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曉得我為什麼要專門讓吳二娃他們搞一個銷售公司？沒有他們，我們的產品同樣能賣得很好。」
劉春來問劉志強。
後者搖頭。
這也是他一直沒有整明白的。
僅僅只是把雞蛋分開放在幾個搖籃里，也不至于去費這麼大的氣力。
「品牌，我們需要提升品牌的知名度，打造出一個擁有高附加值的品牌，僅僅只是靠著做批發，並不賺錢，也不符合未來的發展。你作為山城這邊的負責人，得了解國際上這些行業……」
「春來叔，我可沒讀七年高中，洋人的話不會說，洋文也不會認……」劉志強急忙打斷了劉春來的話。
還沒說完，看到劉春來那要殺人的眼神，說不下去了。
劉春來很想殺人。
這七年高中的梗，貌似在哪里都過不去了。
「不會你不曉得學？自己不努力，還有理由了？」劉春來火大無比。
劉志強一臉尷尬，「學不會啊……」
「這就是你不努力的理由？作為一個負責人，你不懂不重要，但是你手下都沒有一個懂的，能行？」
劉志強要反駁，他旁邊的劉千山拉了拉他，讓他不要吭聲。
春來叔發火，越反駁，火越大。
劉千山隱隱感覺到問題可能在七年高中上。
可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要因為說了七年高中而冒火，這不是值得讓人羨慕的事情麼？
高中生，比初中生學歷高了很大一截。
何況還是讀了七年的高中？
「可根本就找不到這樣的人……」劉志強一臉委屈。「外面招人，都是那些沒有上大學的。只是高中畢業，都不會說洋文。」
當初劉春來用洋文吸引人，劉志強是在場的。
他也想那樣，問題是自己不會。
也找不到人教他。
「要人家真的會，都去外交部了。」劉千山一臉鄙視地說道。
劉春來無語。
這些狗曰的。
「行了，別扯淡，只要想學，沒人教你英語，電視里面沒有？收音機里沒有？實在不行，還可以去那些大學蹭課啊，那麼多學校在山城，大學大多數專業都是要學英語的……」
不懂沒啥。
不懂還不願意努力去學，就要不得了。
劉志強不吭聲了。
劉千山同樣也不說話了。
倒是劉春來，愣了。
自己想要說啥來著？
這兩個狗曰的，成功讓他忘記了自己之前想要表達啥。
「春來叔，我總覺得楊丹的建議不太靠譜。我們沒有足夠可靠的人來管著，如果太多不付貨款，咱們這投資風險就大了……」
劉志強再次開口。
讓劉春來知道自己剛才想說啥了。
旗艦店跟加盟！
這樣才能更快地推廣春雨服裝的品牌。
服裝業，最大的利潤不在于款式設計，而是品牌知名度帶來的附加值。
「每個城市，找最繁華的地方，用最大的門面，來展示我們的服裝。這個可以作為旗艦店，用來宣傳春雨服裝的高端品牌……」
「咱們哪里有高端品牌？」劉志強不解地看著劉春來。
雖然說目前春雨服裝為了跟那些仿制他們產品的公司競爭，也搞了幾塊錢一套的低端，用了紅杉跟江南兩個品牌。
哪里有高端的？
「春來叔說有，那就是有。沒有就弄一個嘛，這還不簡單？反正生產的服裝都是那些，咱們想用啥品牌都可以……」
劉千山隨口說道。
他的話，讓人根本無法反駁。
這年頭，國內並沒有幾個人有品牌意識。
對于一般人來說，只要能買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就行。
品牌不品牌的，不重要。
供應匱乏的年代，大家都不挑的。
現在市場上，有些廠生產假冒偽劣產品，同樣也是有著很大的市場的。
所有企業，都在野蠻成長。
「春雨我們需要做成高端，就像現在，我們賣出去的那些貼著春雨牌子的服裝，設計跟紅杉、江南並沒有多大區別，同樣的團隊設計出來的，甚至價格完全不同，為什麼？」
劉春來的問題，把劉志強跟劉千山兩人給問道了。
他們知道個屁。
連品牌，都是不熟悉的。
至于沈雄跟卜元杰他們，只是在一邊抽煙，根本就不關注這些。
劉春來也懶得給他們解釋，跑到廚房去看範萍做啥吃的。
範萍的手藝，根本就沒法跟劉九娃比。
甚至也舍不得多擱油，鹽倒是沒少放，劉春來說了倒好一些。
只是能吃。
這年頭，也沒有幾個挑嘴的。
能一天吃一頓肉，米飯管飽，已經是大多數人羨慕的小康生活了。
晚上就一個辣椒炒肉，另外就是一大盆絲瓜湯。
「範萍，多加點菜，晚上我們喝幾口酒。」劉春來吩咐著。
具體加啥，他也不曉得。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
現在讓他下廚？
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沒發現廚房里有啥值得他下手的。
劉志強跟劉大兵等人的戰友來了好些個，現在劉志強能勝任山城這邊的負責人，跟他的這些戰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這些人並沒有得到任何股份，甚至工資都沒問過。
作為老板，至少也得跟他們熟絡起來。
「劉春來同志在嗎？」正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一個聲音。
誰找自己？
莫不成長豐麻紡廠方面依然不死心，非得來找自己去吃火鍋？
氣溫沒有之前炎熱，可劉大隊長現在對火鍋並不感興趣。
爽了嘴，疼的是菊花。
火辣辣的那種感覺，太酸爽了。
他可不希望再來一次。
「譚教授？」劉春來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譚林。
他賣家具忽悠的第一個客戶。
「听說你來了這邊，我估模著你這會兒也不忙了，所以就來打擾了……還沒吃飯吧？想吃什麼，我請客。」譚林一點都不見外。
也沒有想過兩人這才算是第二次見面。
劉春來見他自來熟，心中琢磨著，眼前這位不會是真的來讓自己幫他看論文的吧？
看著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約莫三十的年輕人，同樣也帶著眼鏡，看穿著打扮，倒像是什麼單位的工作人員。
「這位是譚建中，今年剛畢業，目前在紡織局……」
老三屆的牛人啊！
「春來同志，你好，早就听說了你的大名很多次了，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譚建中一臉笑容，對著劉春來伸出了手。
可劉春來從他笑容里看到的是虛假。
伸手不打笑臉人，劉春來握著他的手，搖了幾下就收回來了。
「走吧，我請客。」譚林看著劉春來，很誠懇地說道，「當初你賣給我家的那套家具，可是讓不少人都羨慕呢。」
別人羨慕？
或許有。
劉春來卻能听出來，譚林暗示自己，當初買了這套家具後，給劉春來介紹了不少客戶。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不過，譚林這人不錯，加上又跟賀炎鈞關系好，也得接待不是。
「哪能讓你破費呢。正好，我們這里一會兒就要吃飯了。譚教授，咱們屋里聊吧。」
譚林這人真心不錯。
他愛人吳雪花對人也熱心。
當初送家具上門，人家可是沒有任何瞧不起人，給煮了很大一銻鍋稀飯涼著，還給弄了菜。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我可是很難得下一次館子呢……」譚林有些猶豫了。
譚建忠也不吭聲。
「譚教授，咱們也是便飯，當初我們送家具上門……」劉春來說得很誠懇。
听到這話，譚林倒也不再客氣。
後面有機會再請就是了。
現在他來的主要目的，可不是為了吃飯。
「讓趙天明出去買點豬頭肉跟其他的鹵菜。」劉春來偷偷吩咐劉志強。
不用劉春來吩咐，劉志強也會安排的。
當初在譚林家里吃飯，也有他。
「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听說你是賀炎鈞的乘龍快婿？」譚林坐下後，一開口，就讓劉春來差點把口里剛喝的水給噴出來。
他急忙解釋︰「我這還單著呢，賀黎霜這才高三……」
「哦~」譚林一臉八卦。
教授啊。
在意一下形象，行不？
奈何，劉春來沒法說。
就等著譚林進入主題。
奈何，譚林根本就不提正事。
劉春來只能自己主動開口︰「譚教授，之前賀叔說，他跟你是同學，都是學經濟學的？」
「他說了？」譚林有些意外，「他給你說啥了？」
「說啥？」劉春來有些蒙。
這話怎麼回答。
總不能說，賀炎鈞認可自己當他女婿吧？
「關于經濟發展這塊，他之前連著發了幾篇論文，主要是農村經濟發展跟三種產業關系等的文章，觀點很新穎……」
譚林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盯著劉春來。
「是嗎？這個真不知道啊。平時我連報紙都很少看……」劉春來言不由衷地說到。
每天早上鍛煉結束，吃早飯之前，他都在研究報紙。
甚至連中縫的各種廣告啥的，都反復去看。
大隊里都沒有一台電視機。
天天晚上看新聞聯播？
那根本不現實。
唯獨報紙。
雖然上面的信息有著滯後性，可這年頭的發展節奏也很慢。
譚林看著他，根本就不相信，「我很好奇，你對經濟發展那麼有見解，肯定知道大城市的各種配套遠比小地方更好，為什麼放棄山城的機會，轉而把一切都留在農村。」
劉春來看著譚林，好像他很了解自己？
或是來做說客，讓自己拿了長豐廠？
他沒有吭聲。
「之前老賀離開前，來了一趟山城，我們聊了一晚上，他對你贊不絕口，尤其是你說的一些觀點……」
劉春來了然。
感情，賀炎鈞也是一個好面子的人。
這八字都沒有一撇，就把自己當女婿給老同學顯擺？
要不得啊。
「譚教授，我原本只是為了完成我爹沒有完成的月兌貧工作，結果一不留神，就成了大隊長……作為大隊長呢，好處得不到啥，除了稱呼，能說點官話，可問題是，手下的社員吃不飽，穿不暖，沒法成家……」劉春來嘆了一口氣，「我們那地方，或許你不知道，人多地少，十年沒有新媳婦兒嫁進來，一個大隊，三百多個光棍……」
听著劉春來的講述，譚林微微張開的嘴，越張越大。
一個大隊兩千多人！
平均一個人沒有一畝田！
兩千多人，三百多光棍……
「這跟你拒絕承包或是入股長豐有關系？也沒有影響你們目前的產業啊。」
一直沒有吭聲的譚建中說話了。
「入股長豐，我能得到什麼好處？我們大隊的社員能得到什麼實惠？固定資產價值不到五百萬，四百萬只能得到40%的股份，是我傻呢還是這四百萬不是錢？或是長豐的潛力大到溢價幾倍的程度？」劉春來沒好氣地問道。
「長豐的固定資產，根本不止五百萬……擁有完整的生產線、技術、經驗豐富的工人隊伍等，這些不是都得算入成本？你們跟輕工局談，輕工局以收音機生產線跟技術人員入股彩電廠呢。」譚建中不滿地說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譚林在一邊只是看著，也不吭聲。
劉春來只是看了一眼譚建中，懶得跟這種人說話。
要是聰明人，根本就說不出來這樣的話。
看著劉春來的神態，譚林心中頓覺不妙。
本來不打算開口，這會兒譚林不得不說話了，「其實我們就是好奇，想要知道這原因。畢竟，目前大家都是模著石頭過河，可你好像對很多事情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未卜先知？
劉春來看著譚林，心想，難道自己又要冒充神棍？
「我春來爺爺會算，自然曉得。」劉千山在旁邊一臉得意地說道。
這些人不懂，春來爺爺那可是算得特別準。
準到剛認識的人，都不得不服。
「閉嘴！」劉春來恨不得一錠子（拳頭）打死這狗曰的。
人家一個教授，會相信自己用來忽悠沒有讀過啥書的人的東西麼？
自己本來就是隨口胡掐的。
「你還會算命，懂風水？」譚林倒是有些意外。
「不會！」劉春來堅決否認。
會也不會，不會更不會。
見譚林饒有興趣地盯著自己，劉春來直接拉回了話題，「譚教授，咱們還是回到正題上吧。其實，我們搞這些產業，只是為了解決我們大隊人多地少的問題，服裝廠，以女工為主，周圍女人多了，咱們大隊的光棍娶媳婦兒也就容易；至于其他廠，則是為了解決勞動力閑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