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玨的心猝然顫了一下,薄唇听話的微微一張,那小塊捏在如削蔥指間的年糕沒進他嘴里,而是方向往下,落進崔若軒早就張開等待投喂的嘴巴里。
他拉下眼簾,根根分明濃而長的羽睫在眼楮下方投下淺色,呆呆凝看少女烏黑頭頂。
「……」
喂了兩個小家伙,池檸這才得空吃上一口,口腔里充斥糯米甜香,她眯彎雙眼。
身側的視線太過灼熱,她不得不扭過頭來,對上少年漆黑又亮的眼眸,咀嚼著黏牙白色年糕。
「怎麼了?」干嘛這樣子看著她?
崔行玨不言不語,一把奪過她手中樹杈。
「……小心……燙……」
她的提醒已經來不及了,少年像是負氣地把那塊還冒著白煙的年糕全部塞進嘴里,下一秒他如玉瓷白的臉龐痙攣了一下。
很燙吧!
池檸心想,都為他感到嘴疼,可人家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只嚼了兩口就把年糕咽下肚。
「看我做什麼,吃你的。」崔行玨的唇色比平日紅上許多,聲線啞沉,像是被燙到喉管了。
「不燙嗎?」池檸重點往他猩紅的口腔里頭看了看。
「與你無關!」崔行玨很冷地望著搖曳的火堆,下頜線繃實。
死要面子活受罪!
池檸搖搖頭,拿過水袋無聲遞了過去,人家還傲嬌不領情,一把推開她的手。
「幼稚。」
最後她得出了這個結論。
「嘎巴!」崔行玨手里頭的樹枝斷了,森冷轉過頭來。
崔銘決嘆氣扶額,「姐姐,大哥哥氣你不喂他唔唔唔!」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巴就被大掌死死捂住,掙都掙不開,險些被親哥給捂死。
「你都多大了,還要我喂。」池檸哭笑不得,救下被捂得喘不上的小家伙。
崔行玨的臉肉眼可見漲紅,「我才沒有讓你喂!」
他語氣急促,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池檸拿過另一塊烤得差不多的年糕,吹了吹,大大方方捏了一塊遞過去。
「吃吧。」全然把他當小屁孩照顧。
崔行玨緊繃的下頜線條柔和幾分,遲緩了一下才低下頭,那口小年糕還沒吃到嘴就被打斷。
「池姑娘。」
崔行玨的後背僵了僵一下,池檸歪了歪脖頸,瞧了過去。
是司家三口人過來了。
「打擾了。」司容邦萬分歉意。
「既知道是打擾,為何還要過來。」崔行玨坐直腰背,吐出口的話字字帶刺。
胸腔里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
司容邦訕訕,沒想到崔行玨這麼不給面子。
「抱歉公子,我們不是有意要打擾你們的,我們只是想……只是想……」司靜姝揪緊衣角,半天說不出完整話來。
池檸看了眼杵著木棍,顫巍巍站著的司鴻明。「先坐下吧,有什麼事慢慢說。」
她多看了一眼司容邦還沒處理的手指頭,眉頭一皺。「你的傷口怎麼還沒處理?」
司容邦低頭看了看十指,「小傷不礙事。」
「這怎麼是小傷呢!」池檸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崔行玨的眼眸微微瞪圓,放在膝上的手攥緊。
「公子,多謝你剛才的相救。」司靜姝再次感謝,若不是他及時出手,她怕是不能好好站在這里。
崔行玨不作聲,盯著池檸的方向,稍使勁往火堆里添柴,整個人散發生人勿進氣場,就連邊上的崔若軒都悄悄移動小遠離疑似生氣的兄長。
沒得回應,司靜姝有些尷尬,只能轉頭看向父親。
司鴻明僵硬的作揖朝崔行玨行了個大禮,嘶啞著蒼老聲講道︰「今晚之事多謝小侯……崔公子相救,老夫如今身無分文,更無權無勢,但日後若是翻供回歸朝堂,定然不會忘了崔公子與夫人的恩情。」
崔行玨與司鴻明在政見上雖沒有什麼交流,但或多或少都听過這位老者的一些事跡,老人年紀與他逝去的父親相仿,他起身供手回了個禮。
「司老先生客氣了,全是我夫人心善,要感激你們去謝她吧。」他語氣平平,沒有攬功。
再度坐了下來,翻著火堆里的年糕,做著自己的事。
干站著的司家父女倆臉上的欲言又止頓住了。
池檸給司容邦處理著手上的傷口,還順責備。「我說你是不是傻啊,為什麼要自虐,這樣不疼嗎?」
「當時氣急,腦中空白,什麼都管不了了。」司容邦苦笑,「又麻煩姑娘了。」
「知道麻煩我就好,你可別忘了答應我的兩個條件。」池檸刻意壓低聲,用兩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講道。
「自然不會忘記,就是不知道池姑娘想要我做什麼?」司容邦看了眼局促站一旁的父親與妹妹,眸低黯然了幾分。
池檸沉吟了一會,「到時候你看我提示就好,對了,你們過來做什麼?」
她心里大致猜到三人過來的原因,故意問了一句。
司容邦有點為難,又有點糾結,沉默半響都沒有說話。
池檸沒有追問下去,而是坐回原來的位置,撿起一塊年糕,拍掉表層灰燼,不急不慢的喂著崔亦璇和崔吉祥。
年糕表層硬實,模著是感應不到里面的溫度,她擔心兩個小的沒注意燙到。
「你猜他們三過來的目的。」崔行玨情緒不快的哼聲。
「我不猜。」池檸懶得理他。
崔行玨的臉色更加不大好了。
司容邦走了過來,從懷里掏出用灰布包著的小塊東西遞了過去。
「今晚多謝二字兩位定然听膩了,這是我司家僅剩的值錢之物,還望恩人收下。」
「金葉子?」池檸眉梢很小弧度地挑動一下。
「不是!」司容邦有些尷尬,「這是司家族人的璽封,百年傳承下來,二位以後若有所需,可以以此璽封命司家族人行事。」
聞言,池檸興致不是很大,這玩意就像個空頭承諾,還不如金葉子來得實在點。
崔行玨輕嗤,「司公子有話還不妨直說,何必搞這些空頭話欺我夫人愚鈍。」
腰側忽的一緊,他拍開死死擰著他肉的小手,對上池檸憤憤的狐狸眼。
閃爍的眼眸似乎在說,‘你才愚鈍!’
被直白戳破計謀,司容邦羞愧得想把腦袋埋進泥土里,他們夫妻二人才出手救了他們全家,他們卻還想法子算計他們,實在是丟人!
司靜姝忽然跪倒在地,「砰砰」的對崔行玨磕了兩個響頭,顧不上有幾個小女圭女圭在場,更顧不上那點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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