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家的白事,最終草草收場。
媒婆無兒無女,也就是娘家幾個佷兒幫著操持,下葬時突發詭事,早就一哄而散。
雲鑒道長等了幾日,不見有人過來,只好用符將棺材封了,停在涼棚里頭。
這趟白干了,沒有收到工錢,只好繼續上路。
「道友,千萬別逞能,遇事不妙,帶著家人盡早離開。」
雲鑒道長離去前,語重心長叮囑王福。
「我等修行之人,貪戀紅塵是大忌,你看重骨肉親情,然而一旦有鬼物來犯,你如何能自保,兼顧保全家人?」
王福心中一跳,貌似老道士的話,和紅塵之毒有幾分關聯。
莫非,這趟回家探親,遇到的變故,就是他看破紅塵之毒的變數?
如此,更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多謝道長提醒,一路順風。」
雲鑒道長帶著幾位年輕道士,離開了村子,沿著彎彎曲曲的道路逶迤前行,消失在地平線上。
王福回頭,看了眼媒婆的棺材,冷笑幾聲。
半夜,媒婆的棺材無火自燃,火光燒塌了整座涼棚。
幸運的是,她娘家的子佷們都已回家,連同請來的道士也跑個精光,大火焚燒下,竟無人受傷。
三天後,才有人前去收拾殘局,卻見到早已燒成一地灰燼。
……
「听說了沒,媒婆的棺材被天火燒了,她的佷子們害怕,連夜撤走所有白事的布置,現在連一只白燈籠都沒了!」
老王家的院子里,王福踩著板凳,往屋檐上掛紅燈籠……
王母扶著板凳,和王福說這件怪事。
「有人說,是大半夜里,有怪風吹翻了香燭,結果點燃了棺材。」
「媒婆也是可憐,入土為安前,被一把火燒了,死後也不得安生。」
王母說到這里,看向王福,「听說你們出家人也是火葬,這可不行,王福,咱們可不能這樣!」
「娘,你說的這個,離我還很遠。」
王福委婉提醒。
「對啊,我這張烏鴉嘴,呸呸呸,我兒定能長命百歲!」
王福接過又一盞燈籠,專心懸掛起來,嘴角帶著微笑。
媒婆的棺材,被鬼物埋了手段,等同于定位的坐標。
雲鑒道長雖然將其封住,卻是治標不治本,還是王福偷偷埋入火種,將其一把火燒個精光。
只是不知,那頭積年老凶鬼沒了埋伏的暗手,將會以什麼手段找上門來?
反了天了,區區一頭鬼物,敢來禍害他王福的家人。
這次,定叫他灰飛煙滅。
……
老王家,一日日變得喜慶起來,大紅燈籠高高掛,披紅掛彩布新房。
王大牛身為主角,身穿綢布內襯,外面是喜慶的大紅袍,臉蛋繃得緊緊緊,頗有小大人的模樣。
村里頑童聚集在門口,朝里面偷看,見到王大牛,便鼓掌起哄。
「王大牛,娶新婦,發糖糖、生女圭女圭!」
「……」
王福注意到,弟弟著實有些緊張,年紀輕輕,就糟了封建包辦婚姻的毒手,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擔。
哎,兄弟,咱們認識的不是地方,如果在前世,我就把存了六年的奧特曼卡片集送給你,咱們可以聊聊昭和、新生代誰強誰弱。
十歲的孩子,你能指望他干什麼?
「大牛,別太緊張了。」
王大牛抬頭,望著王福,「哥,我不是害怕!」
猶豫了再三,他說出心中憋了許久的擔憂,「听說新娘子比我大七八歲,我怕將來吵起來,打不過她。」
呃!
王福憐惜著模模他後腦勺,「傻孩子,成親之後,你要打的架,和以前的不一樣。」
「對象不同、地點不同、方式也不同。」
「和老婆打架,不管輸贏,都是你賺到了!」
「外面小屁孩懂什麼,再過幾年,就是他們羨慕你了,呃!」
說了幾句便停下,生怕開車過猛,給小孩子內心留下陰影。
「新娘家來人了!」
大門外,替補媒婆,也就是原媒婆的表妹,喜氣洋洋的大嗓門響起來。
沒辦法,鄉下人辦事,甭管紅白,都喜歡弄得震天響,恨不得十里八鄉都能听到。
能吃媒婆這碗飯的, 女高音是最起碼的職業技能。
「我出去看看。」
王福還沒走出門,就听到一連串鞭炮響起,喜慶的奏樂聲響起。
他敢相信,這套鼓吹班子,和媒婆辦白事的是同一家。
沒辦法,地方小,業務量不多,只養得起這一家樂團。
果然!
王福走出門外,看到漫天亂飛的炮仗紅紙,已經有一隊人身穿喜慶紅衣,朝著老王家緩緩走來。
「鬼氣沖天!」
王福搖了搖頭,果然有問題,看來自家小弟,被什麼髒東西盯上了。
王老爹和王母,也都換上新衣裳,今日打扮格外富態,在其他鄉親眼中,這就是土財主標配的衣著打扮。
他們臉上泛著紅光,在門口翹首以待,等著新婦過門
周圍熱鬧無比,鄰居鄉親都圍在大門口,都想要搶先看到老王家的兒媳婦,一個個興奮不已。
然而,在王福的眼中,他們一個個命火飄搖不定,處于即將熄滅的邊緣。
「雲鑒道長啊,你只給一張符,能救幾個人?」
王福看著手中木符,搖了搖頭。
若這次他不回來,不僅是家中親人,連帶著整個村子,都難以幸免。
鬼災非同小可,一旦出現,動則屠村滅鎮。
先前的小山村、采金鎮,就是王福親眼所見的慘烈例子。
一旦村子糟了鬼災,就是毀滅性打擊,別說活人了,連牲畜都難以幸免。
「老少爺們,今天是我王福的弟子大喜之日,大家吆喝起來!」
王福一開口,周圍人都看著他,這位老王家的大兒子,听說在外面做事,這次特地回來給弟弟辦婚事,看起來頗為精神。
「新娘子上門啦!」
新娘家的隊伍,眼看著到了門口,可周圍熱情的鄉親太多,堵住門口進不去。
「各位鄉親,通融一下,通融一下!」
王老爹抱拳四處拱手,大人們紛紛讓開,然而兩旁頑童保住他雙腿,吵著要糖吃。
「給糖,給糖!」
王母從懷中,掏出一把把糖果子,挨個發給頑童們,總算給門口清楚一條路。
新娘家的隊伍,終于送入老王家的院門。
王福站在旁邊,見到載著新娘的轎子,擦肩而過,表情平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