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父親怯怯的掃了一眼布萊克家族的人,又看了看秦少英和姬重黎。終于他邁開步子往人群走去,幾個布萊克家的武士頓時緊張了起來:
「你想干什麼?」
姬重黎立即跑過來:
「殺人償命!你們今天誰敢鬧事,我就調兵來把你們永遠留在大鹽城!」
幾個武士面面相覷,都回頭等待老布萊克示意。老布萊克面無表情,待那少年的父親走到了他的跟前,格林特已經嚇得縮在了他身後。老布萊克一笑,突然伸出手來遞給他一錠金子道:
「你給我們一個台階下,我們也不為難你,往後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來我們家族打工。這件事是小孩子玩鬧不幸發生的意外,過分糾纏對雙方都沒有好處,就這麼算了吧。」
那少年父親沉默良久,終于接過了老布萊克的金子,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之下,低著頭離開,竟然連兒子的尸體和老婆都丟下不管了。
秦非嘆了口氣,自己秉正俠義精神讓這種人打了一頓,真的值麼?姬重黎看著少年父親離去的背影,也冷哼一聲,往地上一呸:
「孬種!」
眾人退散,秦少英撲進秦非的懷中,蘇雲霞和小蓮也走了過來:
「秦非哥哥~」
「非兒~」
秦非沖她們點了點頭,隨後緊緊的摟住秦少英笑了笑,看樣子只要父子二人在一起,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是難渡的。
暗處的王亥看著秦非父子相擁的幸福畫面,他喉頭更咽,轉身便不想再看。
姬重黎走到大堂的後門口,也回頭瞟了瞟秦少英父子倆。今天是他的生日,但父親卻躲在將軍府中,連屁都不放一個。哎,看看人別人家的爹,怎麼爹和爹差距都這麼大呢?想到這里,姬重黎對秦少英突然又有怨毒。
格林特跟在老布萊克身後回到餐廳,老布萊克沒有和他多說話,而格林特卻思緒萬千。秦非遇到了危險,秦少英可以挺身而出,而自己呢?遇到危險居然還要叫爸爸?在門口被王亥暴揍如此,剛才在院子里面對少年父親又是如此。雖然在當時不覺得有什麼,但和秦少英比起來,事後想想他總覺得沒面子,父親不說話,是不是也是看不起他?老布萊克走回自己的包廂,格林特皺著眉頭,帶著馬文軒回到了他們小孩的包廂中。
此時正是午餐時間,店里頗忙,就連幾個年齡大一些的小孩都在大廳里忙著端菜。蘇雲霞和小蓮沒有在秦非的身邊逗留太久,便又回到大堂開始忙活。秦非拉著秦少英的手往那少年的屋子走去,他的步伐很慢,有些一瘸一拐,手也被少年父親踩腫了。秦少英看著秦非的一身傷,忍不住又有眼淚在眼中打轉:
「爹~,都是我不好。」
「嗯?你怎麼不好了?」
「是我惹了格林特,是我惹了馬文軒,是我得罪了他們,他們才去圍攻武館的。」
「嗯,沒事。」
「爹,你不訓我?不打我麼?」
「少英,馬文濤經常和我不對付,你說爸爸做錯過什麼呢?」
「爹當然有錯啦。」
「哦?」
「爹直接把馬文濤宰了,不就沒有那麼多事了?是爹太心慈手軟。」
秦非搖了搖頭:
「少英,人只要還活著,對錯誤,便有覺醒悔悟的可能,就像馬金刀。雖然馬文濤是個人渣,但我也不可以輕易的結束他的生命,那只是在以我的個人喜好去安排別人的命運。這種事應該交給老天爺去做,而不應該由我來做,人去代替上蒼胡亂決定他人的命運,絕對不是俠士所為,這麼做必然會有報應。」
「爹,你真是我見過的世上最好的人。」
「哦?」
秦非看著他微笑:
「傻孩子,你才見過幾個人啊?」
「嗯?我見過的人可多了,有壓迫百姓的官僚,剝削工人的企業家,打著勞務輸出的名義騙學生進工廠的學校。爹,我兩世為人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見過的人都沒有好人,只有你,是真正的大俠。爹,你雖然不是大雷音派的人,但我感覺,你就是佛。」
秦非停下了腳步:
「少英,你的身份非同小可,你就這樣告訴我了?不怕我出賣了你麼?」
秦少英抬頭看著他:
「爹,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來追殺我,爹也一定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少英~」
秦非蹲下抱住他:
「少英,謝謝你的信任,但你的真實身份,以後可不能再告訴任何人了,听懂了沒?」
秦少英摟住秦非的脖子:
「和爹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傻小子,你還能永遠和爸爸在一起麼?」
「當然了,我永遠也不想離開你。」
「嘿嘿,少英,你要學會保護自己,將來更要承擔很多的責任,包括成為丈夫,成為父親,甚至于,你有可能要承擔許多推動人類歷史進程的責任。那個時候,我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你身邊了,但是你必須要面對,必須去做,這就是上蒼賦予你的使命。」
「爹為什麼不在我身邊?爹要去哪?」
「嗯~,或許,我會去另一個世界吧。」
「爹,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要你離開我。」
秦少英听懂了秦非話外之意,他伸出衣袖擦了擦眼淚:
「爹~,我愛你~」
秦非笑了笑:
「少英,男人的愛,不是通過流淚來表達的。因為我愛你娘,所以我選擇成為了你的父親。因為我愛蒼生,所以我選擇成為了大俠。愛,不是眼淚,而是擔當,你懂麼?」
秦少英抹抹眼淚點點頭: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就是俠。爹,你真了不起。」
秦非一笑:
「這句話說得好,少英,你是從哪听來的?」
「是我們那個世界里的一個聖人說的。」
秦非撫模著秦少英的腦袋,秦少英見他的手還青腫著,忍不住又在抽泣:
「爹~,你能不能答應我,別離開我。」
秦非笑了起來:
「傻孩子,你兩世為人,怎麼在生死這樣的小問題上還看不開呢?」
「我就是看不開,我不能沒有你~」
「好了好了,別怕少英。我們今生有緣,來生還會再見的,何必哭哭啼啼?想當英雄,就先要學會將眼淚藏住。」
(#秦非對秦少英一番充滿悲情的勸導,也為他自己最終悲壯的結局埋下伏筆。英雄的故事往往令人感到意難平,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義利之辯面前勇敢的舍生取義,這便是我們炎黃子孫,俠之大者的民族精神。)
屋內少年母親的哭聲已經停止,父子倆走近前去才發現,她並非不哭,而是嗓子已經哭啞了,只能夠沙啞著低低抽泣。
「少英,師弟之死終究也有你的原因在其中,你去給他的母親道個歉吧。」
「嗯~」
秦少英跑進屋,秦非也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後進門。
「阿姨,對不起啊。」
秦少英走到她的面前低著頭:
「格林特他們是打著找我尋仇的名義去圍攻武館的,而且師弟挨打的時候我也來晚了,所以才使得師弟遭受了這樣的橫禍。阿姨,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們一家。」
秦非扶著門框站在門口:
「武館是我開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也有一定的責任。」
他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屋內,撫住秦少英的肩膀站在他的身邊:
「但不論怎麼說,事情現在已經不可挽回,我們不如先將這孩子葬了,你看如何?」
那少年母親又抹了抹眼淚:
「我今天一天都沒有去做工,大鹽城里收入少開銷大,孩兒他爸又跑了,我……嗚嗚嗚嗚……我哪里有錢去葬他?……嗚嗚嗚……我連吃飯的錢都要沒有了……嗚嗚嗚……」
秦非走到她的身邊,放了兩錠銀子在她的跟前,開口道:
「這個你拿著,就當是我賠你的。」
少年母親伸手接過銀子,卻也沒有抬頭,還是繼續在那里抽泣,秦非見狀一笑:
「葬了孩子以後,生計上的事,我會替你想辦法。我認得城防軍的一位中校,城北大牢中也有我認識的人,哦對了,你若是覺得繼續留在大鹽城中沒意思,那麼我也可以去求求奇達亞洲那邊的布魯家族,興許他們也可以收留你在那里做個長工。你看怎麼樣?」
少年母親的頭終于抬了起來:
「謝謝你,謝謝你。秦師傅,你真是個好人,嗚嗚嗚嗚。剛才我丈夫那樣打你,實在是很不應該,嗚嗚嗚嗚,我替他向你賠罪了,嗚嗚嗚嗚嗚嗚~」
秦非笑笑,讓秦少英去後廚弄了些南瓜羹來給她喝,隨後便讓她再同她的孩子多待一陣,他帶著秦少英一瘸一拐的走出四海瓊漿。
「少英,你的朋友不是還等著你一起吃飯的麼?你快去找他們吧。」
「爹要去哪?」
「我去殯葬館叫些人來,處理一下你師弟的事情。」
「爹,我和你一起去吧。」
「怎麼?你還怕爸爸回不來了?傻孩子,殯葬館又沒有蜥蜴人,怕什麼?」
「那爹一定要回來。」
秦少英轉身往回走,走了幾步便站定回頭,正巧秦非也在看著他微笑。秦少英有些害羞,轉身往酒樓大門跑去,到得門口又回過頭來趴在門框上瞅,見秦非依舊站在原地沖他笑,秦少英也嘻嘻一笑,轉身往包廂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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