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格外的低,這一夜也格外的黑。
皇宮通往外界的三扇大門同開,東門路走的是一大早便已經進入宮門的武家軍,中門則是羽林軍,西門走的是在京城守備軍護送出宮的嬪妃、皇後等人。
大周的皇帝陛下從中門而出,直奔祭祀盛典。
可是西門的守備軍卻被攔了下來。
刑部尚書將守備軍攔下來的時候,帶領守備軍的慶王,臉色十分的難看。
「文卿大人。」慶王道。
「嗯。」刑部尚書兼任大理寺卿,姓文名舒。
文舒只是輕輕地淡了一聲。
「這是祭祀大典的隊伍,後面是皇後的轎子。」慶王仰著頭看向文舒,「文大人嫌命長啊。」
「是啊。」文舒身著官服,背在身後緩緩走到了慶王的面前,「即便是嫌命長,也得把你攔下來。」
慶王皺眉,「文大人打算攔截聖駕?還是打算刺殺皇後啊。」
「我打算見一下陛下。」文舒道。
慶王一怔,「文大人說笑了,陛下乃是從正門而出,在羽林軍的保護之下,直奔祭祀大典而去,如若是文大人打算見到陛下,來錯地方了。」
「你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說這麼多冠冕堂皇的話呢?你背後的轎子里坐著的是誰,你比我還清楚。」文舒道,「我只想見一眼陛下,我說的不夠清楚麼?」
慶王搖了搖頭,「本王的背後,沒有陛下。」
「我今天接到了一份書信,書信當中告訴了我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很有意思,想必慶王殿下也比較感興趣,所以我就來了,我對這件事情也十分感興趣,不知慶王殿下想不想听?」文舒道。
「本王對什麼事情都沒有興趣。」慶王道。
「原本這條路並非是慶王殿下帶著走的,而是守備軍統領大人,只不過統領大人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被咱們的二皇子殺了,所以只能委屈慶王殿下做著馬前卒了。」
文舒笑了笑,「慶王殿下不可一世,軍功足夠壘砌半個武王府,又何苦在這里呢?」
「陛下過壽,作為兄長的本王甚是歡喜,當然要出一膀子力氣,這皇家內院的私事,恐怕文大人還沒什麼資格來管,現在本王就要過去,若是耽誤了時辰,你擔當不起。」慶王道。
「大周皇帝都他媽要死了!」文舒手指著面前的慶王怒道,「你還跟我說時辰的問題?慶王,一個兒子而已,值得你用慶王府上下三百條人命來換麼!」
慶王怔住了,「你……膽大妄為!這話便是死罪!」
「執迷……不悟啊!」文舒搖搖頭,「我能站在這兒,你就該明白是什麼事兒了,為何還如此執著呢?」
說著,文舒打了個響指。
身後大理寺的官員緩緩走出。
一把一把的鋼刀出鞘,一件一件紫紅色的緞袍出現。
最中間的兩個女官便是武思燕身邊的兩個女官,她們的手里抓著一個人。
李慶宸。
慶王世子,李慶宸。
「還沒看出來麼?既然我能到此,便已然是陛下的旨意。」文舒說話很慢,眼神里盡是慵懶和不屑,「皇親國戚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慶王傻傻的看著面前的文舒。
「我要見陛下一面。」文舒道。
慶王走下了馬,根本沒有管身旁的文舒,直接走向了自己的兒子。
文舒搖了搖頭,和慶王背道而馳,直奔第一個轎子旁邊。
「微臣參見陛下。」文舒道。
里面沒有聲音。
文舒打開了馬車,里面一個年事已高的老人,身上穿著九龍皇袍,嘴巴被束縛著,眼里卻很平靜。
在這個情況之下,很平靜的人,很可怕。
他的身旁還坐著一個人。
建安公主。
「微臣參見公主殿下。」文舒道。
「為何一定要見?」建安公主冷聲道。
「老臣跟了陛下一輩子,今日得信,第一時間將慶王世子救了出來,以此來換京城守備軍通融一處,聊表心意而已。」
文舒道,「這一輩子沒有陛下賞識,也難以活到現在,而當今天下大局,局勢已定,老臣即便是辛苦了四個月,到現在仍是無力回天,只想在最後之時,見陛下一面,和陛下說兩句話。」
「文舒當世之才,我給你這個面子。」建安公主說罷之後,走出了馬車。
馬車之中只有留下了一個人。
文舒將皇上的束口解開。
「微臣來遲了。」文舒道。
「無妨。」皇上微笑著,將手放在了文舒的肩膀上,「能在此時看到愛卿,朕心中已然放下了。家中已安頓好了?」
「好了。」文舒道。
「也不枉朕往日和你情誼。」皇上向後一靠,面帶微笑。
「微臣已然盡己所能,最後拼盡全力,救下了慶王世子,完成陛下之命……但……」文舒道。
「不必自責,這天下大事豈是一人能定?」皇上笑道,「既已如此,又何必呢?」
文舒點點頭,「陛下,微臣斗膽,先行一步,待陛下來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好。」皇上長嘆一口氣,「有臣如此,朕也可安詳。」
匕首入月復,文舒的面容依然堅挺。
轎子外面已經響起了殺伐的聲音。
「陛下……」文舒拱手道,「大理寺上下二十三人,為陛下……開通陰路,恭迎陛下。」
「好!」皇上緩緩地闔上了眼楮。
錦衣衛將文舒的尸體從馬車上拉了出去,將血跡擦干之後,劉玉山才將建安公主扶上了馬車。
建安公主嘆息了一聲,坐在皇上身旁,厲聲道,「起駕。」
皇上面不改色,穩坐在轎中。
「父皇沒什麼想要問女兒的麼?」建安公主看著皇上問道。
「沒什麼。」皇上眼楮自始至終沒有睜開。
「大周三百年氣運傍身,我無法奈你何,但是安文月有辦法。」建安公主笑道,「父皇,到時候女兒會親眼看著你上路的。」
「你不妨試試。」皇上緩緩從背後拿出了一把匕首。
這把匕首,便是文舒方才自縊所用。
建安公主笑道,「這氣運堪比天下一品,我不敢試。雖然母後封住了您的周身大穴,但是氣運的保護可是比洛神決的身骨海還要強大,我若是隨意出手,恐怕會震傷身骨。」
「哈哈哈,朕已然如此,你竟然仍沒有膽識嘗試,哎,迂腐之輩也就只剩下勃勃野心罷了,李奉旭!」
「臣在!」應答的是慶王。
「來!」皇上道。
慶王打開了馬車簾,看著皇上。
皇上將匕首向前一丟,「送朕!」
慶王怔怔的看著皇帝,一言不發。
「陛下,臣送你可好。」慶王世子李慶宸說道。
慶王無比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好啊。」皇上大笑道,「且由你來送朕一程,不枉最後朕的愛將將你接回來。」
李慶宸直接一步踏入轎中,抓起匕首直直刺入了皇上的月復部。
「臣,恭送陛下。」李慶宸的臉上已然是淚流滿面。
「安吧。」皇上的眼楮,再次闔上。
此時一旁的建安公主和慶王均是大驚!
建安公主立刻跳出馬車,抓著劉玉山的脖子大叫道,「去……告訴安文月……大周的氣運……不在……不在父皇身上!」
「是!」劉玉山大驚失色,連忙向外連滾帶爬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