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鵲橋(下)

西王母話音一落,便指了指鵲橋之下,那深不見底的銀河。

藍亦秋和岳悅聞言都是一怔,汗水不斷自二人額前流淌而下,岳悅全身哆嗦著,因為害怕而緊握住了藍亦秋的手。

藍亦秋的面色同樣如死灰般沉悶,他艱澀地開口問道︰「真是這樣的考驗嗎?」

「是。」

西王母冷冰冰的話語傳入二人耳中,再度使二人如遭雷擊般地僵在當場。

「不然……我們倆還是回去吧……」

岳悅拉住藍亦秋的手,像是下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一般。

「走不了了。」

西王母抬手一揮,岳悅和藍亦秋身後鵲橋上的喜鵲一哄而散,嘰嘰喳喳地迅速飛離開來。鵲橋只留下了二人腳下一小片的區域,供他們站立于其上。

「快選擇吧,你跳,還是他跳?」

「我去吧。」

藍亦秋甩開岳悅的手,自顧自地向鵲橋邊走去。

「不行。」

岳悅一拽藍亦秋的胳膊,奈何藍亦秋的力量遠勝于他,一下竟沒能拽動。

藍亦秋直接從鵲橋上跳了下去,下一瞬,整個人便消失在了茫茫星河中。

夜空寂寥,唯有喜鵲的嘰喳聲與岳悅的哭泣聲響徹星河。

「好了,你過去吧。」

西王母面無表情,側身為岳悅讓開道路,原先被驚飛四散的喜鵲,此刻又重新鋪成了一座鵲橋。

「不去……不去……」

岳悅悲泣著,身子癱倒在鵲橋上,喜鵲的嘰喳聲停止,只剩下了鵲橋上的哭泣聲。

「為什麼?你不去,他就白跳了。」

西王母的話語依舊冰冷,仿佛絲毫听不見眼前之人的哭泣聲一般。

「我……我……沒有他,我不去。」

岳悅拼命地搖著頭,她的雙眼已經因為哭泣而變得紅腫一片,雙膝無力地跪倒在鵲橋上,死活也不肯走。

「你不回去的話,你就見不到你爸爸了。」

「他……他那天,還不知道……」

「他沒事,記得你母親留給他的玉佩嗎?」

「啊!」

岳悅猛地抬起頭來,藍亦秋的死與父親並未去世,這兩件事一齊涌入了她的腦海,此刻她只能呆愣愣地跪在原地,不知究竟該如何是好。

「回去吧,你父親想你了,那小子死都死了,何苦管他呢?」

西王母將手放在岳悅肩頭,安慰似的說道。

「不……不……這樣離開的話,我……我怎麼對得起藍亦秋啊……」

岳悅渾身顫抖,她一把推開西王母,痛苦地拼命搖著頭。

「這樣吧,有一個辦法,可以救活那個叫藍亦秋的少年。」

西王母像是想起了些什麼,淡淡對岳悅說道。

「什麼辦法?」

岳悅猛地站起,用力擦去眼角的淚水,雙手緊握住西王母的肩膀。

「很簡單,你從這里跳下去,一命換一命。」

「一命換一命……」

岳悅低下頭,喃喃地念著,卻並不似藍亦秋那般直接從鵲橋上跳下。

西王母見她猶豫起來,不禁緊蹙起眉頭,略帶嘲諷地問道︰「怎麼?不敢嗎?」

「不……不是,只是我要是跳下去了,那我爸爸……」

「那張叫做‘太陽意志’的卡片在那孩子手里吧?他回去了,就可以把卡片交給你爸爸了,據我所知,你爸爸在失去了那張卡片以後,現在過得可不怎麼樣哦。」

「啊!」

岳悅一听說父親的近況不好,淚水再度奪眶而出,她像是下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似的,緩緩走到鵲橋邊,將雙眼緊緊閉上,一躍,便跳下了鵲橋,沒入浩瀚星河中。

見岳悅也跳了下去,西王母那一貫威嚴的臉上終于是露出幾分微笑,她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道︰「朱雀,可以了,上來吧。」

下一瞬,神鳥朱雀飛升而上,在它的頭顱之上,岳悅正趴在藍亦秋的肩頭嚎啕大哭,藍亦秋則是不停安慰著她。

「第二道關卡,你們通過了。」

待朱雀將二人放回鵲橋之上時,西王母也安慰似的拍了拍岳悅的肩頭,這次的安慰是她發自內心的。

「早就知道了。」

藍亦秋的面色平靜如常,絲毫沒有像岳悅那樣死而復生的興奮與激動,岳悅聞言則是一臉詫異地看向藍亦秋。

「哦?」

西王母原本微笑著的臉此刻卻是一沉,再度沉聲問道︰「為什麼?」

「很容易就看出來了,如果說是只讓我們一個人通過,那麼以你的實力,直接殺死另一個人就好了,又何必讓我們做出選擇呢?而且既然都是死,為什麼又要從鵲橋上跳下去呢?最重要的是……」

「什麼?」

「從剛才喜鵲和我們講的牛郎織女的故事里,我就可以看出來,你不是個壞人。」

「不是個壞人嗎?哼。」

西王母冷哼一聲,像是因為考核內容被看穿了而有些不高興。

「現代人都這麼聰明了嗎?可惜啊,太聰明了可不是件好事。你們人間,有多少的惡事都是因為太過聰明而犯下的呢?還是笨一點好啊……」

西王母不禁感嘆道,將頭偏過去,望向了遠在星河之外、天輪之下的地球。

「不,不是笨一點好,老實人一輩子都在受欺負。被欺負得久了,就會變得聰明,進而去欺負別人。自那之後,人間便再沒有了笨人,有的只剩下聰明人,可是更加聰明的人又會去欺負不如自己聰明的人,由此往復循環、永不停息。」

听完藍亦秋的一席話,西王母仿佛陷入了沉思一般,她哀嘆口氣,像是有些同意藍亦秋的觀點,但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抬眼望向藍亦秋。

「那麼,你,或者說‘你們’,又是什麼樣的人?」

「純粹的人。」

「‘純粹’的人嗎?」

西王母苦笑著,望向藍亦秋與岳悅的臉上再無先前的威嚴,如同一個年邁的老婦人一般,有的只剩下了慈祥。

「純粹的人好啊,純粹,總是……」

西王母思考著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純粹之人,她眉頭緊蹙著,卻終究也沒能想出一個形容詞。

藍亦秋並沒有替她說出那詞匯,而像是總結一般地開口道︰「純粹的人,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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