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蔓枝出院這天,陣仗格外的大。
清一色西裝墨鏡的保鏢,身姿挺拔,隊形整齊,每人手里拖著一只行李箱,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惹得經過的病人和護士頻頻駐足。
醫院里原本沒有多少東西,可架不住沈洛祺流水一樣往這邊送,衣服,鞋子,首飾,包包,還有寶寶的玩具。
盡管蔣蔓枝在月子里脂粉未沾,素得像一支玉蘭,也絲毫不妨礙沈洛祺給她送東西的熱情。
蔣父站在門口對著走廊上的壯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把蔣母拉進病房,關上門,「咱們還是在房間里等。」
所有事情都被沈洛祺安排妥當,他們已經閑到沒事做。
蔣母想到醫護人員經過時的目光,又想到保安嚴肅的臉與手上帶著卡通貼紙的行李箱,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仿佛門外有什麼怪物。
蔣蔓枝已經能下床,從試衣間里出來,輕輕在沈洛祺面前轉了個圈。
黑色裙擺上的銀絲紋路折出點點碎光,美得像星空。
她朝沈洛祺明媚一笑,「好看嗎?」
沈洛祺認真地點頭,「很美。」
這是他選的裙子,仔仔細細挑了很久,送到醫院里來,卻沒敢奢望蔣蔓枝一定會穿上。
「蔓枝,等你身體好一些,我會在收購協議書上簽字,蔣氏收購沈氏,一定能夠重拾當年的輝煌。」沈洛祺把柔軟的披肩搭在蔣蔓枝肩頭,扶著她坐下,低頭替她換鞋子。
「以後你做大老板,我來給你打工。」鞋跟不高,沈洛祺特意問過護士,出月子後就可以穿了。
蔣蔓枝低頭,修長的睫毛輕輕垂下,與半蹲在地上的沈洛祺對視。
鞋子很舒服,就像身上的衣服一樣,沈洛祺從來沒問過她的尺寸,卻永遠都是合適的。
她無法否認,此刻的自己有多麼貪戀這個男人的溫柔。
「怎麼了,是鞋子不舒服嗎?」
那雙漂亮的眼楮里,清晰地印著自己的身影,萬花叢中過的浪子,深情一旦傾付,就像野火燎原,枯木逢春,讓人無法抵擋。
蔣蔓枝很多時候都不敢直視這雙眼楮。
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轉過頭,目光卻落在窗邊的鈴蘭上。
房間里到處都是沈洛祺的痕跡,她無處可逃,捧起沈洛祺的臉,與他對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是因為孩子嗎?」
黑色的睫毛輕輕一顫,沈洛祺與她對視片刻,輕輕別開目光。
他看著她的裙角,聲音溫柔而堅定,「蔓枝,你什麼都不要擔心,有我在,那些不好的事情都不會再發生。」
沈洛祺親自把蔣父蔣母送回家,再三保證自己會照顧好蔣蔓枝,直到二老真正放下心來,他才帶著蔣蔓枝和孩子離開。
再次踏入沈家大門,蔣蔓枝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手被輕輕握住,她轉頭,看到沈洛祺好看的側臉,還有佣人懷里熟睡的兒子,這些都很真實,不是夢。
「大清早你們要干什麼,拆家還是殺人?蔣蔓枝,這里是沈家。」沈母被外面的響聲吵醒,穿著睡衣走出來,看見保鏢進進出出,把行李往樓上搬,她的火不敢朝沈洛祺發,便拿蔣蔓枝出氣。
「從今天開始,我和蔓枝搬回來住。」沈洛祺炫耀一樣抬起和蔣蔓枝十指相扣的手,滿意地看著沈母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難看,「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對蔓枝說出不該說的話,否則下場你明白,阿姨。」
這麼多年,沈蕭頌這個私生子過得比沈家正牌的公子還要逍遙,她和兒子從來不在他眼里。
這聲阿姨把沈母叫出一身毛骨悚然。
她訥訥地側過身,給抱著孩子的佣人讓出路來。
沈蕭頌與沈父听到聲音下樓來,看到門口的蔣蔓枝,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沒有哪個男人願意面對給他戴綠帽子的女人,尤其這個女人他現在還惹不起。
心里隱隱期望著父親能夠把這個女人趕出沈家大門。
可沈父只是看過孩子,便在沙發上坐下來,「既然你願意回來住,就讓人好好收拾房間。」
這話是對沈洛祺說的,這麼多年過去,老爺子的心還是偏在胳肢窩里,半點也擰不回來。
五人圍坐在桌前,氣氛有一種莫名的詭異。
沈家的全家福都沒這麼齊全過。
沈洛祺卻不管這麼多,接過佣人遞來的水,試了試溫度,才放進蔣蔓枝手里,「餓不餓,等下想吃什麼?」
蔣蔓枝眼尾微挑,回他一個風情萬種的眼神,卻不答他的問題。
「你們有完沒完?」眼見兩人若無其事地調起情來,沈蕭頌眉間露出不耐,卻又懾于沈洛祺的手段,把那只想要拍桌的手收了回來。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取代自己的會是紈褲無用的弟弟,更沒想到這個弟弟的手段如此雷厲風行。
他被沈洛祺從總裁的位置上拉下來,只是丟了個位子,公司里的親信下場卻比他慘烈好幾倍。
慘烈到讓他只要想起來,就不敢當面得罪沈洛祺。
現實總能教會人長大。
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蔣蔓枝嘴角露出一點笑。
「簽字。」沈洛祺把簽著蔣蔓枝名字的離婚協議書甩在桌上,「蔓枝是我的妻子,我會娶她。」
沈蕭頌是真真切切喜歡過蔣蔓枝的,那樣明艷張揚的女孩子,沒有幾個人能夠不動心,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枕邊的人寡淡成了白開水。
看著蔣蔓枝的字跡,他竟然有些悵然若失。
沉默了一會兒,硬著頭皮干巴巴問,「憑什麼?」
沈洛祺嗤地輕笑一聲,半個眼神都沒有分出去。
他正低著頭,與拉著他領帶的蔣蔓枝對視,兩人的旁若無人像一把火,從沈蕭頌的臉上燒到心里。
他抖著手簽下名字,逃一樣離開客廳。
蔣父深深看著沈洛祺身邊的蔣蔓枝,又想起那份親子鑒定書,最後什麼也沒說,轉身回房間。
連沈母都沒有多余的話,起身跟上去。
沈洛祺執掌沈氏的現實已經教會她,什麼叫做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