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玄感覺自己的身子很輕。
像是飄在雲端，又像是遨游在深海。
等待真正能將眼楮睜開的時候，面前緩緩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很年輕的人。
不得不說，這個人給人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風流倜儻，就是沉玄見過最為灑月兌之人，他的笑很灑月兌，他手里的酒很灑月兌, 他的長相很灑月兌，他手里的劍也同樣很灑月兌。
沒有人可以定義什麼是灑月兌，但是面前的人已經展示出了什麼是灑月兌。
沉玄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人，這股從每一處散發出來的灑月兌，讓他已經有些忘乎所以，甚至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是眼楮已經被吸引, 腦子已空。
過了半晌, 才緩緩問道，「你是誰？」
那灑月兌之人並沒有說話, 而是走到了沉玄的面前，將酒壺遞給了他。
沉玄沒有接過酒壺，低著頭道，「我答應問青，不會喝酒。」
「為什麼？」這是灑月兌之人說的第一句話。
沉玄抬起頭，看著那人。
他說話就如冬日里的春風，夏日已的清爽，秋日里的和煦，春日里的驚蟄。
不該存在，卻又恰如其分。
給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和溫柔。
當然，還有灑月兌。
他將身上藍白色的袍子抖了抖，坐在了沉玄的身邊，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因為她說……痛苦的人為了忘記痛苦，才會喝酒。」沉玄道。
灑月兌之人笑了，笑得很開心，笑的很灑月兌。他的臉上有莫名的張力, 似乎他一笑，天和地的距離都被拉近了一分，似乎自己已經是他的老友，和他度過了好幾個春秋，走過了千萬里路。
「你痛苦麼？」
沉玄抬起了頭，看著這張溫柔的臉，「不痛苦。」
「師父死了，你也不痛苦？」那人又問道。
沉玄搖了搖頭，「相反，我很開心。」
「哦？」
「師父一生說要完成兩個心願，第一要用卦解一次字，而這一卦可以超越天下所有的人。他已算了一卦。而第二個心願，便是要看著我成為天下第一。」沉玄澹澹道。
「看來，他只完成了一個心願。」那人道。
「已經足夠了。」沉玄道，「否則就太貪了不是麼？」
「你不貪心麼？」那人問道。
「師父告訴我，應該做一個知足的人，因為只有知足的人才不會犯錯。」沉玄道。
「但是你要知道，知足的人，往往會錯過很多好東西。」那人澹然道。
沉玄不懂, 他睜著眼楮看向那人。
那人又笑了，「你怕犯錯嗎？」
「我不怕。」
「那你怕什麼？」
「我只怕一件事。」沉玄眨了眨眼楮，「失去重要的人。我也只剩下一個重要的人了。」
那人道，「所以你選擇登上天梯，而不是求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固然也可以得到重要的人，但是師父說過，若是要成為天下第一，一定要舍去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他說天下第一必須要有道心，也要有道。一個人若是懂了道，有了道心，就不會想著去和一個人長相廝守了。」
沉玄地下了腦袋緩緩道，「我……害怕我會不愛她。」
「哈哈哈。」那人又笑了。
「你笑什麼？」沉玄問道。
「我笑這天下人，沒有一個步聖人道，步天人道，步仙人道，卻妄揣仙人之思，聖人之想，天人所為，豈不是可笑至極？」那人道。
沉玄木然，「不該是如此？」
「不該，萬萬不該。」那人緩緩吐出一口氣，「若是你真的能走上天梯，無論你成為了什麼，你都不會忘了她，只要你夠愛她，只要你夠真誠。」
沉玄的臉上也出現了笑容。
「要不要走著試試？」那人問道。
「你……和我一起走麼？」沉玄一愣。
「我陪你，不過在走這天梯之前，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那人道。
「什麼要求？」沉玄不解。
「喝酒。」那人道。
「喝酒就能上的去？」沉玄更是不解。
「當然。」那人將酒壺遞給了沉玄。
沉玄接過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隨後便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哈哈哈！」那人大笑著看向嗆口的沉玄，「走吧？」
「走？」沉玄望著前方，本來什麼都沒有的空間之中，出現了一個一個直通雲霄的天梯。
這才鎮定心神，抱好了師父的尸體，走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之後，周圍發生了變化。
巨大的變化。
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他仰頭看去，面前站著的是蘇問青，可並非是現在的蘇問青，而是兒時的蘇問青，她的個頭很矮，頭上還有沒有褪去的犄角，上還有尾巴。
她蹲坐在沙灘之上，用不大點兒的小手勾勒出來了一個可愛的小龍，雙手伴著泥土支在自己的下顎上，微笑地看著面前，紫色的頭發飄在身後。
她的頭發不是白的麼？
沉玄一愣。
「龍可以活萬年。」忽然身邊的那人輕輕道。
赫然，從兒時的蘇問青身旁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水幕，水幕之上站著的是一個老道士，那道士雙手翻印，踏江而來，直直落在了蘇問青的面前，眼神漠然環顧四周，一把提起了蘇問青，冷冷道，「你可是龍之子？」
蘇問青懵了，她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害怕，只得點點頭，「是……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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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可是東海之主？」
「是是啊……」
「你父親何在！」
「不……不知道。」蘇問青的眼神閃爍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應該在……在家里呢……」
「我乃人族道門宗主，與那龍王約定十日之後，在蓬來山巔之上會武，你告訴那龍王，定不要遲到。」
「哦……哦……」蘇問青點了點頭，轉身光著腳跑入了東海之中。
畫面一改，再次回到了海底。
沉玄僅僅踏了一個台階。
他向上看去，那天梯漫無目的，如果照這麼走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得到。
苦笑著搖了搖頭，踩了第二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