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神廟大殿里,篝火邊上。
林樂山和雲悅心夫婦倆緊緊相擁。
盡管在現實中這兩人生死離別,可這里總算是團聚了。
雲悅心之前一向是以女強人的面目示人,這會兒撲在丈夫的懷里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而林樂山一邊摟著她,嘴里喃喃說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二老就這麼擁抱著,林朔看著就好像心里這一塊硬疙瘩慢慢化開了一樣,又舒服又感動。
只是慢慢地,他覺得味道有些不對,自己這會兒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這時候賀永昌偷偷拍了拍一下林朔,輕聲說道︰「要不我們避一避,給二老一些私人空間?」
「別別別。」苗成雲在一旁說道,「林朔得多想一層,這小別勝新婚的,咱要是躲開了,二老萬一給咱多弄出來個弟弟,也是個事兒。」
「憑什麼不能是妹妹呢?」蘇冬冬問道。
「你少打岔。」苗成雲瞟了蘇冬冬一眼,發現這會兒她雙眼之中紫色火焰若隱若現,說道,「小五你可太缺德了,整這麼一出,就是想把我娘勾出來?」
「話可不能這麼說。」小五笑道,「我把這兒藏得好好的,是她自己非要偷看,然後忍不住了自己進來的。
這世上,也就只有她能這麼來去自如了。
不過這里是虛擬世界,她真身進不來,這會兒來的只是神念。
所以給林朔生個弟弟或者妹妹,這是不可能的,苗成雲你想多了。」
「哦。」苗成雲點點頭,然後拉了一下林朔,「那你小子還愣著干什麼?一點眼力勁兒沒有,還不快走!」
「哎。」林朔被訓得沒啥脾氣,正要起身,卻發現老娘雲悅心這會兒這在盯著他看,臉上有些惱怒。
「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是覺得我沒空收拾你們是吧?」雲悅心罵道,「一個個沒大沒小的。」
林樂山也轉過身來,說道︰「都坐下吧。」
老魁首發話了,林朔幾人又重新坐下,然後一個個悶聲不響。
林樂山這會兒顯然已經穩定了心神,看著自己媳婦兒說道︰「悅心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論打架的本事,雲悅心是人類歷史上古往今來第一人,可要論口才,那她就歇菜了。
尤其要在自己丈夫這個兼職說書人的面前把故事編圓了,她覺得自己肯定沒戲,于是她就看著兒子林朔。
林朔被老娘這麼一看,心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輕聲埋怨道︰「不是,您出現之前就沒想好說辭?」
雲悅心柳眉一豎︰「我老公想我,我就來了唄,天經地義的事情,要什麼說辭?」
林朔被罵得只翻白眼,無奈地挑了挑大拇指︰「您說得對。」
一邊說著話,林朔給了苗成雲一腳,那意思是這活兒交給你了。
苗成雲原本正樂著呢,被林朔這一腳給踢醒了。
他看了看老魁首林樂山,稍微想了一想。
話確實不好說,挺難圓的。
這個虛擬世界既然被西王母給復刻出來了,那應該就不會是一次性的。
這就是這個林樂山的世界,他跟自己妻子團聚了,只要過了明天這一關,他的人生將會繼續。
雲悅心既然出現了,就不會走了,因為說到底這只是她的一縷神念而已,消耗並不大,卻可以獲得巨大的心理安慰,算是彌補之前的遺憾了。
雲悅心的這縷神念,以後應該就會在這里陪著林樂山。
所以這番說辭,必須要順,能讓林樂山理解的同時,還得讓他對雲悅心心無芥蒂。
失蹤了十八年,夫妻之間,這絕對不是什麼小事。
現在團聚了是高興,可以後這事兒是會泛上來的。
若是夫妻倆因為這事兒有個間隙,老娘肯定不高興,回頭在現實世界里會收拾自己。
所以林朔聰明啊,這活兒不接,推給自己了。
苗成雲恨得牙癢,可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開始說故事。
整件事被他說得七分真三分假。
真的部分,就是雲悅心為什麼會失蹤。
她是去找九龍了,要續訂雲家祖師爺當年的契約。
然後地菩薩怎麼回事兒,女魃怎麼回事兒,西王母又是怎麼回事,苗成雲說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是給林樂山說清楚了。
林樂山是獵門總魁首,九龍秘聞他知道一些,又知道得不全,所以用這個切入點說故事,倒是很快把老魁首給吸引了,時不時還會問幾句。
說清楚了這些之後,苗成雲就開始編了。
時間節點,就在于一九九八年的昆侖山雷雨夜,在這之後的事情,那是一個字都不能提的。
因此,之前的事兒就得改一改,不能說是雲悅心被困天師結界出不來,而是雲悅心境界突破了,出來了,就是現在。
雲悅心為什麼會出現,這個好解釋,難點在于自己這四個人。
林朔、苗成雲、賀永昌、蘇冬冬,這四個人出現在林樂山面前,為什麼?
苗成雲一邊說一邊在心里犯嘀咕,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說辭,眼看前面事情要交待完了,嘴里只能車 轆話來回說,拖延時間想辦法。
林樂山是什麼人 ,不僅是個傳承獵人,還是說書人,有正經的師承。
苗成雲車 轆話來上幾句,他就听出問題了。
林朔眼看自家老爺子臉上的表情開始不對了,趕緊又給了苗成雲一腳,示意他往下說。
苗成雲白了他一眼,對林樂山說道︰「老爺子,我歇一會兒,讓林朔給你繼續說吧。」
林朔一個冷不防,看到自家老爺子看向自己了,也是急中生智,說道︰「老爺子不瞞您說,我們四個其實不是人。」
這話說出來,林樂山和其他三個晚輩獵人都嚇一跳。
唯獨雲悅心似是被提醒了,點頭道︰「對,你們四個不是人。」
「這怎麼還帶罵人的呢?」賀永昌嘀咕了一句,一臉茫然。
苗成雲畢竟腦子快,這下也反應過來了,接著話茬說道︰「林老爺子,我們四個,分別叫做饕餮、混沌、杌、窮奇。
我們本是大西洲的異種皇帝,後來被主人收服,成為了她的寵物,平時化形成狗。
我是老二混沌,最厲害,平時是條花狗。
您看這個大個兒,冒充賀永昌的,他是我們老大饕餮,是條黑狗。
現在假扮成你兒子林朔的,那是一條黃狗,叫做杌。
它跟追爺有淵源,所以他剛才背著追爺,追爺沒蜇它。
至于這個女的,這是咱四妹窮奇,是條白狗。
她扮的角色叫蘇冬冬,就是被教廷虜到歐洲的蘇家海外傳人。
我們四個呢,是奉主人之命,前來助拳的。
這個扮相您也擔待一下,現在這些獵人是睡著了,回頭要是醒了,看到四條狗會說話,這不好解釋,我們只能以人形現身。
至于為什麼扮這四個人,其實這就是我家主人覺得離開您太久了,心里虧欠,我們四個就先變成這樣,應對您心里的事兒,讓您高興高興。
這樣您心情一好啊,也就不會見面就罵她了。」
苗成雲這番瞎話說得是一氣呵成,關鍵是假話里攙著真話,等于是臨時分發了四個角色給自己四人。
林家這四條狗,在場的除了林樂山,其他人都知道,所以能很快安上身份,之後的戲也就不會出錯了。
當然這主意其實是林朔想出來的,臨時提醒的,不過也就只有苗成雲的口才能處理得這麼順暢。
林樂山听了這番解釋,看來也是意想不到,在那兒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對雲悅心說道︰「媳婦兒,你這叫哄我開心啊?」
雲悅心怔了怔︰「難道不是嗎?」
「我差點被你嚇死。」林樂山一臉苦笑不得,「我還以為我今晚活見鬼了,這趟得死在山里。」
雲悅心被丈夫說心里有點慌,就看著苗成雲說道︰「你這個理由說得不好,害得我被他埋怨了,你重新再說一個。」
「親娘咧。」苗成雲想死的心都有了,苦著臉說道,「只能這麼說了。」
「就這麼著吧。」林朔也勸道,「二哥說得挺好的。」
苗成雲愣了一下,心想我難道不是你大哥嗎,怎麼變二哥了?
轉念再一想,對,自己是混沌,林朔這會兒是杌,自己老二他老三,他叫自己二哥是對的。
「不是,悅心啊。」林樂山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你有什麼話就自己說,怎麼能讓自家的狗替你說話呢,沒這個道理。」
「就是嘛。」苗成雲說道,「還是咱男主人明事理。」
林樂山點頭頭︰「你是老二混沌啊?」
「是。」苗成雲應道。
「那我問你。」林樂山沉聲問道,「我兒子林朔這會兒人呢?」
「哦,林朔啊。」苗成雲此刻戲已經渾然天成了,一指旁邊的賀永昌,「被這條黑狗吞了。」
「啊?」
「不是,您別著急。」苗成雲解釋道,「我大哥饕餮,那叫大肚能容,是有神通的,就等于把您兒子給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林老爺子,可不是我說您啊。
您心也是夠大的,如今昆侖山上這麼凶險,您還該敢把林朔這林家獨苗給帶上山啊?
這萬一出事兒怎麼辦?
所以主人一看情況不對,就讓我大哥把您兒子吞了,保平安。
是不是,主人?」
苗成雲這番話說完,看向了雲悅心,那意思是讓自己老娘配合一下。
結果雲悅心一個耳刮子甩過來,揍得苗成雲天旋地轉。
「怎麼跟你男主人說話的?沒大沒小。」雲悅心柳眉倒豎,不滿地說道,「他做對做錯,你有資格評論嗎?」
苗成雲心里這個氣啊,不過這會兒沒辦法,只能模著自己的臉陪笑。
林朔心里倒是挺欣慰的,可能是一物降一物的緣故,老娘這個榆木疙瘩,原本是油鹽不進的,在老爺子面前腦筋忽然就活絡了,入戲是真快。
只听雲悅心對林樂山說道︰「兒子我護起來了,他還太女敕,明晚這事兒別讓他插手,我們夫婦倆加上這四條狗解決就行了。」
林樂山點點頭︰「這麼說起來,明晚這事兒很厲害?」
「嗯。」雲悅心說道,「我這次幸虧是趕上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