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現在這些船只是停留在圖紙和模型階段。
既然弄出了模型,說明可以建造了。
「熊津那邊的豪強們不是要船嗎?先弄出一批,給他們試試,然後再改進。」楊崢月復黑道。
這幫士族豪強天天拾掇著大秦攻打倭國,好跟在後面吃肉喝湯。
問題是倭國的耕地就那麼幾塊,距離大秦又遠,性價比不高,還不如留給豪強們,鈍刀子一刀一刀的割。
也是大秦海軍的試驗場地。
「陛下英明……」裴秀干笑道,大概是沒料到楊崢會如此月復黑。
笑了之後,裴秀拱手道︰「臣以為,海上之事不可測,士民一旦到了船上,就與官府月兌離了聯系,應當適度禁止尋常百姓航海。」
楊崢一愣,這條諫言表面看起來愚蠢,實則高明。
等于將海上利益全部收歸士族豪強之手。
決定腦袋,裴秀不愧是士族出身,跟著司馬昭司馬炎混了多年,本質上還是前朝的那一套。
這也是楊崢任命他為工部尚書的原因。
多干事,少參與朝廷上的是是非非。
「百姓愁苦,能自取于海洋,乃是利國利民之事,朕豈可因噎廢食,禁止海事?」楊崢語氣微微不悅。
楊崢巴不得大秦子民走向海洋,又豈會禁海?
「臣、愚鈍,陛下恕罪。」裴秀趕緊賠罪。
楊崢也沒太當回事,裴秀說的是「適度」禁海,不是完全禁海,說明他還是在為大秦考慮。
事實上,這幾年活躍在東海南海的海賊越來越多。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沿海的很多地區不適合耕種,所以只能走向大海。
還好,這些人有分寸,沒有劫掠大秦的官船,只是不斷襲擾南海諸國,偶爾劫掠士族豪強的私船,有時也會劫掠三韓、倭國、扶南等地。
大體上還在可容忍的範圍之內。
敢渡海出去劫掠的,肯定都是狠人,這些年即便留在大陸上,也是強人,所以不如出去禍害別人。
再說海洋如此廣袤,現在的大秦也沒能力完全吃下。
不過裴秀的勸諫還算委婉,淮南太守夏侯莊的上表則非常直接了,先是在朝中鼓動一番,然後聯絡一干貴戚,不斷制造聲勢,說東海如何如何混亂,簡直成了藏污納垢之所。
他不上書,楊崢還覺得裴秀只是個人行為,現在看來,是有些人有預謀、有計劃、有步驟的在侵奪大秦和百姓的利益。
其實很多時候,朝廷和百姓的利益是一致的,但中間這群人卻不是。
隨著太子的勢力越來越穩定,加上皇後夏侯止,夏侯家這幾年有些飄了。
夏侯莊是夏侯淵之孫,夏侯威之子,堪稱夏侯家的種馬,生了六個兒子,七個女兒……
然後這些兒女再聯姻,夏侯家的勢力就這麼上來了。
雖然朝廷嚴禁士族聯姻,但不跟士族聯姻,可以跟官宦、豪強、勛貴。
這還是只是夏侯威的一支……
楊崢的確感激夏侯霸和夏侯玄,沒有他們的提拔和庇護,自己墳頭草都不知長多高了,但一碼歸一碼,楊崢清理士族豪強時候,對他們已經網開一面了。
從遼東接回夏侯霸的子嗣,赦免了跟司馬家沆瀣一氣的夏侯和、夏侯駿等人。
但政、治永遠是殘酷且黑暗的。
夏侯家已經開始觸及楊振的底線了,話說當年司馬懿就是這麼起來的。
海洋的利益何其之大?夏侯家就想這麼獨吞了?
夏侯家若是低調一些,楊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以太子的權術對付他們足夠了。
但現在看來,有些事情還是自己親歷親為的好,不能交給下一代。
楊崢對夏侯莊掀起的禁海呼聲不表露任何態度。
聰明的人自然會嗅到風頭不對,但貪婪的人則以為有可乘之機。
吃力不討好的事,肯定沒人干。
夏侯家花這麼大的心思鼓動朝廷禁海,要麼是真的為了大秦,只不過方式不對,要麼,則有巨大利益在里面。
「真金不怕火煉。」楊崢冷笑道。
是貓兒總要偷腥。
夏侯氏家大業大,迎來送往,維持偌大的利益團體,沒有肥水肯定是不可能的。
趙阿七感嘆道︰「怪不得夏侯氏處心積慮的謀取淮南太守之位。」
衛瓘眼皮一動,「此事牽涉……頗多,陛下真有如此決心?」
楊崢知道他在說什麼。
這些年沒有夏侯止的縱容,夏侯家不會膨脹到這種地步。
而且夏侯氏也是太子的母族,牽涉太廣了。
站在天元閣上,楊崢望著繁華的街市良久,「功是功,過是過,昔日霍光對大漢有再造之恩,依舊不免族滅,現在不動夏侯家,以後不是何進就是司馬懿!」
大秦不需要外戚。
更何況夏侯家對大秦沒什麼功績可言,更別提與霍光相提並論,唯一可擺上台面的也就一個夏侯栩。
不是楊崢要動夏侯氏,而是夏侯氏自己不知進退,不按楊崢制定的規則來。
「秉公處理,朕要夏侯家心服口服!」楊崢一錘定音。
「唯!」趙阿七拱手。
幾人剛剛散去,皇後的女官便來邀請,「陛下,皇後為陛下準備了幾樣菜肴,特來邀請陛下小聚。」
「朕馬上就來。」
這個時候來找自己,恐怕不是為了小聚。
看來夏侯家的風已經吹到了夏侯止跟前。
楊崢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但親情是親情,江山是江山……現在心軟,只怕將來下一代會心痛。
後宮,燈火通明。
夏侯止費了不少心思,將後宮張羅的典雅而簡約,幾樣菜肴也是楊崢最喜歡吃的。
「皇後費心了。」
這麼多年,夏侯止容顏已經老去,臉上多了幾抹皺紋,皺紋之中,似乎隱藏著一縷憂愁。
「陛下為國操勞,亦要保重身體。」夏侯止微微笑道。
楊崢心中生出一陣暖意,「皇後今日相邀,不知所謂何事?」
夏侯止臉上的憂愁忽然放大,「陛下……是否要動夏侯家?」
這次輪到楊崢驚訝了,「皇後何出此言?」
「哎,夏侯家種種作為,臣妾豈有不知?只是陛下不喜後宮干政,臣妾一直埋在心里,夏侯家這些年有些過分了,仗著臣妾和太子,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多虧陛下容忍,才一直安然無恙,然則人心貪得無厭,臣妾屢次規勸他們適可而止……只可惜他們全都當成了耳旁風。」
畢竟夫妻這麼多年,楊崢想干什麼,夏侯止豈會不知道?
以前的夏侯止是夏侯家的女兒,但現在的夏侯止是大秦的皇後,太子的母親,更是楊崢的妻子……
「你是來勸朕手下留情?」楊崢聲音溫和了許多。
自古皇帝家事就是最大的政事。
「該如何就如何吧,陛下自會有分寸……」
夏侯止一臉疲憊,看來夏侯家已經讓她失望了。
其實這已經是在為夏侯家請求,這麼一番話說出口,楊崢無論如何也不會趕盡殺絕。
楊崢的性格就是吃軟不吃硬。
夏侯止是在用另一種方式替夏侯家求情。
「朕知道了。」楊崢點點頭,只要夏侯家不做的太絕,自己當然也不會太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