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楓默然盤坐下來,運轉《先天玄玄功》,一股氤氳玄茫之氣,未加掩飾地升騰而起。
生滅不休,混沌無際。
青色蓮台飄飛至陳楓額前三寸,一瓣蓮花直接落入眉心。
氤氳玄氣得了這一瓣先天清氣,直似開天闢地,清濁兩分,頓時生出無窮變機來。陳楓臉上也露出掙扎神情,顯然這一點先天之基並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築成。
「真人,竟還可以搏殺妖尊麼?」
見陳楓落入無知無覺間,王青突然問道。
「老道雖然行將朽滅,但傾力一搏之下,自然還是有些把握的。」
宇陽道人言語平淡,並不認為這是多麼值得一說的事情。顯然,上古之時,這位怕至少也是一位化神神尊級別的練氣士——王青只听聞過天劍宗有一位神尊,那是足以定鼎十萬里的大人物。
「小道友莫非信不過老朽?」
王青輕笑了兩聲︰「我是覺得,真人未必放心在大師兄結丹時就撒手。」
兩人說的其實並不是同一個問題,但雙方卻又對對方的問題,心知肚明。
王青並不懷疑宇陽道人有搏殺化神的能力,但他不認為陳楓結丹之後,這位老爺爺當真會下山去替陳楓找一位妖尊同歸于盡。
「陳師兄雖然不比前些日子天真,但端方性情卻未必真的能改。真人當面那般言說,只怕是想激勵大師兄吧?畢竟,大師兄絕無可能坦然接受真人你的犧牲。」
宇陽道人,顯然被說定了心思。
「這法子對你沒用,對陳楓卻有用之極。」
王青突然一皺眉頭,語帶委屈︰「莫非真人覺得我就是個冷心黑肺之人?」
「差不多吧。」
「……」
你這麼說,叫我如何繼續?
宇陽真人突然笑了幾聲,感慨說道︰「上古之時,修行之事遠未有今天這般成熟。老道見過殺盡血親、絕情證道的狠人,也見過滅城屠國,血漫九天的魔尊……天地不仁,萬物芻狗,修道本來便不是什麼溫良恭儉讓的事情。
冷心黑肺,未嘗不是對你的一種肯定。」
王青坦然笑道︰「那邊多謝真人夸獎了。弟子有一些礙難,不知可否借此機會請教一二?」
《重明仁德功》作為遠古功法,加之同李重玄不一樣,王青這部功法是蹭來的。
其中很多獨屬于遠古時期的描述,縱然他求教過李重玄,也在四明山一點點查證,卻依舊有些不解之處。
宇陽道人,作為上古練氣士,又修為高深,卻是最好的請教對象。
「你且道來。」
王青心上一喜,他沒有陳楓的機緣,這等天賜良機,于他而言,每一回都極其珍貴。當下便將一些難解關隘,一一道來,並沒有處心積慮隱瞞太多,不過宇陽道人想要憑借這些零星請教,推導出《重明仁德功》,也是絕無可能的。
陳楓一坐便是半日,給了王青好長一段時間。
王青見陳楓玄氣滾滾,形散而神不散,就知道他已是即將功成,便十分識趣地停了下來,叫宇陽道人可以全心關注陳楓的情況。
「謝過真人指點。」
「不必,你這當是一門功訣?似是傳承遠古,氣象看著頗大,倒也有些機緣。」
王青羞澀一笑︰「殘缺功法罷了,只求個結丹而已。」
宇陽道人卻是不信他︰「你與陳楓分屬同門,四明山所圖又不小。日後說不得便有並肩斗戰的時候,你修行上若有礙難,老朽自是能幫則幫,你也不必多想。」
人情,都是陳楓的,你要記,就記在陳楓身上罷。
「是,弟子省的。」
王青並不猶豫,堪稱報恩不隔夜,當下青色蓮台再度浮現,又落下一瓣來。
這一回卻不是落入陳楓眉心,而是飄到他頭頂,化作一片如霧青光,灑灑落下。
「真是個好命仔啊。」
王青將青色蓮台收回,望著陳楓,不由再嘆一聲。
宇陽道人想要再要一瓣先天清氣的想法,王青自然看得出來,雖然他最終未有開口。但王青這個時機上再舍一片,卻是恰好的。
片刻之後,陳楓成功築就先天之基。
到得此刻,他才算是真正以《先天玄玄功》突破到築基一境。
氣象之宏大,幾乎當下就接連沖開四條奇經,一步邁入築基五重,叫王青也是嘆為觀止。
他自家也是遠古神功,怎地那般菜?
其實他倒是錯怪了《仁德》一部,只是雙方各有側重罷了。
《先天玄玄功》听著是一門不太有攻擊性的本功,但實際上,宇陽道人的同門中,修行這門功法的練氣士,盡都是斗戰好手,越階之事,只若等閑。
越階的,扎扎實實是生死斗戰,而不是織布!
《仁德》一部,在煉出仁德神光之前,斗戰之能並不顯著,而在于潛移默化提高修煉者的底蘊和資質。
孰高孰低,端看個人想法。
王青盤坐下來,從桌案上去過兩枚玉冊來。
一枚便是宇陽道人所說,合煉血脈的秘法——只是這事兒太難,一位化形妖修,最弱也是元嬰初期,動輒便是中期,乃至後期的戰力,王青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是真的不夠。
那些修煉有成的妖修,本體十丈百丈的,都不是什麼新鮮事。
另一枚便是拿來交換先天清氣的功訣,對方並沒有問王青想要什麼功法,而是直接給了一部——王青倒不是擔心價值不夠,而是怕未必合用。
「這個老爺爺,真的老,不是特別強,而且功法儲備似乎也不是很多呀。」
一個中低配版本的老爺爺。
「《九鍛》?嗯?」
王青還以為自家看漏了幾個字,但是顛來倒去,這功法名稱,竟然真切只得兩個字。他心下不由一陣好奇,將靈神往里投去,細細看起來。
……
四明山建築隊的效率還是不錯的,內務殿一位長老同王青談過之後,三日時間,便把一座庭院建好。
工藝無不精美,用料無不珍貴,凡間帝王才能用的木料材質,在這也不過是尋常。
靈峰之上,隨意一棵百年老樹,都已經滋生靈性,若是一個凡人常年居住期間,自然百病不生、延年益壽。
而其中最最要緊的,自然是王青的紡織工作室。
按照長老的講法,那是莫宗正親自劃的重點,而且還來視察過幾次,親切友好地指點了不少改動,委實是重視得不得了,不得了。
王青看著織機旁邊,放好的元心紗線,倒也真真感受到莫長春的殷殷關切。
「莫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