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趙教授的話，一旁的佟霞眼楮也是一亮，看著老師手里的黑色滾珠就仿佛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珍寶，可想著老師這身體，希冀的目光又多了些擔憂。
似乎是察覺到了身邊學生的糾結，趙教授激動的咳嗽了幾下，然後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兒，然後將手里的滾珠遞給佟霞︰「瞧瞧，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氮化 軸承，我在八十年代初到歐美國家訪問時見到過，應該是沒錯的，好好看看，這東西可是有大用……」
這一刻趙教授就如同撿到新奇物件兒的孩子，顯得是既興奮又歡快，連帶著言語也變得極為輕快。
很快就把氮化 軸承的情況講了個明白。
這還要從直升機的核心技術說起。
不同于固定以飛機，直升飛機的核心技術分為幾大塊，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動力系統和傳動系統。
動力系統自然是指高性能的渦軸發動機，而傳動系統則是連接動力系統與螺旋槳之間的部分。
其中又細分出很多個部件，但不管是那個部件都離不開軸承的支撐和連接，以便傳動系統能夠更好的運轉。
正因為如此，軸承便成了直升機最為重要的機械部件之一，完全不可或缺。
所以軸承性能的好壞對直升機的影響非常大，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完全可以左右一架直升機的生死。
那用什麼評判一個直升機軸承的性能呢？
航空工業界對此早就有一個界定標準，那就是在無潤滑油注入的情況下，直升機的軸承在渦軸發動機高速運轉的情況下正常工作30分鐘而不損壞。
可別小看這個條件，一般的軸承別說堅持30分鐘不損壞，就是5分鐘估計內里的滾柱就會因為強烈摩擦產生的高溫而碎裂。
要知道渦軸發動機的運轉速度非常高，哪怕有減速齒輪控制，傳動出去的速率也是驚人的，這導致直升機傳動系統一直處在高速運轉中，配套的軸承自然要承受由此帶來的摩擦高溫。
正因為如此，直升機潤滑系統的穩定運行十分關鍵，因為這不但可以減少傳動系統的摩擦系數，增加轉數，更可以利用潤滑油起到對軸承滾珠降溫的作用，保證軸承安全。
可正所謂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直升機上的潤滑系統本就復雜，萬一哪天有關崩壞導致潤滑油中斷怎麼辦？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直升機內的軸承滾珠碎裂，直升機傳動卡死直接摔下來？
設計師自然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于是如何讓軸承能在潤滑油貧弱甚至無油的極端條件下依舊可以平穩運行半個小時，從而讓直升機安全落地便成為設計師和工程師孜孜以求的目標。
因此從六十年代開始高溫合金鋼就替代原本的普通的低碳鋼成為高性能軸承滾珠的主材，效果自然是不錯，但問題是高溫合金鋼中加入了鎳、鉻、鈷等金屬材料，加之冶金方面和熱處理方面的特殊要求，導致這類軸承的成本居高不下。
除此之外這類高溫合金鋼除了耐高溫外，在摩擦系數、熱膨脹率、抗蠕變性上並沒有比低碳鋼存在明顯的進步，再加上其本身較重的質量，令直升機設計師並不滿意。
再這樣的大背景下，起步于五十年代，並在六七十年代逐步成熟的工業陶瓷材料開始進入直升機設計師和工程師們的視野。
經過一番試驗與論證，他們發現一種叫做氧化 的陶瓷材料有著金剛石般的硬度，擁有鋼一樣的強度，同時跟鋁一樣輕便，最重要的是這些性能在1200多攝氏度的高溫下都沒有明顯變化。
這樣的好東西很明顯就是直升機軸承夢寐以求的滾珠材料。
「在這方面，還是美國人厲害，七十年代末就已經廣泛的應用，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新生產的美國的直升機全都用上了這種氮化 滾珠軸承；歐洲人就要落後很多，我去歐洲訪問時，他們剛剛開始論證試驗，至于咱們自己……」
趙教授說著先是一嘆，旋即又拿起手上的那幾顆氮化 滾珠，神色中有些恍惚，卻又有些興奮的轉頭看向莊建業等人︰「我原以為咱們自己怎麼也要九十年代中後期才能把氮化 滾珠軸承給搞出來，沒想到你們騰飛集團已經做成了，這麼重要的技術成果怎麼沒見你們發表呢？是不是你們的稿子被誰給扣啦？直接跟我說，真要有這事兒，老頭子我拼上這條命也要給你討個公道。」
剛開始趙教授還很心平氣和，可說著說著一股殺伐果斷的氣勢不加掩飾的散發出來，臉色更是沉的可怕，顯然是動了真火。
也難怪趙教授如此，在京城的時候對騰飛集團的口碑就很兩極化，如今看到這樣一個足以讓國內直升機技術向前邁進一大步的核心成果之前自己竟然連听都沒听說過，這讓老爺子不免聯想到是不是什麼刻意針對騰飛集團。
見趙教授這般模樣，莊建業剛想開口解釋，可還沒等他想好怎麼措辭，就見劉純笑呵呵的一坐到趙教授身旁，一句話差點就讓莊建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看您年紀比我大，我就尊稱您一句趙老哥，實話跟趙老哥您說吧，搞這些個氮化 滾珠的騰飛航空技術研發中心根本就沒想過把這東西當成技術成果公開發表，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些實驗失敗後拿出來做成果轉化，賺點兒零花錢的小玩意，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所以趙老哥您看不到很正常。」
莊建業恨不得沖過去把劉純這老貨按到，然後把那張瞎嗶嗶的嘴給縫上，這話也敢說，就不怕把人趙教授又給弄翻白眼兒了？
不說別的，就見趙教授此時此刻如同遭雷劈般的木訥模樣，就知道這老爺子顫抖的小心肝兒又被震到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在趙教授覺得這氮化 軸承已經很了不起了，可在人騰飛集團這里不過是個失敗的產物，拿來換零花錢的小玩意。
趙教授快八十的人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三觀有些崩塌，深度懷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白活了，這麼前沿的東西都是失敗產物，小玩意兒，那他搞了一輩子的直升機又算什麼？悲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