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只是愣了片刻，但視線停留在對方身上稍許時候，他就明白了自己為何會產生這種感覺。
自己變強是事實，高翊也的確實實在在地變弱了。
自身整體實力的增強，對手的怪誕蟲精靈原本對他產生巨大脅迫感大大弱化。
而且，自己在地宮遺跡里提升實力，雖然始終沒有放松，但總體而言，仍舊保持著良好的作息和精神狀態。
對方呢？可就沒有這麼美的事情。
從那臃腫的眼袋就可以看出來，高翊多半沒怎麼休息，或者說不敢合眼。
精神狀態影響靈能，進而波及到他的整體實力。
一增一減中，也難怪黑澤會覺得對方實力衰弱了不少。
高翊的腦袋大抵是不太清醒了。
听到黑澤挑釁的話語，火氣瞬間上來。
或者說，他對黑澤的認知還停留在一個月前的印象，那個有幾分實力，卻仍舊被他攆著打的職業級。
當然，並不是說這種認知有問題。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精靈師一個月前後很難產生翻天覆地的實力提升。
精靈師的實力源于手底的精靈們。
而精靈的實力提升，更多的是依靠長線的培養，而非某種「突然頓悟」或者是「醍醐灌頂」之類的奇遇。
哪怕得到機緣，也需要時間去消化。
緋紅色的煙霧從高翊體表緩緩涌出，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陰翳，散發出涼颼颼的淒厲氣質。
「呵呵，你好像很自信，我有點好奇你究竟在里面遭遇何等奇遇了？」高翊笑著，身體不住顫抖。「又或者說，激怒我是你計劃中的一環？」
「不過，這些事情就等你躺在地上的時候，慢慢說清楚吧。」
緋紅血霧盤踞在他的右臂上，同時特殊能量在怪誕蟲身上溢出。
「嘶嘶嘶！」
兩米長的怪誕蟲蠕動著身軀，身體以一種極其夸張的幅度扭轉著，背部的尖刺攪動，發出令人毛發悚然的簌簌聲響。
黑澤微蹙眉頭。
哪怕如今實力大增，但他依舊發自心底地厭惡那種血霧散布出來的氣息。
他調動起身體內的靈能。
小閃靈同樣很快進入了雷屬性狀態，渾身激蕩著雷電能量。
高翊眯了眯眼,
凝視著翻涌電氣的小閃靈。
心頭隱隱升起些許不安,
總感覺對方那頭嘟嘟鳥的氣息不太一樣了。
但丁點的疑惑很快被血霧能量帶來的暴戾淹沒。
血霧能量灌注他的全身。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
口中吐出濁氣。
「怪誕蟲給我上，撕碎它！」
嗡嗡嗡。
強大的令人生厭的怪誕能量在它的身體奔涌。
怪誕蟲變得狂躁起來。
對面那頭精靈，在前不久還只是個弱雞,
如今竟然敢在它面前率先發動屬性，向它叫板。
怎麼能忍！
死在怪誕蟲的尖刺下的精靈不在少數,
在它心目中,
眼前的雷鳥精靈也只是食物罷了。
食物就應該有食物的樣子！
憤怒的情緒充分激活了它體內流轉的血霧能量,
讓它爆發出更強大的氣勢。
黑澤抿了抿嘴。
如今的怪誕蟲才有幾分之前的氣焰燻天的架勢。
不過，這種血氣還真是一柄雙刃劍,
盡管增強了精靈的實力，卻也會讓對方沖昏頭腦，喪失理智。
如果是正常的精靈師,
不可能會看不出來如今的閃靈鳥和一個月之前的巨大差別,
可高翊偏偏無視了。
精靈師永遠要保持理智,
不能淪為情緒的奴隸。
他自我警戒地想道。
怪誕蟲身子蜷縮,
弓成緊繃的姿態，下一瞬間,
身體如同炮彈般爆射而出。
「！」
它的尖刺劃破空氣，發出刺耳的尖細聲音。
帶著血霧在空中劃過一條明顯的條狀色帶，向小閃靈風馳電掣地刺去。
「小閃靈,
注意閃避。」
黑澤通過靈能傳達指令。
同時幫助它化解怪誕蟲沖鋒帶來的牢牢鎖定的氣機。
于是，在怪誕蟲的長劍般的尖刺即將戳中小閃靈的時候,
它的身形兀地轉移，出現在遠處的空中。
但怪誕蟲自身的戰斗應變能力也非常迅速。
條件反射地,
它踩在原地上，猛地剎住身形,
剎那間調轉方向。
「嘶嘶！」
目光鎖定空中小閃靈出現的位置。
「咻咻咻！」
數道白骨般的尖刺激射而出，像是升空發射的導彈般鎖定了小閃靈。
「小閃靈，使用蓄電。」
尖刺的速度很快，裹挾的怪誕能量和血氣十分恐怖，估計能輕易轟碎一棟民宅。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他，是斷然不敢讓小閃靈正面踫撞的。
接收到黑澤的指令。
小閃靈體表氤氳起濃烈的雷電能量，無數粒子緊縮著，像是一層鏈甲覆蓋在它的身體表面。
守住的雷電能量冒出滋滋滋的聲音。
「吭！」
鏗鏘的踫撞聲響起。
幾根白骨般的尖銳長刺抵在小閃靈那球狀的體表。
怪誕屬性能量，血氣和小閃靈的壓縮雷電能量對撞，發出耀眼光芒。
「轟轟轟」
對撞制造的沖擊波掀起滾滾灰塵。
哪怕是在血氣的加持下，怪誕屬性能量也僅能和小閃靈踫個五五開。
小閃靈的屬性能量因為長期受到營養值的滋養，本身強度和質量就比同階精靈要強很多。
或許這頭怪誕蟲在數量層面比小閃靈更加龐大，但質量方面是不如閃靈鳥的。
而且，黑澤感覺到，怪誕蟲體內的血氣經過剛才火箭升空般的刺擊，已經削弱了不少。
血氣是消耗品，長久戰斗下去，怪誕蟲的狀態只會越來越差。
基于第一次較量，黑澤選擇繼續執行plan
a。
plan
a就是擒拿高翊的計劃，plan
b則是在實力有所差距，選擇開啟宙斯狀態撤退的計劃。
尖刺能量耗盡，落在地面上。
小閃靈在空中稍稍穩住了身形。
「這？」
哪怕高翊此刻被血霧沖昏了頭腦，但眼前完全超乎他預料的戰斗場景，還是瞬間讓他頭腦一凜。
一個月竟然變強了這麼多？
他又驚又怒，但很快心中情緒轉為一種飽含忌妒的怨恨不甘。
他覺得，如果是他進入祭壇之中。
那如今實力快速增長的人就是自己了。
可惡！
他緊緊咬著牙,
力度之大，以至于牙齦根部都緩緩溢出血液。
命令著怪誕蟲繼續發動進攻。
怪誕蟲剛重新生出尖刺，得到他的指令，只得倉促出擊。
然而,
此時輪到了小閃靈的回合。
「雷爆彈！」
它的喙部凝聚起強大的雷能量。
喉嚨吐出一粒深處深藍色的電球，震顫的雷爆彈朝著怪誕蟲轟去。
「咚姆！」
藍紫色的電氣風暴伴隨著中心爆炸處擴散開來。
大範圍的雷電能量將怪誕蟲淹沒。
嗡嗡
屬性能量風暴攪動著周圍的空氣。
待到彌漫如同紫色霧氣般的電氣風暴散去，里面的怪誕蟲才現出身形。
它緊緊地蜷縮成一團，身子的尖刺觸足死死地卡住地塊的縫隙。
應該也是某種類似小閃靈的蓄電之類的架勢技能。
「繼續上！」遠處高翊揮舞著手臂。
身體蒙上些許傷痕的怪誕蟲站了起來。
听到高翊的命令，也不打算喘息片刻，快速奔馳起來。
對著小閃靈吐出灰暗的怪誕射線
就在怪誕蟲和小閃靈針鋒相對的時候。
一陣黑風猝不及防地朝著黑澤撲來。
只見高翊揮出手臂。
血霧能量以著某種特殊的方式傳遞出去。
在黑澤身後，是一坨飛速襲來的淤泥，淤泥高速旋轉壓縮加持上血霧，裹挾著腥風血雨般的氣息。
高翊或許覺得自己發動的突襲麻利而陰險。
但黑澤的感知能力早就察覺到了通道中那只隱匿精靈的動靜。
他頭也沒回。
「呀呀哈！」
紫色夢屬性的霧氣在他身後悄然成型。
遠處的小閃靈吐出一道箭矢般的電擊，電擊完美地和夢魘使用的拂曉融合。
七彩的氣泡突兀地在四周生出。
絲絲縷縷的電絲纏繞著夢屬性氣泡。
無相
襲擊而來的淤泥像是被鎖鏈定在了空中。
雷電纏繞在它的體表，同時拂曉瞬間將它拉進夢境世界。
「pia嘰！」
淤泥精靈栽倒在地板上。
過了片刻，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
「惡作劇！」
夢魘突然從地下鑽出，冷不丁地將它一扯。
「 ！」
剛恢復清醒的淤泥又被夢屬性能量迷倒，頭頂冒著金星。
黑澤偏頭看了一眼。
終于明白當初守在出口通道黑暗中的精靈是為何物了。
污濁孢子。
是一種二星級種族資質精靈。
性質和他之前踫到過的軟泥怪有點類似，身體形態都是不定型流體。
只不過軟泥怪的性質更趨向于個體分裂，分裂出的個體都有自己的基本意識。
而污濁孢子則像是面狀的苔蘚一樣能迅速扎根佔據地形或吞噬物體，是獨立的存在，不會分出子意識。
兩只中級過渡階的精靈？
高翊渾身一震。
他以為那只閃電嘟嘟鳥邁進過渡階就已經是黑澤提升的極限了。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連第二只精靈也晉升了過渡階。
他把如今的污濁孢子和怪誕蟲培養至過渡階花了多久？
為了彌補自己天賦和資源的缺陷，還不得不東躲xz像個老鼠一樣，獵殺精靈師進行攝食儀式。
而且他所得到的攝食儀式或許是因為級別太低，進入過渡階後，帶來的提升顯著放緩。
對方一個月的時間究竟走過了自己多少年的努力？
「哈哈哈哈。」
高翊身子顫抖，不住狂笑著。
像是有那個大病。
黑澤不為所動地盯著他。
暗自警惕，預防一手他掏出第三只過渡階精靈。
夢魘和小閃靈都在與各自的對手戰斗。
如果高翊能召喚出第三只過渡階精靈，那他就只能暫時告退。
畢竟還是自己的生命重要。
而當他看到高翊沒有再召喚精靈的時候，形勢就豁然開朗了。
「不必再留手了。」
似乎是听到了黑澤的聲音，小閃靈體內的雷電能量變得更強勢。
雖然小閃靈之前在和怪誕蟲陷入僵持戰斗，但它其實分出了部分心神關注黑澤的安危。
如果有意外情況發生，它能夠隨時月兌離戰斗，以宙斯形態附身在黑澤的身體里。
徹底放開心神戰斗，小閃靈的能量逐漸狂暴！
「咚！」
「轟！」
怪誕光線，白骨尖刺和轟出的雷爆彈的電氣沖擊波不斷在場地中對拼著。
隨著時間流逝。
怪誕蟲身體上纏繞的血霧耗盡了。
雷電能量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奧義雷爆彈！」
一發奧義化加持在雷爆彈上，瞬間讓它的體型暴漲了數倍。
雷爆彈在怪誕蟲的頭頂炸開。
雷電能量碾壓而下。
怪誕蟲不堪重負，在紊亂激烈的電氣中炸得七零八落。
觸角，尖刺，血液散落一地。
只剩體的主干虛弱地在血液中挪移著。
「嘶嘶嘶嘶！」
在解決了高翊主力怪誕蟲的小閃靈的幫助下，夢魘很快也拿下了污濁孢子。
「嘟嘟！」
「呀哈哈！」
夢魘和小閃靈撞進黑澤懷里，顯得很開心。
在地宮遺跡中修行的日子，不僅是黑澤，其實精靈們也始終憋著一口氣。
如今順利達成目標，戰勝對手。
長期修煉的疲憊仿佛都瞬間消解褪去了。
黑澤抱著精靈們，嘴角也微微上揚。
手上一邊撫模著精靈，一邊輸送營養值。
和黑澤一眾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遠處坐在地上的高翊。
此刻的他就像老了十歲一樣，全身的靈能和血氣能量消耗一空。
其實，早在夢魘顯露實力的一刻，高翊就明白自己大概率敗了。
但他還是無法接受。
變化來得如此之快，前不久在他的攻擊下只能倉皇逃竄的對手，如今卻逆轉了形勢！
僅僅是一個月
他的心態崩了。
為了提升實力，不惜讓雙手沾滿鮮血的自己的人生，好像也突然失去了意義。
他抬起腦袋，瞪著渾濁的眼神注視黑澤。
這個少年渾身不帶污穢，臉上掛著璀璨的笑容迎接自己的精靈。
看到這一幕，他無神的瞳孔微微閃爍。
仿佛看到了二三十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他的身上也洋溢著一樣的朝氣和活力，跟隨身邊的只是一頭最普通的小燈螢。
小燈螢的實力平平無奇，但很可愛。
總是像個跟屁蟲一樣黏著自己，晚上看書的時候為自己打燈，一起分享食物
那時，精靈還不是戰斗殺戮的工具，而是關系親密的家人伙伴。
什麼時候，自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呢？
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對戰失敗，累積的苦悶？
他人的嘲笑譏諷，偏執的求勝？報復心？
或許每個精靈師最初都懷揣著同一份對精靈的熱愛，但卻在俗世各種中蒙上陰霾。
腦海中劃過仿若走馬燈的影像過後。
高翊的眼前被影子覆蓋，黑澤走到了他的面前。
「殺了我。」
他嘶啞地說道。
黑澤凝視著他，並沒有回應。
許久。
小閃靈吐出一道微弱的電擊。
雷電擊中高翊，頃刻將他電暈過去。
黑澤搖了搖頭。
高翊自然有聯盟去處置。
從他腰間取出閃卡，逐一放置在失去行動能力的怪誕蟲和污濁孢子面前，兩只精靈化作金光自主收斂進入其中。
他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和已經失去光芒的祭壇。
長舒一口氣。
自己的這段旅程終于告一段落了。
是的，盡管沒有抵達這段旅途預定的終點藍貝市，但他已經不打算繼續。
是時候回海棠市休息幾天了。
精靈們也需要一段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