喝酒。

他不想辜負任何人。

但事實如此,事實如此。

沉睡的東城如是,遠走的王月瞳, 兩人像是有著無形的重量,拉扯著他的人生,拉扯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其實不用這樣的」

皇甫秋水看著李天瀾,小心翼翼道︰「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我想如果你原意跟月瞳姐在一起的話,老師不會不同意的,而且」

她看著李天瀾,似乎是在措辭。

李天瀾看著她。

他的眼神無比的冷漠︰「你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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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秋水咬了咬嘴唇,不再說話。

李天瀾靠在椅子上,揮手打開了客廳的燈。

燈光驅散了所有的黑暗,柔和的光芒流淌著灑遍大廳,落在了李天瀾眼楮里,一片扭曲恍惚。

李天瀾緊緊抓著手里的酒瓶,不再說話。

皇甫秋水認真的觀察著他,她的臉色微紅,但卻看得專注而細致,近乎凝視。

她的目光落在了李天瀾赤果的雙腳上。

從上畫樓山之前,李天瀾一直都是赤果著雙腳,直到現在。

皇甫秋水猶豫了下,走進了衛生間,不一會端著一個有著按摩功能的洗腳盆出來。

清澈的水在盆中搖搖晃晃,倒映著她那張冷媚絕色的臉龐,有些模糊。

李天瀾一動不動的看著客廳里光澤柔和的燈光,如同仰望星空。

皇甫秋水在李天瀾面前蹲下來。

白裙的裙擺落在了地毯上,層層疊疊,如同一朵盛開的白花。

皇甫秋水看著面前的工具,看著李天瀾的雙腳,她輕輕咬著嘴唇,眼眸里閃爍著復雜的光彩。

「你能把秋水還我嗎」

低低的,她問了一句。

她的聲音實在太輕,輕的連她自己都沒有听清楚。

李天瀾果然沒有回應什麼。

皇甫秋水像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女敕白的兩只小手顫抖著伸出來,她握住李天瀾的雙腳,放進了面前的盆里,小心翼翼的清洗著。

李天瀾低下頭,靜靜的看著皇甫秋水。

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秦微白。

秦微白也為他洗過腳,她的溫柔一點點的將李天瀾包圍起來,甚至讓他角色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可皇甫秋水不同。

秦微白是女神, 但也是屬于他的女人。

而皇甫秋水

女敕白的手掌在水中輕柔的動作著,雪白的手腕上,一只碧綠的翡翠手鐲在水中閃爍著柔和的碧色。

李天瀾眯起眼楮。

他不用想都知道,整個北海不知道有多少人做夢都想著拉起這一雙高貴而白女敕的小手,跟她十指緊扣。

可這雙手現在卻輕輕揉捏著自己的雙腳,小心翼翼的討好著,如此卑微。

李天瀾靜靜的看著她。

「知道姜家嗎?」

他突然問道。

皇甫秋水條件反射的搖了搖頭,她手上的動作沒停,過了一會,她才低聲道︰「是天刀嗎?」

李天瀾愛答不理的嗯了一聲。

「我」

皇甫秋水猶豫著,掙扎著,但卻又不由自主的。

她搖著頭,嘴里卻無比誠實︰「我見過天刀爺爺的」

「巔峰時期的天刀爺爺曾經進入過神榜前五,我沒見過他的刀,但听老師說,他的刀很霸道,近幾十年來,他是最會用刀的人。」

「我能不能殺他?」

李天瀾問道。

天刀帝缺封刀已經二十多年,養勢也已經二十多年。

他不指望從皇甫秋水嘴里听到什麼情報,所以問的也很隨意。

皇甫秋水低著頭,伺候著李天瀾的雙腳,輕聲道︰「我不建議你去滄瀾湖。」

李天瀾嘴角扯了扯,沒有說話。

他隨意的抬起腳,踩在了皇甫秋水的裙子上。

皇甫秋水的嬌軀微微顫抖著,她低著頭,那雙無限魅惑的漂亮眼楮里沒有憤怒,反而愈發柔軟。

她猶豫了下,稍稍提起了自己的裙擺,包裹住了李天瀾的雙腳,輕輕擦拭。

那一瞬間,李天瀾看到了一截雪白而瑩潤的小腿。

「第一次給人洗腳?」

李天瀾漫不經心的問道。

皇甫秋水小手抖了抖,她抬起頭看著李天瀾的眼楮,輕聲道︰「是。」

她的手可以說是北海行省最高貴的一雙手。

她是夏至的學生,是北海無數同齡人眼里不可褻瀆的女神,是皇甫家族的少女武神,是未來秋水的持劍者。

這樣一雙手,怎麼會用來給男人洗腳?這完全就是褻瀆。

李天瀾笑了起來。

他噴吐著酒氣,但眼神卻無比冰冷,帶著戲虐。

他的雙腳抬起來,沿著柔軟的裙擺抬起來,抬起皇甫秋水的下巴,腳趾踫了踫她的臉龐。

她的臉龐無比的柔女敕細膩,近乎吹彈可破︰「我真是榮幸。」

他的腳掌摩擦著皇甫秋水的臉龐, 淡淡道︰「為什麼?」

「你我想秋水還給我」

皇甫秋水的呼吸變得徹底混亂起來。

李天瀾的腳掌在她臉上輕輕滑動著,這完全是可以讓北海行省所有少年都喪失理智的一幕,皇甫秋水的眼神有些屈辱,她的臉色通紅,但卻無比勇敢的注視著李天瀾的眼楮。

她的眼神清冷,帶著屈辱,閃爍著復雜,但卻同樣交纏著一種無比清晰的渴望。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她不是王月瞳。

所以皇甫秋水可以肯定自己沒有愛上李天瀾。

可是她有生以來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劍道,最完美的劍道,在她眼里有著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李天瀾足夠的年輕,又足夠的強大,足夠的強勢。

他以最完美的姿態強勢的闖入她的世界,拿走了秋水,等于是拿走了她的一切。

靈台山上,她看著天光鎖靈台。

畫樓山上,她看著他一劍開山,秋水斬萬世。

強勢,霸道,冷漠。

所向披靡,天下無敵。

他是天驕,亦是皇甫秋水曾經無數次夢想過的完美身影。

這與情愛無關,只是最單純的仰慕,或者也可以說的上是迷戀。

無數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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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在她心里一直起起落落,她還記得李天瀾是敵人,但她同樣記得她看到的李天瀾無比完美。

再然後。

就在今天。

今天上午,這個套房,旁邊的臥室里。

她最喜歡的姐姐被他抱著扔在了床上,兩人完全無視她存在的糾纏著,那是皇甫秋水從來都不曾想象過的一幕,那樣的李天瀾像是最強壯的獅子,啃咬著身下的白羊,征服者看得到的獵物。

她听到王月瞳在尖叫,在求饒,在挑釁,然後是一次又一次的征服,癲狂而歡愉。

那一幕幕的畫面幾乎徹底沖垮了皇甫秋水的理智。

整整一天,她的心思都在恍惚,她想著李天瀾的劍光,想著李天瀾近乎野蠻的啃咬,畫面不斷轉換,原來即便是敵人,也是可以抱在一起,在另外一個戰場上戰斗。

她不愛李天瀾,可此時此刻,對方的腳在毫不留情的褻瀆著她的臉龐,她內心的渴望突然成千上百倍的放大起來,她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畫面,身體就像是在著火。

她很希望自己是那個時候的李天瀾,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征服,在今晚,在現在,或者怎麼樣都可以。

她專注的看著李天瀾的眼楮。

這個時候,李天瀾要對她做什麼都可以,她或許會反抗,但卻不會拒絕。

因為渴望。

她渴望他的強勢來摧毀自己的一切,讓自己墮落一次,或者墮落一生。

李天瀾玩弄著她的臉龐,不知道多久,他的雙腳才緩緩放下,淡淡道︰「我對小女孩沒有興趣。」

他指了指地上的工具。

皇甫秋水死死咬著嘴唇,慢慢的端起盆走進了衛生間。

她在衛生間里躲了很長時間,用冷水洗了把臉,慢慢的走了出來。

桌上的酒瓶全部都空了。

李天瀾坐在椅子上,緩緩睡了過去。

皇甫秋水猶豫著沒有叫醒他,而是站在了他背後。

「能把秋水還我嗎」

她低聲說了一句。

李天瀾沒醒。

皇甫秋水似乎放下了負擔,伸手輕輕揉捏著李天瀾的肩膀。

凌亂的風雨漸漸小了。

皇甫秋水關掉了燈,陰暗的環境里,雨聲佔據著全世界。

皇甫秋水緩緩捏著李天瀾的肩膀,認真的如同平時在練劍。

些許的劍意隨著李天瀾的呼吸不斷起伏著。

他像是在睡覺,又像是在冥想。

完美的劍意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自行以他的身體為中心盤旋,這樣的李天瀾,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變強。

皇甫秋水感受著那些劍光,有震驚,但更多的卻是不可自拔的陶醉。

她並沒有告訴李天瀾,其實從最開始的時候,她就看得懂代表著天驕至高成就的十三重樓。

盡管她看不懂那座劍陣的全部。

但看得懂,就是看得懂。

從黑暗到黎明。

天光破曉,晨曦微涼。

田野集合了屬于天羅的近兩百名精銳。

他走進了房間,看到為李天瀾揉捏著肩膀的皇甫秋水, 微微笑了笑,做了個告辭的手勢。

皇甫秋水猶豫了下,指了指李天瀾。

田野笑著搖了搖頭,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

雨還在下。

天越來越亮。

睡了一夜的李天瀾睜開了眼楮。

肩膀上輕柔的揉捏還在持續著,少女的芬芳無比溫柔。

李天瀾沉默了下,伸出手拍了拍肩膀上的小手,平淡道︰「秋水不會還你。」

皇甫秋水乖乖的哦了一聲,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只是輕聲道︰「他們都走了,一個小時前走的。」

李天瀾愣了愣,看著窗外的風雨,沉默了一會,才嗯了一聲。

他的聲音很平靜。

眼神也很平靜。

昨日的一切似乎都已經徹底過去。

眼前是新一天的北海。

他的征程,終將繼續。

「我們觸發。」

他的眼神望著北方。

那是滄瀾城的方向。

滄瀾城內滄瀾湖。

北海姜氏,持琥珀,忠勇無畏。

泛著黑色的陰雲隨著風飄向北方。

李天瀾的氣息愈發安靜。

「你」

皇甫秋水小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在想曾經。」

李天瀾輕聲道。

「曾經?」

皇甫秋水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楮。

「沒有曾經了。」

李天瀾緩緩道。

他的曾經並不美好。

東城如是屬于曾經,如今正躺在病床上。

輪回宮主屬于曾經,但如今已經隕落。

司徒滄月和劫也屬于曾經,但如今全部重傷。

李氏也屬于曾經,但現在都在天都煉獄。

王月瞳屬于曾經,但在昨日他們各自堅持的沉默中,已經漸行漸遠。

沒有曾經了,也沒有沒有什麼意義。

「我在想將來。」

李天瀾平靜道。

沒有曾經的人生,他站在現在,只能去想將來。

「在想劍皇陛下嗎?」

皇甫秋水輕聲道︰「陛下如果回到北海,知道你做的一切,那」

「無論他在不在北海,又或者回不回北海,等他回來的時候,他都應該清楚。」

李天瀾輕聲道︰「李氏還是李氏。李天瀾還是李天瀾。」

這就是他的將來,坦然而無畏。

皇甫秋水異樣的沉默中,他緩緩站起身︰「我們出發。」

風過北海,雲過滄瀾。

不念過往,不畏將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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