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我該給誰送紙錢

沈南薇。

只是剎那,鹿驚枝腦海中便閃過這個名字。

見人不說話了,眼神直勾勾落在他的小籃子上,宴清追抬手用寬大的衣擺擋了擋,捏著紙錢的手指幾近透明,「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

聲音輕渺猶如天邊傳來。

神經大條如鹿驚枝,分明听到了這道聲音中透著幾分孤寂與低落。

鹿驚枝把頭搖晃成小電扇,「沒有,我膽子大著呢。」

饒是她這麼說,宴清追也沒有落下衣擺,不僅如此,還體貼的向著旁邊挪動一些,用簇擁的、伸展出來的荷花擋住飄然而下的白色蝴蝶。

鹿驚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有些想掉眼淚。

「不要難過。」芝蘭玉樹般的少年輕輕垂眸,似乎在自顧自講話,也似乎在安撫鹿驚枝。

「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鹿驚枝聲音悶悶的,嗓子眼有些堵。

如果她的直覺是對的。

如果這個少年是沈南薇的兒子。

這代表著他放飛的蝴蝶永遠飛不到沈南薇的身邊。

因為她死了。

死在了所有熟知她的人心中。

許疏樓不認得她。

他也不會認得她。

鹿驚枝輕輕仰頭,眼淚吧嗒一下掉了出來。

她的共情能力很差勁的。

讓曾經的她去理解他人悲痛那是不可能的,她擁有憐憫之心,卻不代表能感同身受。

只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能感同身受。

因為她也是一個失去親人的人。

宴清追輕嘆一口氣,「算不算是我把姑娘惹哭的?」

「我就是忽然之間有些不開心。」鹿驚枝用粗暴手法擦掉眼淚,「我想回家。」

「待明日天亮後再回吧,今夜太晚了。」躊躇片刻,宴清追把小籃子往她面前遞了一下。

皓月凝霜雪。

靠近後鹿驚枝嗅到了一股清淺的氣息。

他是荷花的味道。

但又不僅僅是這些。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便是——開在冰雪中的荷花。

鹿驚枝伸手拽了一小疊紙錢,又頓住了,撓頭,「我要給誰送點錢?」

隨著她這句話,畫風突變。

剛剛孤寂低沉的氣氛由凝滯轉為流動。

講真。

她要真想送點錢,也只能給她自己送。

但是這樣又不太好的樣子。

猶猶豫豫的,最後把一疊紙錢還給了宴清追,「我還是算了。」

想到此時此刻應該吃飽喝足墜入香甜睡夢的沈南薇,鹿驚枝補充一句,「要不然你也算了——」

宴清追一時間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尾音上揚,「嗯?」

鹿驚枝模了模鼻子。

剛剛那陣子傷感已經被她快速更迭殆盡。

總覺得這紙錢落水,對娘不大友好。

雖然她信科學。

但是,科學的盡頭就是玄學。

「我就是覺得,湖水陰寒,嗯,不大、嗯、不大適合、儲存、嗯、儲存貨幣。對,就是這樣。」

「好。」宴清追居然真的不再繼續之前的動作。

他的手搭在盛放著紙錢的籃子上,腕部靜靜地垂在沿邊,莫名有種極致的脆弱感。

靜默了片刻,他說,「她是落水後離開的,我想,水應該能夠幫我送些東西過去吧。」

聲音很低,近乎呢喃,少年特有的鋒芒收斂,獨屬于這一刻的柔和中盛滿了落寞。

听的鹿驚枝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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