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這是巨獸山脈的南支余脈。
苗光啟攀上山頂，此刻山腳下的桃林，已經只有指甲蓋那麼大了。
按三人之前商定的計劃，苗光啟此刻應該快速北上，在巨獸山脈的北方，至少要牽制住三位聖人，一是給林朔他們營造一個穩定的狩獵環境，而是能讓楊玉成和唐高杰踏踏實實地對付尉遲歸一。
想要大範圍快速移動，巽風飛行，自然是陽八卦傳統絕技中最好用的。
只是這個能耐對于苗光啟這個「水火親和」的陽八卦修行者而言，是比較困難的。
因為要做到陽八卦里的「巽風飛行」，不僅僅是控風而已，還得讓巽風能容下他，要如魚得水的效果。
而少了天賦上的巽風親和力，哪怕修為再高也難以做到這點。
人畢竟不是飛機火箭，模樣形狀就是這個樣子，在巽風里高速行進會被排斥，類似流體力學里的卡門渦旋，身子會因此穩不住，打擺子。
當然了，正所謂力大磚飛，修為高到苗光啟這個程度，僅僅是飛起來並不成問題。
而在昆侖園區的這七年多時間，他修為境界再上一層樓，已經悟出了一種不下于「巽風飛行」的手段，叫做「風火躍遷」。
這招的原理，就跟真空管道里的懸浮列車似的。
先以離火之力爆燃空氣，在空中形成一個瞬間的真空通道，然後再控制巽風把這條通道包住，維持暫時的穩定狀態。
在大氣壓的壓迫下，這個穩定狀態當然會非常短暫。
而就在巽風通道被大氣壓摧垮之前，苗光啟以離火燃爆巽風作為動力，身體開著陰八卦扛住內部的大氣壓力，人就已經穿過去了，速度比「巽風飛行」還快。
不過相比于「巽風飛行」既可以趕路又可以戰斗，「風火躍遷」純粹是一種趕路技能，戰斗是不合算的。
因為這一招其實是蹦過去的，中途無法變向變速，另外有這個規模的念力損耗，苗光啟早就用其他手段對手弄死一萬次了。
而今天這次躍遷，要越過整個巨獸山脈的範圍，也就是三千多公里。
這個距離雖然還在苗光啟的自然之力感知範圍內，可遠端控制力太弱，通道建立不起來，所以必須分兩段跳。
每段一分鐘，總耗時大概兩分鐘多一些。
這個速度雖然還談不上瞬移，可跟七色麂子相比已經差不多了。
不過能耐雖然厲害，可起跳的地點還是有些講究的，最好就是山頂，這樣周圍沒有障礙物。
要是在剛才的桃花林里，一是北邙山山勢阻隔，二是這片林子是雲三妹鐘愛的，被風火之力燒了可惜。
所以苗光啟這會兒爬上山頂，往北邊望了望，稍稍感應了一下前路的情況。
林朔他們，應該就在這個方向，所以苗光啟想把躍遷的第一個落腳點，擱在林朔所在地附近。
其實今天他的戰略，就是大幅度來回躍遷，以自己的速度來馳援各方戰場。
打仗，就講究個知己知彼，得知道對方有什麼特點，己方又有什麼優勢。
這場決戰，雙方人數相同，七個對七個，然後對方是主場，每個都有規則類的神通手段，這是他們的優勢。
可他們的劣勢也很明顯，那就是三大帝國之間不是鐵板一塊，而人類聖人跟異種皇帝之間又是敵對關系。
所以他們在位置上是分開的，東一片西一片，七個人或者異種，總共能分出四個點來，除了陳天罡和王帝夫婦之外，其他互相之間不會合作。
有這個客觀形勢存在，苗光啟覺得今天這仗還是有把握的，無非是各個擊破罷了。
自己先去北邊霍弄霍弄，給三個聖人來個草木皆兵，讓他們先在那邊不敢輕舉妄動。
接下來自己再躍遷回來，到時候無論是去林朔那邊幫著狩獵異種皇帝，還是到楊玉成唐高杰那邊收拾尉遲歸一，這都很靈活，戰術余地很大。
而北邊那三個聖人，在速度唯一跟得上自己的，就只有一個王帝。然後他既不敢進入巨獸山脈核心地帶，也不敢以帝王至尊來到山川異域領教尉遲歸一的「神念雷劫」，所以他就算比自己更快，也沒有什麼戰略價值。
所以苗老先生登上山頂的時候，自我感覺是很不錯的，一切盡在掌控。
結果這一感知，苗光啟臉色變了。
巨獸山脈的林朔四人附近，自然之力分布是人為規劃過的，這是自己兒子苗成雲動手之前的提前布置，先把自然之力歸置歸置，形成八卦方位上的分布，跟他的內八卦呼應上，一旦戰事開打，他不僅出招更快，威力也更大。
所以即便那里離現在苗光啟有一千多公里的距離，可苗光啟依然能用自然之力的感知，來確認林朔四人的位置。
結果現在苗光啟的感知告訴他，那邊的自然之力毫無異常，純粹的自然分布。
那就有兩個可能，要麼是苗成雲一個人出事了，要麼林朔他們四人包括苗成雲全出事了。
一念及此，苗光啟趕緊打開了躍遷通道，人「」一下就過去了。
不過作為一個老牌的傳承獵人，又是戰斗經驗極其豐富的大修行者，苗光啟這會兒雖然心急，可腦子沒亂。
這一下躍遷，他把落腳點往回縮了縮，沒直接跳到巨獸山脈核心的崮原上。
因為既然林朔他們出事了，那邊就可能已經變成對方布下的陷阱，自己不能直接跳進去。
于是他往回退了五十公里，躍遷到了崮原南邊一片山林中。
在這個距離下，苗光啟的煉神感知力就能夠到崮原上面了，他想先觀察觀察，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這叫謀定而後動。
結果人剛一站定，他就感覺到周圍的巽風之力忽然被一抽而空。
苗老先生心有所覺，看向東邊的天空，果然，有個人影正在高空狂飆猛進，眨眼間就來到了這片山林的上空。
這人苗光啟再熟悉不過了，自己的堂妹，苗雪萍。
兩人幾乎是同時發現對方的，苗雪萍一下子落到苗光啟身邊，神色很是焦急，問道︰「什麼情況？」
「你什麼情況？」苗光啟不答反問道，「林朔不是讓你別參戰嗎，不好好在船上待著，跑這兒來干嘛？」
「我答應他的是把人送出去，可沒說我不回來。」苗雪萍說道，「而且我感覺到這兒不對頭，那就更要過來看看了，這四個孩子人呢？」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苗光啟沒好氣地說道，「見了鬼了，之前還好好的，忽然就不見了。」
「類似的情況，我之前也踫到過。」苗雪萍說道，「後來林朔告訴我，這是混沌化形。」
「那不可能。」苗光啟說道，「混沌已經死了，現在誰還能把人變沒了呀？」
「大西洲的借物一道，我也體會過，那三扇門好像都跟空間規則有關。」苗雪萍說道，「既然不是混沌，會不會是另外一頭異種皇帝干的啊？」
苗光啟終于被提醒了，點了點頭︰「原來是饕餮吞噬。」
「啊？我兒子被饕餮吃啦？」苗雪萍一下子花容失色，拍著大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命好苦啊，好不容易有個兒子……」
「你行了。」苗光啟伸手一把將自己堂妹提溜起來，「你那個是便宜兒子，我那是親兒子，眼下都落在饕餮肚子里了，你就不能學學我，凡事鎮靜一點，咱想想辦法。」
「吃都吃了，還有辦法？」苗雪萍抬起一雙淚眼哭道。
「那是空間吞噬，不是真吃，人未必就沒了。」苗光啟說道，「眼下我們當務之急，是得找到饕餮在那兒。」
「哦，對。」苗雪萍擦了擦眼淚，「那你說，怎麼找？」
「你別這麼六神無主嘛。」苗光啟無奈道，「你陽八卦感知力比我強，感知一下。」
「對，我忘了你這方面是個棒槌。」苗雪萍一邊啜泣著，一邊開始感知起來。
「哎呦你別哭啦！」苗光啟說道，「你這抽抽搭搭的，內八卦都不穩，怎麼感知啊？」
「你管我呢。」苗雪萍又抹了抹眼淚，然後似是感知到了什麼，說道，「崮原上倒看不出什麼問題，可這片林子的自然之力不對頭，你沒發現嗎？」
「就在這兒？」苗光啟一听，趕緊閉上眼感知起來。
其實剛才被苗雪萍一哭，苗老先生的心也亂了，沒顧得上周邊，這會兒被這麼一提醒，他也感覺到了。
很快，苗家兄妹的目光都鎖定在了林子里的一個小土堆上。
這個土堆上面的泥土還比較新鮮，顯然是最近人為堆上去的。
土堆周圍的自然之力不太正常，乾、兌二掛之力富集。
兌卦之力就是澤之力，在這山林中出現倒是正常，可再加上乾卦天之力，這就不正常了。
而且這兩種卦象顯然已經交融了，這叫八卦轉五行。乾兌轉金、震巽轉木、坤艮轉土，坎成水、離成火。
這是乾坤二掛除了在天時地利之外，唯一的應用手段，一個金一個土，需要加入這兩個卦象做性質變化。
而這個土堆附近就是乾、兌二卦合一，變成了金刀之力。
苗光啟一下就認出來了，這應該是自己兒子苗成雲的手筆。
「這好像是個墳吧？」苗雪萍這時候說道，「我記得前幾天林朔和苗成雲合力殺混沌的時候，就這兒附近，成雲事後還跟我顯擺過，說他用金刀之力把混沌宰了。」
「情況不對，刨開看看。」苗光啟說完一掌拍出去，土堆一下子就變成土坑，露出了里面埋藏的尸體。
驗尸這活兒苗老先生是行家，趕緊跳下土坑查看一番。
這具尸體五短身材，不過卻很壯碩，臉上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拍過，腫的跟豬頭似的。
背後一個血窟窿，里面心髒沒了，原本應該是心髒的位置，充滿了金刀之力。
「這看來就是你兒子的杰作了。」苗雪萍說道，「不過這東西我認識，它不是混沌啊。」
「那它是什麼？」
「夸父。」苗雪萍說道，「當時這頭夸父被我兒子制住了，身子埋在土里，腦袋我見過，就是這個豬頭。」
「那它是夸父的話，混沌去哪兒了？」苗光啟問道。
「這我上哪兒知道去啊。」苗雪萍隨後一拍額頭，「對了，混沌化形，這倆小子應該是被騙了，這東西找了個替死鬼詐死！」
「也就是說，混沌還活著。」苗光啟抬頭看了看崮原的方向，眉頭緊鎖。
「那咱們怎麼辦？」苗雪萍問道。
苗光啟略作思忖，說道，「無論混沌還是饕餮，它們是空間類的法則神通，這要是把人困進去了，我們是無能為力的。」
「那我們就只能干瞪眼嗎？」苗雪萍說完又一拍大腿蹲地上了，嚎啕大哭道，「我的命怎麼……」
「你起來！」苗光啟又把自己堂妹拎起來，掏出手帕替她擦眼淚，「你這麼大一人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似的，動不動就耍賴哭鼻子呢。」
「反正以前我倆在一塊行動，你總是有辦法的。」苗雪萍哭道，「我不管，這次你也得想出辦法來。」
「混沌還活著，這並不一定是壞事。」苗光啟說道，「這樣辦法就有了。」
「什麼辦法？」
「以子之茅，攻子之盾。既然是空間類法則的神通，那就只能用空間法則去破解。」
「可空間類法則神通咱倆不會啊！」
「大西洲三道九扇門，總共九個聖人席位，死一個就會有人頂替上來，這是萬古不變的鐵律。根據之前的情況看，一個聖人隕落，就會有一個同道最強的亞聖頂替他。而這個亞聖，未必需要大西洲本土人士，否則楊玉成當年就不可能成聖。」苗光啟說道，「可是之前混沌已經死了，它就是借物道的聖人位，結果它的神通並沒有發生轉移，那扇門還是關著的，這就讓我有點含糊，怕是里面另有玄機。現在混沌還活著，這就說得通了。」
「怎麼說得通了？」苗雪萍一臉疑惑。
「哎呀。」苗光啟說道，「如今整個大西洲範圍內，借物一道最強的，就是你、我、苗成雲三人，我們在這大西洲規則之下，就是三個借物道的亞聖，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所以說，我們只要殺一個借物道的聖人，我們三個中的一個，就極有可能會得到空間規則類的神通？」苗雪萍問道，「然後就能把我兒子救出來了。」
「對。」
「那現在三個借物道聖位，我們殺誰呢？」苗雪萍問道。
「柿子，自然要找軟的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