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在一邊吃薯條，一邊留意著駱雪的反應。
心理學家善于觀察他人，導演也一樣。
駱雪竟然能吃兩個漢堡，第二個越吃越慢，盯著屏幕的童孔一縮一縮，忽大忽小。
播放到江詩語在雪地中蹣跚走下山坡片名推出時，她放下吃一半的漢堡, 然而下意識地拿餐巾紙擦嘴和手。
「很唯美。」
播放到江詩語寫信︰「你好嗎，我很好」時，她遲疑了一下，然後開始跳著看，隔幾分鐘看一段，二十分鐘後關閉了播放器。
「你這電影很文藝，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她早就知道《天國情書》充滿文青氣息, 理性的人不喜歡這類作品很平常, 不過楊樹有些意外她如此直接的表達︰「哦？」
「但我看得出這部電影拍得很好，水準非常高，色彩、構圖、氛圍、意境以及表演都是一流的，應該會大受歡迎。」
雖然肯德基的火車坐里不太可能有人關注他們在做什麼，楊樹還是立刻把筆記本收起︰「嫂子跳著看還能看出氛圍意境，真是厲害。」
駱雪沒有搭理他張口就來顯然沒意義的奉承︰「我認為你說的對，《天國情書》沒必要擠到暑期檔，一月份拿到了龍標，咱們可以挑選任何檔期上映。」
這個口氣很大，傅總恐怕都不會如此大包大攬，而且毫不掩飾擁有特權。
駱雪一直就是個不太掩飾的人，或許自我感覺看透了人性，不屑于掩飾。
其實人到了一定層次就會明白，為人處世最高級的套路，實際上是不玩套路。
畢竟一起玩的都是明白人，沒有了套路, 事情就變得簡單，交易成本最低。
這是人生智慧, 活到一定境界得返璞歸真，將發現簡單純粹才是最好的，不玩心機本身，就是最大的心機。
雖然可以任選檔期，但也不能拍腦袋就定個日期。
楊樹沉吟了一下︰「我查了些資料，明年三月之後的檔期安排還沒完全出來，只有零零星星的信息。」
「我有更詳細的，」駱雪劃開手機一番操作，調出來一個文檔，坐到楊樹一起和他一起看︰「這是2016年目前已經定檔的影片，還不太全，但可以參考一二。」
這是一份表格，按時間順序列了每個月的影片的上映安排，看樣子是她或者天格傳媒整理的。
一、二月就不用看了，網上已經能查到了，春節檔無非是周星馳的《美人魚》以及鞏俐的《三打白骨精》，其他不值得關注。
三月份有好來塢玄幻大片《神戰》、動畫片《瘋狂動物城》、《蝙蝠俠大戰超人》、小李子的《荒野獵人》以及國產片《葉問3》等等，大片不少，引進片居多。
駱雪提醒︰「如果選擇三月份，我們基本沒有宣傳的時間了，至少也得宣傳兩個月。」
楊樹從善如流︰「既然來不及, 三月份就算了。」
四月份目前定檔的片子更少些，仍是引進片定得比較早，《美國隊長3》、《倫敦陷落》、查理茲‧塞隆的《獵神》以及陳坤的《火鍋英雄》，同樣每周都有大片。
至于七、八月份的暑期檔，現在確定得很少，七月有名堂的只有《忍者神龜2》，而鹿含的《盜墓筆記》、王思蔥的銀幕首秀《微微一笑很傾城》暫定在八月份。
一眼瞟過去，定檔九月的竟然有劉燁和王珞丹的《我的戰爭》。
這是一部抗美援朝影片，好像還在制作，沒想到就已經初步定檔，應該也屬于內部操作，還沒見媒體報道。
楊樹指了指四月份︰「那就定四月上映，還是那句話，趕早不趕晚。」
兩人靠得很近，駱雪轉頭看著他︰「每個周末都有一部好來塢片，你想和那部PK搶票房？」
沒想到不但能確定月份檔期，還可以點菜到具體某個星期，這特權挺爽。
他認真研究四月的片子後搖搖頭︰「都差不多，《美國隊長3》和查理茲‧塞隆的《獵神》可能相對更能打些，但都是不同類型的影片，放在一起也無所謂。」
駱雪笑了︰「信心可嘉，那就和《倫敦陷落》放在一起吧，4月29日上映，陳坤《火鍋英雄》的制片方是朋友，最好別湊一起。」
楊樹點點頭︰「行，听您的。」
「先別告訴任何人，以最終定檔為準。」
「沒問題。」
假設上帝交給一個按鈕，只要輕輕按一下那個鈕，自己討厭的人、仇恨的人就會死，而且不用負任何責任，你會不會按那個鈕？
楊樹相信多數人都會按，這就是人性，權力天然有濫用的傾向，誰都不能免俗。
他發覺自己開始喜歡這種感覺，畢竟也算是花錢買來的。
談話到此原本差不多結束了，駱雪收起手機突然問︰「剛才听你說盡快結束《天國情書》好做別的，除了一年兩季《世界奇妙事件》之外，已經有其他計劃了？」
如果有合作穩定的發行商，開新項目本應該先商量可行性，發行商最了解市場需求。
不過《爺爺的戰爭》還沒有考慮成熟，尤其前幾天與王薪軍探討之後，楊樹還沒下定決心怎麼做。
許多意見是很有參考價值的，他的故事太龐大，電視劇制作成本太高，項目風險很大。
楊樹打算先做電影，但劇本還沒出來，本想趁著春節期間好好規劃一下，既然駱雪現在問了，就把打算說了。
不過他沒有再使用《爺爺的戰爭》這個名稱，感覺和劉燁《我的戰爭》直接撞了，以後得起個更貼切的片名。
駱雪靜靜听完楊樹這個從鐵道游擊隊一直打到漢城的故事，最後點點頭︰「你這個故事很好，听起來好像有原型人物，很有吸引力，《亮劍》就是根據兩個開國將軍的真實故事改編的，所以才那麼成功。」
「戰爭片都投資巨大，《大決戰》的三大戰役是八一廠拍的，有幾大軍區的幾支部隊全力配合，現在恐怕任何電影公司都拍不出來了。」
她又打開手機，再次打開檔期清單展示給楊樹看︰「你看九月份要上的這部《我的戰爭》，抗美援朝的戰爭片，是中影投資的，用的是真槍真炮，據說拍攝時集結近千名群眾演員大沖鋒，一場戲就消耗十幾萬發子彈，制作成本一億五，我覺得這是個試金石，現在國內戰爭片很少，他們如果成功了，你倒是可以試試自己的故事。」
看來她在本職工作之余，真的很熱愛電影發行這個兼職。
楊樹心里清楚，如果參考《我的戰爭》是否成功來立項，那肯定不行，他記得這部電影最終票房只有幾千萬，虧了一億多。
就像首都的房價一樣，2016年是個分水嶺，國內的輿論氛圍也是如此，後來在宣傳期對《我的戰爭》挺不友善，甚至以宣傳片傷害了大韓人民的感情為由，呼吁觀眾抵制這部電影。
飯團看書
說實話這部電影拍得的確不到位，香港導演沒能把握住題材，拍得不倫不類也是敗筆，但抵制也是的確發生了。
楊樹沒有說什麼，他還是打算春節期間先把劇本寫出來再說，拍出來也是2017 上映，那時候情況就不一樣了。
「嫂子說的有道理，咱們先把《天國情書》做好，再考慮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