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幾個辦公室的人都散了，田洪君很不滿意。縣正府辦這些人的心思，自然不難看出。主要是因為縣長、常務副和他這個直接的領導，都可能被處分或撤換。
如此，對他們說的話不往心里去，也是必然的。
但田洪君的想法不同，哪怕明天自己就離開，但今晚的工作還是要落實到位。
縣長、常務副在討論會上的發言如此深刻，作為普通干部，總要有一個大局觀。轉一圈，見各辦公室的副主任都還在，沒有直接離開。
田洪君便挨個辦公室通知，讓他們到自己辦公室集中。縣正府辦有五間，對應的是五位縣級主要領導的工作。
副主任得到通知，又見田洪君臉黑著，也搞不清是因為他的問題，還是田洪君對討論會議的不滿。
集中之後，田洪君說，「今晚的會議連會議，我不知你們這些主任是如何理解的。剛才我參加了領導們的討論會，發言相當深刻，深挖思想中的不足與過失。
縣正府辦作為縣正府執行工作與上下傳達的重要環節，對縣里工作的精神必須要有深刻的理解才行。如此，我們在傳達縣里工作精神時，才不至于因為自己理解不到位，而造成重大失誤。
這一點，我相信各位比我清楚，也有深刻的體會。其他的話就不多說了，明天，縣正府辦人員的心得，請各位必須把好關，誰對這采取敷衍的態度，後果自負。
另外，在討論會議的發言記錄要客觀，如實，有沒有必要明早重新開會，你們自己衡量。我要傳達的意思，已經十足十地說了。
市里李善淮書記為什麼今天會走懷仁鎮調研？而在調研過程，側重的是什麼，從新聞中完全可領會到的，各位怎麼想、有什麼樣的感悟，我想，縣委也在密切關注的。」
這番話說出來，田洪君猜想這些副主任也知道輕重，接下來至少不會出紕漏。
石東富的辦公室，窗簾緊閉，石東富和田仁權兩人對坐在茶幾兩側。各人一杯茶，一包煙，兩人手指都夾著燃著的煙。裊裊青煙上升，與上層的濃煙匯集，在石東富的辦公室，近來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濃煙了。
兩個對坐的人，卻都不知說什麼。開會時，說來不少話，這些既是他們的心聲，也是形勢所逼。
這時候，單獨坐在辦公室里，原本是想議一議，可真坐下來後，卻感到身心俱疲，思維都僵化了。
如此精神狀態，又能說出什麼？
熬夜對他們說來，其實不算什麼，能夠從普通干部升到這個級別的人，精力、體能都要超乎別人，才會在激烈的競爭中月兌穎而出。
但今天不僅是身體上的累，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沮喪與挫敗。
在懷仁鎮礦業工作上，兩人的選擇都不是內心想要做的，發展到今全是被高興佳、張長文、李添浩等一步步逼著走到如今的境況。雖說，在選擇上有自己的主動性，可上級一旦選定你作為代言與執行者，下級的人還能如何？
今天這個結果，是之前沒料到的，但也是很正常的或說是必然的。
續水，茶已經淡了，可兩人沒有要換新茶的意思。田仁權說，「縣長，養殖也前景是不錯，但對我們而言，困難也大。
技術、資金是兩大關卡，而銷售才是最關鍵的一環。真有把握嗎？」
「你覺得楊再新還是李善淮在信口開河？」石東富說。
田仁權搖搖頭，他不敢懷疑李善淮，但楊再新目前正光環護身，他覺得也不好懷疑。
「楊再新與新畦食品關系緊密，刺梨種植的產品既然有渠道進入市場，難道不能用這樣的渠道進行銷售農產品、養殖產品？」石東富說。
「對啊，這個年輕人看來是有所準備，故意在李善淮到懷仁鎮時提出來。」田仁權說。
「到底怎麼形成這個產業環鏈，我們也不需深究，產業能夠做起來，長坪縣也好，你我也好，或許都是新的生機。」石東富並不想深說。
田仁權听縣長如此說，也悟到這點。楊再新在找機會，李善淮何不也在找機會？懷仁礦業的事情雖沒有直接牽涉到李善淮，但他作為柳河市的第一人，多少會有些影響。如今，找到新的產業之路，自然可在省里找到突破局面之路。
不管怎麼想、怎麼理解，在柳河市很明顯的工作傾向就是做產業經濟，養殖也好、種植也罷，反正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農戶自主生產了。
如此，干部的工作肯定會復雜得多，但吃這一碗飯，就必須做事。
田仁權也是踏實做事逐漸走到今天這位子，說到做事，自然也不怕。可心里有一句話，始終想問出來，但他又說不出口。
目前所處的狀況，既是殫精竭慮去做事，市里和縣里能夠認可嗎？
在辦公室里抽煙的兩人，其實心里都有疑慮，都沒有說出來而已。
今晚看新聞的，鄉鎮也是必須要做的工作。田茂平早就從田曉明那里得到消息，在河岔鄉早就做了部署，新聞剛剛看到緊要處，他用手機給楊再新發一條短信，表達自己的祝賀。
作為鄉鎮干部，能夠得到市里一哥的贊許，那是明擺著要往上升。只不過，楊再新才拿到正科，估計破格的可能性不大。延兩年，升一級到副（處）級，那是必然的。
提前恭喜，不過是之前兩人有那份感情基礎，不然，就不好提這樣的事。
河岔鄉之前做刺梨種植，也是受到楊再新的影響，前一陣子，因為縣里的重心往礦業傾向，對刺梨種植有了疑惑，縣里工作小組的人員差不多停下這樣的工作，對河岔鄉而言，也是有較大沖擊的。
如今，縣里顯而易見地要扭正過來，河岔鄉的干部，自然歡喜。
幾家歡喜幾家愁，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楊再新對田茂平書記的意思很明白，簡單地回了兩個字︰加油。
有些話不需要說透、說盡，楊再新這時候所考慮的，是要新畦食品如何擴大業務，打通更多的市場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