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總是杭鋼的說客？」
郭光昌和張志祥面面相覷，兩人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建龍跟鐵本可不一樣。
鐵本完全靠銀行當支點，撬動大鋼鐵廠，失敗的下場只能被國有企業吞並，但建龍的投資里，自有資金佔80%，銀行貸款只有20%。
讓杭鋼控股，他們不白忙活了！
「不，我連杭鋼的董事長是誰都不知道，只是剛巧想到這個點子。」
陸飛拿起餐盤，邊挑選食物，邊說︰「不好嗎？建龍拿到‘合法身份’，既能通過審批，又能得到資金，還能和杭鋼強強聯手。」
「點子是好點子，不過我們不希望建龍變成國企，我們想要打造出國內第一個民營鋼鐵企業的樣板。」
郭光昌皮笑肉不笑。
「如果是這樣，我倒有一個新點子。」
陸飛叉起一個小番茄，放嘴里咀嚼。
郭光昌嘴角微微一抽，你丫又有什麼鬼點子？
「這是建龍。」
陸飛指著放在桌上的紅酒杯，然後把手中的餐盤放了下來，「這個是杭鋼。」
在他們的注視下，他笑著把叉子橫在酒杯和盤子中間，「不如就由我說服杭鋼，成立一家類似郭總的金陵鋼聯一樣的臨安鋼聯，再由這家公司合並或者控股建龍。」
老卑鄙終于露出了馬腳！
郭光昌定楮盯著叉子，看上去臨安鋼聯完全地充當了杭鋼和建龍之間的緩沖帶，實際上暗藏陷阱和殺機。
像金陵鋼聯，復星跟南鋼的股份比是六比四，也就是說扛把子是他自己。
簡單地套到臨安鋼聯，假如在建龍上拿到51%的控股權，假如陸老爺和復星控股的比例一樣，也是60%，那麼一換算，相當于他在建龍上間接佔股30.6%。
雖然和他們的「三成」底線相差無幾，可那是控股方的三成，陸老爺這麼一運作，直接反客為主，他成了主人，他們倒成了客人。
赤果果的鳩佔鵲巢啊！
黑，真nm黑，不愧是陸老爺！
張志祥久經商場，只比郭光昌慢一步醒悟過來，看著這個年輕人和郭光昌言語交鋒，爭奪建龍項目的主導權，兩人暗中掰腕，誰也不落下風，心生忌憚。
「呵呵，陸總對鋼鐵企業很感興趣？」
郭光昌顧左右而言他。
「陸總常常強調，三體基金的投資理念之一，就是Margin of safety（安全邊界），像房地產、鋼鐵、礦業這類資源類的資產，往往有較多的現金和實體資產，安全邊際較高。」
徐欣接話說︰「我們手上持有太多的股票、期貨的金融產品，剛好做一筆風險對沖。」
「這是巴菲特的投資理念！」
郭光昌倍感意外，他的偶像就是巴菲特。
陸飛面帶微笑，我是誰？華夏巴菲特！
雖然在前世，這個稱號是他郭光昌的。
復星系可是把手伸到醫藥、房地產、零售、鋼鐵、白酒、保險，哪一行都要插一手，甚至連高鐵都投資，成為民營高鐵「吃螃蟹第一人」。
結果投資並購，債務總量滾雪球般地變大，據傳被帶走調查，畢竟實業擴張，一旦現金流斷裂，可能會自身難保。
不過能怎樣？大不了又一個恆大嘛。
陸飛只是把實業繼續踩實，大頭始終在邏輯上，說道︰「我這兩個點子，郭總、張總，你們覺得怎麼樣？
「呵呵，我們再考慮考慮，考慮考慮。」
郭光昌敷衍了事，和張志祥彼此互看，顯然陸老爺的言下之意，婉拒了他們的提議——
乖乖只當領分紅的股東。
話不投機半句多，很快兩邊一拍而散。
目送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徐欣搖晃著酒杯，把眼楮眯成了一條線︰
「阿飛，你覺得他們會答應吧？」
「他們有不答應的資格嗎？項目的生死在江浙手里，不答應也得答應啊。」
陸飛不以為然，一副惡人面孔說︰「欣姐，這件事還得麻煩跑一次腿，杭鋼你來，省里我來。」
徐欣沉吟道︰「杭鋼應該會答應吧？」
………
「不用猜，不管哪一種，杭鋼百分之百會答應，白撿的便宜誰不要！」
張志祥提前離開宴會，和郭光昌兩人回到套房里，閉門密談，消化著陸老爺帶給他們的意外——
本想拉你入伙，沒想到卻想當我們的爹！
「不見得，建龍是以中厚板為主，我記得杭鋼的主要市場是棒材、線材、中型材、帶材，我們之間的產品布局根本不吻合。」
郭光昌坐立不安，索性一直站著。
「但是！但是陸總剛才說得對！
張志祥無奈道︰「江浙省只能向中yang報一個鋼鐵項目，杭鋼的項目辦不成，我們的項目不能辦，比起二選一，合二為一是上上之策。」
「就算他說得對又能怎麼樣？跟杭鋼合並？跟杭鋼控股？」郭光昌陰沉著臉，不甘道︰「你答應嗎？其他股東答應嗎？」
「反正我不答應！」
說著憤怒地一拳砸在桌上，砰的一聲，整張桌子不禁晃動，余震讓杯中的水飛濺而出。
「你別沖我發火啊，我也不答應。」
張志祥氣得來回踱步，「本來想在甬城大干一場，把全國各地鋼廠在業內有點名氣的退休專家、技工都請來，就踫上摘桃子的，上哪兒說理去。」
「不管怎麼樣，凡事得講道理。」
郭光昌憤憤不平，這年頭國企是親兒子，民企是野孩子，爹不疼娘不愛，區別對待，本來就弱勢，還被判定違規，在談判中就更弱勢了。
「至少陸總說得有道理，我們實在拖不起，13個億，不是什麼人能拿得出手的。」
張志祥焦躁不安，建龍沒有合法身份，銀行根本不敢借錢給違規項目，現金流極其吃緊，隨時都有崩斷的風險。
再拖上兩三個月，拖也拖死建龍。
「又不是只有他，接下來的房地產、汽車主題會，王建林他們都會來，他們的財力和人脈，不比他差不多！」
郭光昌扶了扶眼鏡，建龍不管面對什麼威脅，哪怕項目下馬，也絕不找陸老爺要錢！
……………………
4月23日，博鰲亞洲論壇正式開幕。
雄偉高大的大酒店前，幾百米長的廣場上，寬闊的噴水池飛珠濺玉，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輝。
一級級的台階，到處是人，猶如潮水，一浪跟著一浪地涌入會場里。
「這次致辭的是林主xi，如果能跟他攀上關系，別說一個建龍，十個建龍也不再話下。」
張志祥隨著大流，步步向前。
「噓，慎言！」
郭光昌小聲提醒，借著余光，在人群里尋找可以依靠的力量，但幾乎寥寥無幾。
來到富麗堂皇的會場，綠意盎然、花團錦簇，在鮮花和旗幟的映襯下，藍色背景上「博鰲亞洲論壇」的標志格外醒目。
演講台上懸掛著橫幅，寫著本屆的主題︰
「亞洲尋求共贏，亞洲的新角色。」
再下方，坐著理事長等人，林嘉慶坐在C位，目光所及之處，立馬鴉雀無聲。
不一會兒，1000多個座位坐滿了人。
「現在，讓我們有請林嘉慶主xi演講。」
理事長說完開場白，伴隨台下響亮的掌聲，林嘉慶從長條的桌子走到演講台前。
「在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的大背景下，亞洲許多國家經濟結構調整取得成效，產業優化升級步伐加快，科技水平不斷提高，經濟發展勢頭良好……」
陸飛化作無情的拍掌機器，每當林嘉慶說到高潮點，就隨波逐流地附和，主題圍繞著亞洲一體化，巴拉巴拉說了一堆。
半個小時後，開幕式結束。
所有人轉移到輕松歡快的歡迎酒會，上千平米的專用酒會場地內，燈火輝煌。
在樂隊彈奏下，樂曲飄散在每一個角落。
操著各種語種的來客小聲交談著，不時發出酒杯輕踫聲，賓主言歡，觥籌交錯。
陸飛在茫茫人海里兜兜轉轉，終于費勁地找到王傳福，拉到一個僻靜的角落。
「陸總，邏輯的第一部手機，會在今年的新機上發布嗎？」
「不出意外，沒有問題！比亞迪的手機代工鏈，建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
王傳福悄聲說︰「已經在接手一些中小手機廠家的訂單試運行，到新機發布會那個時候，完全可以接下邏輯的生產。」
陸飛滿意地點點頭，並不擔心產能。
比亞迪可是出了名的半自動化干翻全自動的生產線，而且擴建的成本極低。
就像邏輯mp3、充電電池，自動化的生產線一條要上千萬，王傳福只要不到200萬。
他最操心的是能不能對標富士慷。
王傳福用只能兩人听見的聲音，說整條手機代工鏈，完美復制富士慷，不能說一模一樣，也是近乎相同，而且專門成立了挖角辦公室，已經挖走了富士慷400多名員工。
甚至挖走了霓虹的核心研發主管，連帶了一項重要的冶金提煉合成技。
陸飛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nnd，偷富士慷的商業機密能算偷嗎？這叫正義制裁！
他冷冷一笑，再三勉勵，比亞迪如今在邏輯的投喂下，已經站穩內地第一代工的地位，慢慢追趕上富士慷。
「陸總，等會兒酒會結束，不知道有沒有空？我想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王傳福露出神神秘秘的笑容。
陸飛正疑惑著，就在此時，余光里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赫然是林嘉慶的秘書。
…………
「郭總，你怎麼樣？」
張志祥在酒會里轉了一會兒，一無所獲地回到兩人約好的地方，臉上寫滿樂郁悶。
「房地產、汽車也在宏觀調控的範圍，銀根吃緊，現金都要留著過這個寒冬，只有萬達幾家有興趣，得讓他們再想想。」
郭光昌仰起脖子，把酒一飲而盡。
mmp，地主家都沒有余糧了！
「呵呵，我這邊一個都沒有，還收到一個更壞的消息，就在剛才，有幾家設備供應商給我打電話催款。」
張志祥心頭猶如壓著一塊石頭，如今光目光積壓在建龍的設備訂貨資金，就超過20億，因為媒體的曝光，不少供應商深怕收不回帳，已經催促付錢。
郭光昌板著臉，「不要急，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自己的陣腳越不能亂。」
張志祥泄氣道︰「萬一沒有一家呢？」
「那我們只能搏一把，搏江浙省會上報建龍項目，只要不違規，銀行就能繼續放貸，錢不就來了嗎？」
郭光昌冷靜道︰「就算最後報的是杭鋼，我們再賣股份也不遲，總之現在，還不到送出控制權的地步。」
「你說的……」
張志祥話未說完，整個人怔在原地，兩眼圓瞪，仿佛視線中看到超乎尋常的場面。
郭光昌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心里猛地一突，就見陸飛和林嘉慶推杯換盞，四周圍著一圈監管當局、立法會、港交所等組成的香江訪問團成員。
「抱歉，已經確定在紐交所。」
陸飛委婉地再次回絕赴港上市。
林嘉慶面相和藹道︰「最終的決定？」
「沒錯，我們合伙人一致做出的決定。」
陸飛振振有詞道︰「企鵝要成為華夏第一家在紐交所上市的互聯網企業！要成為第一家在紐交所上市的內地民營企業！
您覺得怎麼樣？」
「好！很好！」
林嘉慶投以贊許的目光，然後面向香江訪問團，說著官面話，一句話概括——
zf堅決不干預企業管理！
周文耀等人眼見車輪戰也勸不動，無可奈何地放棄離開，慢慢地散去，把空間留給林嘉慶和陸飛。
「真有百億的規模？」林嘉慶笑問道。
「勉強，嘿嘿，勉強。」
陸飛心里一咯 ，不由謙虛起來。
「你啊你，總是給我整出一點新花樣」
林嘉慶哈哈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
「那個，復興半導體一期工程最近要竣工了，您答應過會參加剪彩典禮……」
陸飛暗戳戳地提醒。
「把具體時間跟胡秘書說。」
林嘉慶面色一凝，語氣認真道︰「互聯網要抓，芯片更要抓，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一定要把半導體搞上去。」
「是，領導！」
陸飛信誓旦旦地保證。
望著不遠處的兩人，張志祥咽了咽口水︰
「陸總好像跟林主xi關系非同一般。」
郭光昌沉默不語，靈魂深處一陣悸動，知道陸飛手眼通天，可沒想到通到大氣層。
滿腦子浮想聯翩，胡思亂想。
會不會陸老爺讓杭鋼介入建龍的提議，沒有那麼簡單？
會不會根本不是陸老爺的點子，是領導們共同探討的結果，建議把兩個項目二合為一？
會不會為了「國進民退」的非議，還有國企跟民企區別對待的輿論，就請陸老爺當中間人？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張志祥不禁毛骨悚然，嘴里重復著這一句。
「但也可能不是。」
郭光昌頭疼不已，情緒復雜，nnd，陸老爺到底有幾條腿？
張志祥震驚地搖搖頭，不知道有幾條，但林主xi絕對是一條大腿！
郭光昌死死地盯著和林嘉慶談笑風生的陸飛，眼眸里映照他年輕的面孔，心里泛酸——
這特麼22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