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利用唄。再說了，咱們這山上的水庫，只要有了水，利用周圍的石谷子，就可以初步過濾河里抽上來的水，這樣的水，更干淨！不管公社如何，我們是要在這上面修建自來水廠的！」
劉春來強調著。
因為要修建自來水廠在這山上，原本只有一米多深的山頂蓄水池，目前正在進行加深跟擴大。
在山頂靠近三隊的一側，第二台階上，有著一百多號人在忙碌著。
每個人都有分工，挖土的挖土，挑土的挑土。
還有石匠在不遠處的山上開山打石頭，蓄水池外面需要用條石加固，避免蓄水之後因為水浸出去造成邊緣垮塌出現。
繼續往下，都是岩石。
以後根本不需要加固。
往二隊的方向，留下一層破碎的石谷子，在那邊修建自來水廠，不用直接往里面放，先通過石谷子對水進行第一次過濾。
這也是劉福旺跑到縣里自來水廠詢問了專業技術人員後搞出來的方案。
「這上面的蓄水池，可以擴大到60畝的規模，不僅能滿足整個四大隊的農業生產，修建自來水廠，至少能滿足十萬人的生產生活用水……」劉福旺一臉瑟，「而且，山上都是石頭，還沒有決堤的危險……」
防微杜漸。
水庫修建在山頂上，如果是泥土的，蓄水量太大，那風險就太大了。
一旦決堤，後果就嚴重了。
整個水庫，周圍都是岩石，即使是有泥土跟比較疏松石谷子的區域，內部也準備用條石來砌一圈兒。
足夠妥當！
嚴勁松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公社原本的自來水廠，只有兩個水池，一個水池也就只能裝七八百噸水，即使擴大，也無法供應太多人的用水。反正以後會收水費，公社就不出錢了。」
「水廠的技術人員呢？」隨後，他又問，「歸屬呢？」
「公社不能啥都不出，白用不是？你還好意思說歸屬？從頭到尾，修建提灌站，公社出了一分錢？還問歸屬，你哪門（怎麼）好意思問出來的？」劉福旺冷著臉問嚴勁松。
「屁啊！你不是讓我在你問春雨服裝廠的借款上簽字了？提灌站讓公社給你承擔4成的欠賬？劉福旺，做人沒你這樣的！給錢讓我簽字蓋章，有利益就沒我啥事兒了……」嚴勁松急了。
劉福旺這是在不斷地刷新下限。
這種事情，干起來，那是一點都沒有啥不好意思的。
劉春來在一邊看著，如果不阻止，這兩老頭估計能吵半天，然後又絕交。
「嚴書記，要不這樣，水廠技術人員你去縣里要，鋼管啥的，也以水廠的名義向春雨服裝廠借款，公社佔40%，四大隊佔60%。」
「春來，這可不行！整個工程都是咱們自己搞的！」劉福旺不樂意了，「他是簽字蓋章了，可啥都沒出……」
「屁……」
兩人又吵了起來。
劉春來一陣無語，「爹，你不是說修建提灌站的借款公社也承擔40%嗎？水廠就提灌站合並成一個工程就是了。」
嚴勁松雖然有些不滿意公社才拿40%，可一想到他之前僅僅是簽字了，啥都沒有出，這也就滿意了。
為了怕劉福旺鬧騰，劉春來反悔，直接就往山下跑去，說是去弄合同。
「你這現在越來越大方了！自來水廠的股份都送他這麼多！嚴勁松在的時候沒問題，可他不在公社了呢？他可是馬上就快要退休了……」
劉福旺有著理由的。
公社負責人要是換個跟他們不對付的，那不得鬧心？
「公社沒錢，很多事情沒法搞。再說了，你讓他用公社的名義借錢蓋章干啥？而且，這水廠，短期內根本無法收回成本，但是公社可以以此為借口，減免今年我們大隊的上交提留跟統籌款……」
劉春來提醒老爹。
劉福旺頓時明白了。
自來水廠的修建，成本雖然不高，但是鋪設水管等，那也需要不少錢。
短期內想要收回投資，沒有可能。
各地政府的上交提留、統籌款，就是為了搞地方基礎建設項目，在政府沒錢的時候，就讓老百姓出資修建。
四大隊修路，直接減少了500畝的耕地面積，這以後都不用交國家的糧稅跟地方統籌、上交提留。
修建自來水廠跟提灌站，不佔用耕地，但是屬于基礎建設。
政府是要給錢的。
「你說讓公社把自來水廠搞在咱們這里，就是為了這個？」劉福旺明白了，也就不再鬧騰了。
劉春來點頭，「要是沒有股份，嚴書記去幫著我們爭取都沒用，有人會說閑話的。」
他倒不是怕別人說閑話。
「狗曰的！你對這基層工作適應得很快嘛！要是早點讓你當大隊長，現在怕都成縣長了……」劉福旺不得不感慨。
劉春來無語，老爹連自己當鄉長管著了他，都不爽。
居然一直念念不忘讓自己當縣長？
「你就是當了縣長，老子還是你爹！總不能縣長連爹都不要……」劉支書仿佛看穿了劉春來的心思。
嚴勁松不到吃午飯就弄好了合同。
劉春來看了合同，提出了不少的改進意見。
反正就一條，成本是要轉嫁到政府的，好處要大部分留在大隊。
這也不算佔公家便宜。
大隊也是集體不是？
簽合同的事情，自然要找負責財務的葉玲等人審核。
中午一行人在劉八爺家里吃飯，昨天剩下了不少肉，都有些餿了。
劉春來剛入口，就已經感覺到這味道了。
有些菜也有些酸了。
看到其他人都神色如常，劉春來也不好說啥。
這年頭，吃肉不容易。
沒有冰箱保鮮。
要不是都給他留著，也不至于。
反正到了這時代，腸胃好了很多，吃點餿了的肉，酸了的菜，也不至于拉肚子。
沒看到連縣長夫人眉頭都沒皺一下，嚴書記都吃得津津有味，張建民跟刀疤兩人同樣吃得歡樂無比。
不過桌子上仿佛都是瘦肉。
「肥肉都練油了，炒菜可以用，廋肉先吃了……」劉九娃看著劉春來，解釋著。
劉春來好奇，「不是有鹽跟佐料？那不會出問題？」
「多加點花椒在里面，沒有問題。」劉九娃平靜地回答，「炒菜的時候都不用放這些。」
果然，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
反正劉春來是不知道這個的。
「要不，找縣里，用這成本抵扣之前的欠賬？」吃了飯後，葉玲看著嚴勁松跟劉福旺，則是問劉春來，「你們大隊十多萬的欠賬，少一些，公社的欠賬也就少了。」
「這樣很好！咱們這欠了好些年了，無債一身輕。」
嚴勁松很支持這樣的操作方案。
公社欠著縣里不少錢，他這個書記出去開會都抬不起頭來。
修路這事兒，要了幾千條褲子，縣里是不會再給了。
就只能從別的工程上想辦法。
劉福旺不吭聲。
他雖然也是嚴勁松這樣想的，不想欠著國家的，可事情是劉春來提出來的。
「春來，你怎麼看？」
「不，讓縣里減免未來幾年的上交提留跟統籌款。」劉春來搖頭。
葉玲雖然是他公司的財務總監，還有另外的身份是縣長夫人跟原財政局副局長。
之前欠著的賬，估計縣里跟財政局都已經沒指望換上了。
欠賬在那里，可上交提留跟統籌款，那是實打實的真金白眼。
「之前欠的賬，可是有利息的！」葉玲皺著眉頭看著劉春來，「早點還了，利息也就少一些。」
別人都是怕欠國家的，欠賬後想盡千方百計還賬。
到了劉春來這里，手中有著大量的資金，卻不願意還錢。
「咱們大隊跟公社，欠的主要是上交提留跟統籌款的差額，那個利息遠比銀行的貸款利息低，甚至還不如銀行存款利息高……」
「你這不是佔政府的便宜嘛！」葉玲有些接受不了。
劉春來怎麼能這樣呢？
一听到說佔便宜，嚴勁松馬上也改口了，「對，那就先欠著，反正這賬是整個公社欠的。有了這錢，先去存銀行，賺點利息……」
「瞧你那點出席！銀行利息能有多少？最多也就比咱們欠的利息高兩三個百分點！交給春來，他能讓錢下兒！」劉大隊長很鄙視嚴勁松。
一個書記呢！
就這點眼光。
劉春來把錢留在手里，絕對是為了讓錢生錢。
甚至，劉福旺覺得，早晚有一天，劉春來肯定會想辦法讓縣里抹掉他們整個大隊甚至整個公社的賬。
葉玲被這幾個無恥的干部氣到了。
旁邊作為她助手的楊小麗以及還在跟著學習的劉秋菊也都是目瞪口呆。
她們啥時候見過這樣的事兒？
「爹，咱們這欠著國家的，不還也不是個事兒啊……」劉秋菊開口了。
她不希望家里有欠賬。
寧願窮死，也不願意欠賬。
「你哥做決定呢！反正老子欠了這麼多年！給國家上交的，遠比欠的多得多！」劉福旺沒好氣地說道。
「你這一點都不符合你老革*命、老黨員的覺悟！」葉玲一臉鄙視。
劉福旺曾經是多麼好的一名干部啊！
就這樣，被貧窮給擊倒了。
「葉總，其實不是這麼個問題。現在我們有很多需要用錢的地方，即使還了，縣里財政能拿出錢支援我們嗎？或是縣里的銀行在我們需要的時候能貸款給我們嗎？」
劉春來一臉認真。
葉玲頓時不吭聲了。
之前劉春來收購黃麻的時候，縣里財政把所有錢都拿出來了。
這種事情，可一不可再。
尤其是貸款，不是短時間內能還的。
哪怕之前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賭了一把，可那也只是這麼一次。
還好，劉春來很快就獲得了訂單，把縣財政的錢先還了一部分。
剩下的拿回來修路建廠，也沒有繼續償還縣財政的錢。
這小子跟其他的干部不同。
根本就不在意欠賬。
「葉總，你原來是縣財政局的副局長，優先為縣里考慮，這個是應該的。不過現在，咱們首先要確保公司能穩定發展下去……」劉春來變得嚴肅起來。
就連張建民，也都是在一邊豎著耳朵听。
欠賬欠得這麼心安理得？
不要臉！
難怪劉春來能這麼快就做起來。
「先考慮公司？如果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國家還怎麼發展？」葉玲難以理解劉春來的這種想法。
嚴勁松跟劉福旺兩人也听出不對味來。
春來大隊長這想法很危險啊！
「如果只考慮國家發展，我們都活不下去，國家還怎麼發展？」劉春來反問葉玲。
葉玲一時間被他繞糊涂了。
明明是劉春來自私，居然把歪理說得如此清醒月兌俗！
「之前咱們四大隊什麼情況，縣里也知道。可即使這樣，大家連飯都吃不飽，每年勒緊褲腰帶，大部分時間都是靠著喝看不到糧食的稀飯湯湯吊命……十多年沒有新媳婦兒進來，如果不尋求改變，最終結果會如何？」
劉春來嚴肅地問葉玲。
「這跟賴賬不還有關系？」葉玲實在是糊涂了。
想得腦殼都痛。
其他人同樣也是不明白。
以前好像也沒出啥事兒不是，就是大家過得窮一些。
「如果我們先用這些資金發展，就像隔壁的望山公社，靠近大河，田多，每年交給國家的糧食多，自己剩下的還能吃飽……我們發展起來，僅僅是稅收，每年能多交付多少？」
「發展不起來呢？」葉琳迷糊了。
「發展不起來，不還是欠那麼多？國家有什麼損失呢？」劉春來問葉玲。
眾人都被劉春來給帶偏了。
這話听起來，確實非常有道理。
「這其實就是給大隊跟公社一個翻身的機會，也是給政府一個增加收入的機會……」劉春來如同魔鬼，繼續忽悠著一群人。
所與人都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可總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
就連做了二十多年財務工作的葉玲，也都只是隱隱感覺到有哪里不對，可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對。
「既然都沒意見，那就這樣吧。我去縣里爭取……」嚴勁松開口說道。
反正他無所謂。
這公社欠賬，又不是他嚴勁松欠的。
現在看到了發展機會，自然不會去扯劉春來後腿。
「等等，要是所有人都這樣，都欠著國家的，那國家怎麼辦？」葉玲終于明白問題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