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0年9月1日，凌晨四點，色當要塞內燈火通明，甬道、城牆、軍營、馬廄……所有的區域都點燃了火把和篝火，無數士兵裹著毛毯在熟睡，也有無數的人夜不能寐正在進行各種各樣的戰備。
色當城並不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市，這不過就是邊境的一座具有戰略意義的軍事要塞，平日里駐扎一萬多法軍，但是到戰時這個復雜的要塞完全可以安置六萬多正規軍。
小城內也有兩千多居民，可是此刻都已經逃的不見蹤影了，城內所有居民的家都被軍官們征用，整個城市完全變成了大軍營。
此刻法皇將整個大軍的指揮權交給了麥克馬洪元帥，承受著巨大壓力的老帥根本就睡不著覺，從凌晨一點就開始巡視色當，為即將到來的血戰做準備。
「城東稜堡要再增加十五門大炮，火力還是不夠啊……我們現在一共有多少門大炮？」
「報告元帥，650門……但是我們的炮彈不夠多，按照中等強度的作戰消耗數據計算，我們只能堅持四天左右……」
「四天啊！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總比一點都沒有的強……相信我，四天之後也許這場該死的戰爭就要結束了！」
「您的意思是……」周圍的軍官頓時圍了上來。
麥克馬洪站在城牆上，望著四面八方沒有盡頭的普軍營地，敵人的篝火密集的如同仲夏夜的銀河一樣。
「我知道你們早就累了，早就疲了！其實我何嘗不是這樣……現在敵人的數量是我們的三四倍之多，這場仗我們是絕對打不贏的！」
「但是打不贏，我們也要打，而且要打的異常凶狠！一定要讓普魯士人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
「這不僅事關榮耀，更事關我們未來的福祉！」
「實話跟你們說吧，現在已經有人建議陛下投降了！但是我覺得投降是不可取的，我們應該做的是以戰促和！」
「以戰促和？」眾人若有所悟的驚呼道！
「對，以戰促和！投降是絕對不可取的，因為只要我們投降了，那麼我們的帝國就會立刻崩潰，巴黎那些野心家們就會立刻宣布成立共和國！」
「先生們，別忘了你們的身份，你們的貴族身份只有帝國才承認，一旦變成了共和國，我們恐怕丟掉的不僅僅是現在的權利，更有可能被送上法庭審判！」
「我絕對不相信那些瘋子……對了，你們知道奧利維總理現在在干什麼嗎？」
眾人紛紛搖頭，麥克馬洪嘆息的說道「他是個聰明人啊，自從他被當做替罪羊下台之後，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去意大利投奔親戚朋友了……」
「他早就看透巴黎那些野心家的嘴臉了，一旦大革命爆發，他們肯定會血洗一切貴族和資本家的！」
「你們想要這樣的結果嗎？還是說你們想逃離我們的祖國法蘭西，去別的國家當避難者？」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將軍都動容了「哦上帝啊！局勢糜爛到這個地步了嗎？又要革命了？上帝啊，我們的祖國這是怎麼了？」
「所以說，想要保住我們自己的利益，那就得保住帝國！我們的最大退讓就是君主立憲制，讓陛下退位我們可以扶持皇太子登基，成為英國那樣的君主立憲制國家！」
「這是唯一破局的辦法了！而這一切都離不開我們這支軍隊的存在，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成建制的回到巴黎去，去壓制住那些企圖造反的野心家們！」
「而在這之前，我們必須要和普魯士人血拼一場，打出我們的士氣出來，讓卑斯麥他們明白想要獲得勝利就得拿十倍的人命來往里填！」
「打到他們的心在滴血，打到他們膽戰心驚……只有這樣他們才會跟咱們進行平等的談判！」
「你們要記住，我們要簽署的是停戰協議，而不是投降書！這兩種結果可是有天壤之別的！」
這就是一層窗戶紙啊，一捅就透，所有的將軍都為了自己未來的命運而擔憂了起來，八十年前的大革命看起來很遙遠，但是那都是自己父輩和祖輩們親自經歷過的。
那一場血腥的殺戮，多少世家貴族被族滅？又有多少野心家上位？整個社會階級大顛覆，所流的血十條塞納河也裝不下啊。
回想自己在巴黎的別墅，想象妻子孩子，還有年輕美麗的情人，這些都是他們的幸福生活，一旦革命爆發這一切可就全都泡湯了。
麥克馬洪趁熱打鐵「先生們，向前死戰，也許我們中的很多人會死……而向後退卻，那麼我們中的絕大部分人更會死！」
「是懦弱的等待全體的毀滅？還是勇敢的搏一搏？去爭取那一線可能？我想這個選擇題並不難決斷吧！」
「阿爾弗拉德死了，這你們都是知道的，但是你們不知道的是，阿爾弗拉德等人最後是唱著馬賽曲而死的，他們到最後也沒有丟了帝國的臉面！」
「敘尼那一場血戰，他打出了我們法蘭西貴族軍團的榮譽！肖樂天都親口承諾要厚葬那些勇敢的貴族！」
「他還要再敘尼修建紀念碑和浮雕牆，那不僅僅是紀念他的手下，同樣也要紀念我們勇敢的官兵！」
「阿爾弗拉德用死換來了敵人的尊重，而我們呢？難道就不能拼一拼嗎？」
「元帥！您不用說了……這場血戰，我們將親臨第一線，誓死守住色當！」
「沒有炮彈子彈，我們還有刺刀和佩劍，哪怕是肉搏我們也要死死守住色當！」
「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唯有死戰！」
麥克馬洪鼻子一酸，萬分激動的說道「備戰吧！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讓士兵們吃好，把我們能拿出來的食物盡量多分一些……今天注定是漫長的一天啊！」
眾位將軍立刻分散下去了，很快龐大的色當要塞就漸漸的忙碌了起來，後勤官員們得到命令搬出了壓箱底的食物，很快各單位都領到了充足的口糧。
各個連隊都開始架起大鍋煮燕麥粥，整條的火腿士兵們用刺刀削成薄片丟到粥里，最後的法棍面包全都被分了出去。
熟睡的士兵幾乎都是被食物的香氣所誘惑而醒的，當他們看到今天這麼豐盛的早餐後，饑腸轆轆的他們跟惡狗一樣的搶了起來。
一碗熱氣騰騰的燕麥粥，再加上兩塊烤焦的法棍面包，這樣的早餐然他們有了幾分在巴黎修養的感覺。
可是當這些士兵吃飽之後，卻發現自己隊伍的軍官很反常的沒有在獨立的帳篷內休息，而是孤單的坐在角落里磨刀。
滿是歷史滄桑的軍刀被潑灑上清水，祖先曾經握著他陪同拿破侖大帝遠征埃及！
祖父傳給父親，而父親又傳給自己，今天又到了他痛飲人血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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