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黃歷上可能寫著諸事不宜、適合躺平,否則,李余不會那麼倒霉。
在上陽宮里被罰跪了小半個時辰不說,剛出宮門就又摔了一跤。
難道是跪的久了,膝蓋直不起來了?
往腳下一看,一顆根本不應該出現的石子,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地躺在地上。
「肯定是哪個灑掃的宮人偷懶了。」李余嘟囔了一句,一腳把石子踢飛,卻又踢到了石墩子上頭。
「我擦……」
這下倒好,不用月兌鞋李余都知道,大腳趾現在肯定是青出于藍了。
身為王爺,那就是千金貴體,輕易損傷不得。周圍的人急忙攙扶著伺候著,唯恐惹怒了這位小王爺而招致大禍。
「不用緊張,是我自己不小心扭到了。」李余擺擺手,示意大家不用在意,該干什麼干什麼去。
把氣撒到那些可憐宮女太監身上,只會顯得自己無能——一個小石子就弄成這個熊樣就已經夠丟人的了,難道還要大張旗鼓地宣傳一下?
「王爺仁慈!王爺是好人啊!」
一個似乎是領頭的太監模樣的人,對李余的寬宏大量是贊不絕口,並一再要求,懇求王爺一定要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彌補一下過失。
盡管李余不覺得算多大個事兒,但人家只是提出要用轎子送自己一程,也就沒有拒絕。
咱現在也是王爺了,從宣輝門坐個轎子一條直線穿過皇城出賓耀門,似乎也可以接受。只要不進入紫微城,誰會那麼不開眼說三道四呢?
「謝了,哥幾個!」
李余一抱拳,對自動前來抬轎的人致以誠摯的道謝。
「不敢不敢!外面風大,王爺您放下轎簾好好歇會兒。小的們很快的,很快就送您到府上了。」
進了暖轎,熱氣一烘,頓覺無盡倦意襲來,李余也就開始眯上眼,準備休息一下,順便理一下思路,好好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可惜,今日份霉運還遠沒有結束。
也就是感覺剛睡著的樣子, 嚓一聲,轎桿斷了,差一點沒把李余給甩出去。
這什麼破車,呃,破轎子,質量也忒差了!
李余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再看那幾個轎夫,也都棄李余而不顧,撒丫子跑了。
「莫名其妙!又沒誰會收拾你們……呃,這是什麼地方?」李余撢撢身上的灰塵,開始打量四周。
雜草叢生,荒無人煙。
除了偶爾有只野狗出沒,剩下的,也就只有寒風舞動那枯草發出仿佛鬼哭一般的嗚咽聲。
這不是去幼兒園,咳咳,去我家的路!
而剛才那些轎夫,連那個「好心」的太監,都特麼有問題!
還有那個轎子,里面一定有名堂,否則不會感覺這麼快就出了皇城,高鐵也不帶這麼快的!
被人算計了!
如果到現在李余還得不出這個結論,那他就真的可以回爐重造了。
李余一邊暗中識別方向,一邊往後退。
沒辦法,手里沒有保命的家伙事兒,這個地方只怕也是叫破喉嚨也沒人救的鬼地方。現在,只有想辦法趕緊離開,回頭再查明到底是誰在搞鬼。
「王爺,你就不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苦命人嗎?」
一道毫無感情再夾雜著口臭和陰冷的聲音,突然在李余左耳邊響起。
李余嚇得一激靈,手心冷汗直冒,卻執拗地不轉頭去看。
這特麼的就是在玩心理恐嚇,只要你轉頭,「他」一定會出現在你的另一邊,讓你被他牽著鼻子走!
鬼嚇人嚇不死人,但人嚇人,可是會真的要命!
果然,另一個聲音在李余的右邊響起︰「王爺,你就不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苦命人嗎?」
「打住!救你們是地藏王菩薩的事兒,不歸我管!」見自己預判了他們的預判,李余心里就踏實多了。
是不是鬼不重要,但只要我能猜到你們的下一步動作,大概也就安全多了。
「王爺真是好膽色,倒是奴婢們無禮了。」
左右人影一晃,李余面前就出現兩個很奇怪的人︰一個一身紅衣,一個身穿黑衣,如果不是顏色不對號,和黑白無常倒是撞衫了。
但,這兩位的膚色,確實和黑白無常很像,也跟醫院負一層的人很像。
「奴婢蟒一,見過王爺。」穿紅衣服的那位,可能覺得自己喜慶一點,先說話了。
「莽?你確實有點莽了,下次不許了哈。本王現在還有點事,下次有機會再……」
我管你莽不莽的,哪怕你跟許仙一樣是個草莽英雄,我也不會和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人打交道!
老師說了,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奴婢姓蟒,蟒蛇的蟒。」
「百家姓里面有這個姓嗎?」
李余很奇怪,雖然蟒蛇看起來很凶殘,但其實沒什麼毒性,平時為了口吃的都得纏斗上很久,屬于掠食者里面的藍領。
以蟒為姓,逼格並不高,哪有龍啊虎啊的威風。
雖然不知道《百家姓》這本書,但大概的意思還是能理解的,蟒一就解釋道︰「原本是沒有的,但自先帝永徽六年起,就有了。」
永徽六年,也就是公元655年。
那一年,天後扳倒了王皇後和蕭淑妃,登上了皇後的寶座。隨即,弄死了這倆人,還把她們的姓氏改了,王改成了蟒,蕭改成了梟。
諧音梗,沒前途呀!
梟三,也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很耐心地給李余科普了一段歷史之後,定定地看著李余︰「王爺,您非要為虎作倀嗎?」
「沒有呀!」
雖然對失敗者報以同情是美德,但李余還真不覺得自己作娼倀了。
你不能因為你失敗了就把自己定義為好人,別人勝利了就一定是壞人。宮斗這事兒,根本談不上什麼對錯。
梟三說道︰「怎麼沒有對錯?王爺知道,你口中的皇祖母是怎麼對待先皇後和淑妃的嗎?斬去手足,將她們浸泡在酒壇中,與呂後之‘人彘’有什麼區別?」
蟒一就很莽了,直接罵道︰「你真是枉為人也!為了富貴,居然連自己的親祖母都不顧,反而認賊作父,真是禽獸不如!」
「不會使用成語就不要亂用,我那是認賊作父嗎,我那是認賊作……嗨,我跟你們說這干嘛!哎,不對呀!」
這個莽貨似乎話里有話,我怎麼就不顧自己的親祖母了?
過年的時候,我還親自給她老人家上了一炷香,祈禱她老人家別發現我是個贗品到閻王爺那里告狀呢!
「你以為,你看到的就是真相?」蟒一揮手,「隨奴婢來!」
咱們倆到底誰是奴婢,你這個奴婢怎麼這麼傲嬌?
走不了幾步,蟒一撲通就跪下了,對著三個小土堆,梟三也跟著跪了,還要求李余也跪,開始嚎啕大哭︰「這是先皇後、淑妃還有鄭宮人,也就是你祖母的墳墓,還不跪下!當年,她們三人一同遇害,奴婢無能,只能撿拾一些殘骸回來草草下葬,卻連個墓碑都不敢留!皇後娘娘,奴婢無能啊!」
梟三也一起嚎啕︰「淑妃娘娘,奴婢無能啊!」
李余也跟著一起嚎啕︰「三位啊,咱這出戲啥時候能結束啊!」
兩個人一起怒視李余︰「你在說什麼?你在懷疑我們作假?」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李余看著某處,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請二位背後的那位盡早現身。你們檔次太低,只怕做不了這個主吧?」
打死李余都不信,就這兩個連個像樣的人名都沒有的家伙,能是今天的主事人。
你說你是王家和蕭家的後人,你就是了?
這兩家的後人,要麼被弄死了,要麼是隱姓埋名遠走他鄉,怎麼著也不可能出現兩個太監吧?
你還真以為自己跟曹老板一樣,是宦官之後呢?
「王爺身份尊貴,看不起奴婢這些下賤人原本是沒錯的。但……」兩個人目露凶光,一步步逼近李余,「今日之事,只怕由不得你了!」
「你們要干什麼……不要過來……花姐救命啊!」
關鍵時刻喊花姐,大概不會錯的。
但今天,花姐好像瀆職了,並沒有及時出現,反而是一道亮光直射而來。李余只感到眼楮一片灼熱,就陷入無盡黑暗中,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