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無邊的沉默。
就在眾人以為蒼狼不會回答了的時候，她才輕笑了一聲，說了句，「不重要。」
「你們走吧。」她繼續說道，「這口井，我會讓他們明天重新埋好。」
她竟然放棄了。
「蒼狼……」雪狐一開口，聲音竟然帶著哭腔。
「雪狐，」蒼狼的聲音依舊嘶啞難听，卻讓人感覺很溫柔，「你背我回去吧。」
「蒼狼！」雪狐竟然哭了，他仿佛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他做不到。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的身子都在控制不住的抖。
「好不好？」蒼狼再次開口，語調軟的如一灘水，「就這一次，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的夢想了。」
「不要，不要。」雪狐搖著頭，他忽然轉過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宋萌芽，我求你，我求你好不好？」
他哭的特別傷心，語無倫次，「別管這件事，只要你不管這件事，我的命就是你的，好不好？」
宋萌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井下的東西如果放出來，可能所有人都會死？」
「那又怎麼樣？」雪狐一臉不在乎，「你若是怕，你可以離開，帶著你的家人離開，我給你錢，多少都行。」
宋萌芽搖了搖頭，如果真的因為她的無所謂，讓整個庭縣的人都喪命，那麼她也會變成罪大惡極。
余下的一生，她活著也會不安。
可是看著雪狐和蒼狼這個樣子，不知為什麼，拒絕的話，她有些說不出來。
「算了。」蒼狼再次開口，她就勢趴在了雪狐的背上，「背我回去吧。」
以她現在的實力，如果井底下的東西放出來，她也活不了，甚至還會連累雪狐，何必呢？
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我們回去。」蒼狼又說了一遍。
「好。」雪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站起來的一瞬間有些踉蹌。
沈殷山身體反應快過腦子，下意識伸出手，似乎想保護那個被背著的人。
蒼狼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黑紗下丑陋猙獰的臉上，綻放了一個特別美的笑容。
雪狐背著她，一步，一步，走的特別慢。
經過沈殷山身旁的時候，沈殷山忽然喊了一聲，「你是小雨嗎？」
雪狐的步子剛想停下來，就感覺背後的人用力抓了一下他。
他的眼淚又止不住了，他只能背著蒼狼繼續往前走，繼續往前走……背上的人好輕，他走的很慢，因為他知道前面有什麼在等著。
沈殷山沒有得到答案，也沒有再追問，他應該是猜錯了，那個人不可能是他猜的人。
宋萌芽等人目送著雪狐和蒼狼離開了。
她問沈殷山，「小雨是誰？」
「我妹妹。」沈殷山說過，他有一個妹妹。
他又搖了搖頭，「不會是她，不會。」
在他記憶里，妹妹很小，被娘捧在手心里，跟他這個哥哥接觸不多，自然也沒什麼感情。
而且，直到他殺了娘，妹妹都在大山里，她是很普通的孩子，沒什麼特別之處，應該也入不了醉仙都的眼。
所以，肯定不是。
宋萌芽看著不遠處的井，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她將狼牙握在手里感受有沒有變化。
她走到挖好的深坑旁邊，低頭往里面看去。
堅不可摧的鐵鏈是她手腕的兩倍粗，看上去依舊是深深地埋在土里，仿佛從里面生長出來的一樣。
宋萌芽伸手去抓鐵鏈，當手踫到鐵鏈的一瞬間，她有一種被回應的感覺。
她立刻收回了手，莫名的看著井口的方向。
「有什麼不對勁嗎？」沈殷山上前問道。
宋萌芽搖了搖頭，潛意識覺得很危險，她看了梁芸兒一眼，決定馬上離開。
「走吧，回去吧。」
三個人上了馬車，往榮府的方向去了。
遠離了泉涌街之後，宋萌芽才再次問梁芸兒，「怎麼樣？听見了嗎？」
梁芸兒點了點頭，「我覺得是一頭狼，反正肯定不是人，是什麼野獸，很像狼的聲音，但是又不一樣。」
那就是了，宋萌芽那晚听到的聲音也是這樣，很像狼的聲音，但又不完全一樣。
她又跟梁芸兒確認道，「剛剛在井旁邊，你听到的聲音很大？」
「恩，很大，好像就在耳邊一樣。」梁芸兒想起來還有心有余悸。
宋萌芽沒再說話，她看了沈殷山一樣，雪狐和蒼狼沒能打開井，醉仙都會就此罷休嗎？
另一邊，雪狐背著蒼狼離開泉涌街之後，便一直到處走，就是不肯回醉仙都。
「回去吧。」蒼狼看到雪狐鬢角都有汗珠了。
「沒事兒，再走走。」雪狐依舊不願意，他自顧的說起，「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那麼一點，怯生生的躲在你姐身後。」
「恩。」蒼狼的思緒也回到了那個時候，「那時我娘剛死不久，我哥又失蹤了，只剩下我，我以為我活不了了，是姐姐救了我。」
雪狐心頭一梗，沉默了一下才接著說道，「你……為什麼不恨他？如果你娘沒死，你說不定還在大山里，現在可能已經也當娘了。」
「本來也恨。」蒼狼苦笑了一聲，「可是，去了那個地方之後，走過他走的路，忽然就不恨了，恨不起來。」
她抱著雪狐脖子的手緊了緊，「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已經被毀了，他既然有能力逃走，那就讓他過普通人的生活吧。」
她聲音嗡嗡的響起，「雪狐，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雪狐心頭難受的要命，「別說一件，千件萬件，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應。」
「別讓我姐知道，她已經很難了，我不想她更瘋了。」蒼狼使勁抱緊了雪狐，「如果可以，別讓他們成為敵人，不要，我不要……」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雪狐的後背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抬頭看了看太陽的方向，陽光太刺眼，他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雪狐覺得，他今天，把余生所有的眼淚都流光了。
也好！也好！
雪狐繼續背著蒼狼往前走，他的聲音輕輕的響起，說著一個蒼狼從沒听過的故事。
一只行走在黑暗中的狐狸，愛上了一場永不會停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