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張建國的老婆在自己單位直打瞌睡。
邊上織毛衣的同事打趣道︰「小翠啊,怎麼這麼不精神,昨天和你老公折騰一夜啊?」
「去你的!」小翠打了一拳︰「昨天和我家掌櫃的在拖拉機廠做工,賺了15塊錢呢,累死了。」
「啥?15塊錢?這麼多!」
小翠一臉驕傲︰「這算啥,還有人賺到20塊呢。比不過人家,真是眼紅呢。」
「我現在到眼紅你!我家老爺們一天天毛都賺不來。」
「要不怎麼說我嫁對人了呢。」小翠得意洋洋。
同事氣呼呼的︰「你就瑟吧,不行,今天打地主,讓我看看你飯盒有什麼好吃的。」
小翠也是大方,誰不喜面子?
被別人高看一眼,這種事爽還來不及呢。
小翠打開飯盒,豬頭肉,土豆絲炒肉絲,還有一碗羊肉湯。
「哇!」同事將手中毛衣一丟︰「真是奢侈啊!我還以為你吹牛呢,看來真的賺錢了啊?」
「還能騙你不成?」
「你也太不會過日子,有錢攢著過年不好嗎?」同事酸溜溜的說著。
小翠一仰頭︰「我家掌櫃的算了算,一個月差不多能拿800塊!這錢不吃不喝留著發霉?」
同事差點沒摔掉地上,張大嘴巴︰「八,八百塊?咱們廠長一個月才400多,這……這也太……」
小翠看著同事震驚表情,心里爽的起飛。
這讓倍感高傲的事情,實在是讓自己狠狠的出盡風頭。
小翠毫不在意的說道︰「八百塊很多嗎?我感覺也就是那回事。」
「我真是咬死你啊!」同事搖搖頭︰「不行,我家那口子也是礦務局的工人,我得竄了竄了調到拖拉機廠去。」
如上場景,發生在赤水縣各個角落。
甚至傳出一句話︰要想富,找拖拉機廠。
工廠內的秩序按班就緒。
工人準備新的一天工作。
但剛剛到廠,劉科長堵在車間門口,扯出一塊大紅字。
上書︰學習上級指示精神,巴拉巴拉……
工人們起初沒有理會,都忙著賺錢呢,別搞這些虛無的東西行不行?
但劉科長一本正經的說道︰「都站住!上級下達的文件精神必須學習!」
「而且要認真學,做筆記,寫感受!」
「咱們都是拖拉機廠的工人,都是國家的工人,要認真對待!」
「如果發現有誰糊弄上級,我老劉可保不住你。」
工人們氣的嘴都歪了。
他們的身份是國企員工,在大的方向必須听從上級指揮。
這埋在他們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觀念。
為了保住飯碗,這份職位,大家是敢怒不敢言。
一個接一個,極不情願的跟隨劉科長進入會議室。
柳條看著工人被劉科長領走,心中焦急,找到武長風︰「不好了,劉科長把工人都收攏過去了,沒人干活了。」
武長風正在整理生產數據,頭也不抬︰「讓子彈飛一會。」
「什麼?」
「甭管劉科長怎麼作妖,我早已經埋伏好了炸藥線。」
柳條懵逼,根本鬧不懂武長風為何這麼自信,坦然自若。
氣的直轉圈。
而另一邊的劉科長哪里有什麼指示精神。
純粹就是給武長風找麻煩。
坐那滿嘴胡扯,不著四六,翻來覆去臭三樣。
工人們听的暈暈欲睡。
王勇實在忍不住了,舉手說道︰「劉科長,我要上廁所。」
劉科長吸溜一口茶水,點了一口煙︰「快去快回,咱們精神指示還有很多,可不敢遺漏了。」
王勇點點頭,離開會議室。
調頭就去往倉庫。
上雞毛的廁所。
我可去你媽的吧,你劉科長要是真有指示精神,大家無怨無悔的學習就是了。
嘴皮都磨冒煙了,說的都是前幾年的東西。
王勇是反應過味來了,劉科長還想和武長風斗。
但你們斗能不能別扯上我們?
我們要養家糊口,買各種物資,折騰我們干尼瑪啊!
王勇直接去倉庫,領取原材料,轉身就去往車間。
工具擺好,手腳利落的開始組裝。
干一個給一個錢,跟你劉科長浪費時間都是白白消耗生命!
會議室內。
劉科長喋喋不休,一會大講國家動向,一會分析國內形勢。
跟新聞發布會似的。
不知不覺中,張建國感覺不對勁。
這王勇就是拉肚子也應該回來了啊,都10多分鐘了。
他捅了捅邊上鐵柱︰「柱子,王勇咋還沒回來?」
鐵柱一驚︰「臥槽,這貨不是掉坑里了吧?」
「拉倒吧,誰那麼笨——等等!」張建國恍然大悟,王勇這個逼肯定是去車間干活了!
誰笨?
在場人都笨啊!
張建國當即和鐵柱說︰「前幾天廠長說原材料緊張,現在誰有原材料,誰就賺錢,懂了嗎?」
鐵柱有點憨︰「啥意思?」
「我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說完,張建國舉手︰「科長,我拉肚子,憋不住了。」
「一天天,尿屁真多,趕緊去!」劉科長不耐煩。
張建國沖著鐵柱眨眨眼楮,一溜煙跑了出去。
鐵柱撓撓頭,這是嘛情況啊!
我看不懂啊!
鐵柱將張建國的話轉告給自己身邊另一個同事,讓其幫忙分析一下啥意思。
「主要是我真的不拉肚子,去廁所干嘛!」鐵柱說著。
另一個同事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跟我走!」
這個同事當即舉手,說了一句上廁所,也不等劉科長是否同意,直接拉著鐵柱飛奔出去。
劉科長差點沒摔杯子,我特麼還沒同意呢!
其他工人看在眼里,細心一琢磨。
我靠啊!
雞賊,真特麼雞賊!
稀里嘩啦,所有人都嚷嚷著上廁所,一窩蜂的沖出會議室。
劉科長懵逼了。
咱們廠子也沒有食堂啊,不存在集體吃壞肚子啊。
劉科長琢磨一會,突然一拍桌子︰「不好!這群工人暗度陳倉啊!」
急忙跑到車間一看。
果然啊!
所有工人都在悶頭干活,氣的劉科長額頭青筋凸起,慍怒道︰
「干什麼!都在干什麼!誰讓你干活的!」
工人們根本不搭理。
劉科長感覺自己的臉面無光,怒罵︰「讓你們學習文件精神,竟然跑來干活,這是無組織無原則!我看你們都想待崗!」
「都給我放下,不準干活!不準干活!」
工人咬牙切齒,手里握著扳手,眼里噴火。
一場暴力沖突,隨時都要爆發!
此時。
武長風悠哉的走進車間,雙手拍著巴掌︰「劉科長,好大的官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