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浮生茗月

作者︰十一月的射手座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九娘也沒听清,肖華飛同紅袖耳語了什麼。

片刻後紅袖望著點點頭,松開緊抱著的胳膊,被九娘牽著手,一步三回頭離開了肖華飛身邊。

肖華飛安撫好紅袖,恢復了行動自由,他整整長衫,仔細地繞開地面上的手帕與絹花,邁步走向茗月走去。

眾人的目光都跟隨著肖華飛的身影,轉移到茗月這邊。

今晚可以說茗月的光彩完全被肖華飛與大膽的紅袖搶走了,不過她卻並不在乎,好像所有繁華與虛榮並不能讓她有所動容。

不過當見到肖華飛向她走過來,茗月那常年清冷的面容,整個人看起來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此時終于有了一絲迫不及待的神情。

她連忙起身,向走到自己身邊的肖華飛盈盈施了一禮,目光期待地望向肖華飛。

茗月的舉動,也再次成功為肖華飛拉起一波嫉妒,剛才有好幾個富商來同茗月套近乎,茗月雖也以禮相待,卻都沒有受到如此的親近待遇。

剛才對他們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和此時她目光中對肖華飛的期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肖華飛沖茗月一拱手,溫和地低聲說道︰「前些時日,答應九娘為姑娘寫一首新詞,今日便送給姑娘。」

肖華飛相信茗月是一個聰明的姑娘,九娘因何想要為她求取好詞,想來她也明白。

誰知茗月卻不接這個話茬,低頭向肖華飛平靜說道︰「茗月有些事已經想明白了,身在這個所在,早就一心只為詞曲而生。今生只願公子有更多的佳作問世,讓茗月能一展憑生所學。」

肖華飛听到茗月的話,心中有些默然,面前這位十六七歲的姑娘,正是如花兒一樣燦爛的年紀。

茗月的人生不過才剛剛開始,卻如山谷幽蘭長在渾濁的俗世,打算寧願孤獨一生也不肯自污,讓他內心感到敬佩。

世間有千萬種人,爭名逐利地佔絕大部分,但像茗月這般打定主意忘情于詞曲,恐怕也是鳳毛麟角。

肖華飛想起,前世也有一位風華絕代的佳人,在她的個人演唱會上裝上婚紗,嫁給了一生心愛的舞台。

回想著茗月的話,肖華飛神情有些落寞,他抬眼看著茗月仿佛此刻她的身影,和那提著婚紗裙擺緩步走向高台盡頭的身姿重合在一起。

他看著茗月的目光中,有惋惜,有同情,有堅定,他不希望茗月也和那位女士一樣,他想努力改變所謂的命運。

肖華飛目光越過茗月,轉頭望向廳中形形色色的客人,他們臉上有貪婪,有嫉妒,有不屑。

看到了正在小聲安慰紅袖的九娘,他目光逐漸堅定,對茗月小聲說道︰「話說出來,茗月姑娘你可能不信,我生來便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當我每次睜開雙眼看這個世界,都覺的虛假,總覺得是一場惡夢。」

他呼出一口悶氣,繼續說道︰「但我這種人生來,便不肯服輸認命。無論身在多麼惡劣的境遇和環境,都不會把自己命運交到別人手上。」

茗月頭一次听到這樣的言語,心中也覺得稀奇,在她成長的環境中,表面上大家都喜歡那些虛偽的表面功夫,像肖華飛這樣敢直白說出心中所想的人並不多,其碼她一個也沒見過。

茗月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她有些不解地看向肖華飛。

「你可能覺得我是一個富家公子,從小錦衣玉食,不識人間疾苦。但你可能不知道,我全身上下的東西其實不屬于我,懷里連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肖華飛覺得可能說得跑偏了,雖然他說的都是真話,但茗月未必懂。

他向茗月微笑著說道︰「其實只有一句話,我想告訴,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是這天太黑,那我就敢把他捅個窟窿出來。」

此刻肖華飛的笑容在茗月的眼中,如同烏雲壓頂的冬日里,那撕開濃厚雲層的陽光一樣溫暖。

她終于覺得,有人把自己當成一個人來看待,而不是一件好看的擺設,或只是想拒為己有的私有藏品。

肖華飛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張疊好的紙遞到茗月手中,他朗聲說道︰「生而為人,永遠不要抱歉。勇敢些,我會幫你,做自己人生的主人。」

茗月展開手的宣紙,看到上面的詩詞,一時被詞中的意境所感染,手都激動得有些發顫,她抬頭望著肖華飛,忐忑的詢問道︰「公子願意把這首詞送給我嗎?」

肖華飛鄭重點了下頭,說道︰「雖然詞意有些淒婉,請不要多心,我是在影射姑娘。但我相信這首詞將來能匹配得上,姑娘在天下詞曲中人的地位。茗月姑娘精通詞曲,能否選了拿手的曲牌,現在就唱給我听?」

茗月看著手中的詞,臉上不復以往清冷的模樣,眼角好像有淚光流出,她低低的說道:「公子這詞唱盡了此處女子的淒苦。我待姐妹們謝過公子。」

說完茗月向肖華飛深深一拜,轉身走向九娘,估計是要同九娘商議下,用何種曲牌,才能更好地演繹詞中的意境。

肖華飛不再參與九娘與茗月的商議,轉身回到張景清那張桌上坐好。

紅袖在九娘身邊,也看到了茗月手中的詩詞,心中發酸。不過又想起肖華飛對自己剛才承諾過,也要送一首只屬于她的詞,才又有些發甜。

她看向肖華飛,伸手指著茗月手中的詩詞,眨了眨眼,又指指自己,示意肖華飛不要忘了答應她的事情。得到肖華飛的點頭回應後,紅袖嬌媚一笑,沒有過去再次纏住肖華飛,找回剛才的場子。

大廳中的客人和姑娘們,這時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九娘和茗月身上,不知肖華飛拿出了什麼樣的詩詞,能讓九娘和茗月愛不釋手的商議半天。

有幾個剛才展示過詩作的讀書人,半天不見那邊有動靜,便大聲調侃起來,說什麼小小姚安縣無人,好不容易有個繡花枕頭寫了個詩詞,卻半天不敢向大家展示,想必是寫得狗屁不通。

張景清听著一旁,外地書生的冷嘲熱諷,心中也有些不快,畢竟他作為姚安縣的最高長官,落了姚安縣的面子,就是在打他的臉。

不過他卻不好對這些書生們發作,因為這些百多年來,大晉讀書人讓朝廷慣得都不怎麼怕地方官員,京城國子監里有些書生,甚至連盧丞相都敢罵,也不見丞相大人將他們如何。

若是惹毛了這些外地書生,也許他們將來到州府里都會風傳他的不是。

而廳中那些姚安本地的富商與鄉紳卻不好跟著一起發聲,礙于縣令大人那邊坐著,即使看肖華飛再不順眼,卻不敢公開幫腔外地書生打張縣令的臉。

雖然沒有出聲,不過此時他們臉上卻都有著毫不掩飾的笑意,今晚若是能落些肖華飛的面子,也能讓他們找回些自信。

見到自家大人不快,趙先生向肖華飛投去詢問的眼神,得到了肖華飛一切成竹在胸的表示後,便不再理會那群人的聒噪,陪著張景清閑扯起來。

肖華飛此時全然不理會那群書呆子對自己的污蔑,他正估算著和九娘商議一會賣酒的方案能否順利施行。

今晚賣酒肯定不會先打出肖家的招牌,暫時有必要保持一份神秘,到時浮生醉名氣打開後,自然會有人用心打听,或傳播出去,關鍵就看九娘的配合,是不是能成功吸引起眾人的好奇與注意。

不多時,九娘眼中充滿憐愛,望向茗月點點頭,幫她捋好耳邊的發絲,親手幫她抱過瑤琴讓她開始彈唱。

茗月在案前坐定,呼出一口氣,平復了心中雜念,玉指撫上瑤琴。

這一刻她在眾人眼中,猶如子夜曇花無聲綻放,透出淡雅幽香,茗月整個人都變得空明起來。

淒婉的曲調在大廳中響起,茗月用清冷幽怨的嗓音開始歌唱。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隨著她的歌唱,大廳中漸漸安靜下來。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那幾個外地書生,也不再說話,只是呆愣著望向茗月,進入他們耳中的原來竟是這般神仙難為的詞曲,可笑他們剛才還在嘲笑肖華飛繡花枕頭,現在輪到他們覺得自己的臉狠疼。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唱過一遍,大廳中已落針可聞,一種莫名的感傷,如深秋的冷風縈繞在眾人心中。

茗月此時手指按在琴弦上,雙肩微微顫抖,一顆晶瑩的淚珠不經意落在琴面之上。

趙先生以前科舉失利後,曾多年浪跡在這類地方,此時他再也無法保持世家子弟那種優雅的風度。

他神情寂寥,口中喃喃地念叨著︰「婉娘,婉娘是我對不起你。」

瀟湘閣的姑娘們有的已經哭出聲,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同她曾經山盟海誓的薄情郎。

九娘眼中充滿了感激,向肖華飛施了一福,提高聲音,說道︰「敢問肖公子此詞打算用何名。」

肖華飛懂得九娘的用意,是打算把這詞同茗月綁在一起,他也只好矜持地說道︰「既然是贈與茗月姑娘的詞,就叫浮生茗月詞。」

肖化飛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胸中存貨可是不多,也不能光為幫人就干賠本買賣。

那幾個外鄉讀書人中,有人突然間反應過來,焦急地大聲呼喚著小廝,隨手扔過去二兩銀子,讓他速速取來紙筆。

然後他向茗月一拱手,叫人送上五兩銀子,請求茗月姑娘務必要多唱幾遍,萬一以後無緣听到這樣的詞該怎麼辦。

姚安縣的富商和鄉紳們自然也不願落了面子,馬上喊瀟湘閣的小廝過來,也打開荷包送上十兩到二十兩不等的銀子,眾人好像瘋了一般生怕讓邊上的人比下去,在茗月面前失了臉面。

因為從今天開始,茗月估計可以憑著這首詞,至少名揚本州,是大大的花魁了。

小廝被呼來喚去地足足忙了近一柱香的時間,每一個客人打賞過後,他都要扯著嗓子大喊一句,誰家哪姓的老爺賞銀幾何。

不多時茗月桌前的托盤上,已經擺了不下三百多兩銀子的打賞。

茗月在眾人的要求下又開始唱起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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