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海暗流 第94章 人間渡口,各自乘流(上)

「師父到底怎麼贏的馬空拳,這下可以跟我們講講了!」離開刀口渡,進入南望山里,再沒什麼顧忌,陳開問出了自己心中也好奇的問題。

「或許我並沒有贏他。」凡進的語氣並不確定。

「什麼意思?」

「說不上來,只是一種若有如無的感覺。」

「如果你沒有贏,他為什麼要認輸呢?」

「可能是師父潛意識也以為自己入通象時間太短,贏不了,所以即使贏了,也會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或許吧。」

凡進沒在糾結,將決斗的過程簡單地說了一遍,他語氣平淡,但其中凶險,陳開和陳重自然清楚。

最後他又說起黑衣人的插曲。

「我們勉強擋下那道驚雷,還是被其重傷,這個時候,其實已經有人藏身崖壁之下,在打黑魚刀的注意。」

「打黑魚刀的主意?除了您二位,還有其他通象境高手在場?」如果沒有通象境的實力,行蹤怎麼瞞得過通象境的高手,又怎麼會不懼乾坤大象的力量。

凡進卻是搖了搖頭︰「只是比武福強一些,算是一只腳踏進了通象,他應該是趁著我與馬空拳全力決斗之時,悄悄潛上山,藏在崖壁之下,後來我們又全力應付那道驚雷,才沒有發現他。」

「倒是一手燈下黑啊,早知道我們也不跑了,師父知道是什麼人嗎?」

「有一點猜測,但我當時已經無力出手,沒法確定他的來路,下山到渡河,我也一直搜尋,卻始終沒有發現,他應該是一擊未中,直接遠遁而走。」

「好吧,想來他也應該明白,現在更沒機會了,倒是不用擔心太多。」

「嗯,老陳感覺如何了?」凡進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說,轉而問起陳重的情況。

陳重自從引雷電的力量游走經脈之後,一直有些虛弱,所以三人的速度並不快。

「已經沒有問題了。」

「好,翻出這座山,我們取了馬,便要趕路了。」

陳開知道師父掛念師娘和師弟,也不再廢話,全力趕路。

北邊一點,馬空拳帶著許飛打道向西,他默默走在前面,許飛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也不問去哪里,干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跟著輸了的我,臉上無光?」馬空拳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他能先開口,可見許飛的疏遠和沉默,還是影響了他。

「你沒有輸,我為什麼要覺得臉上無關。」

許飛語出驚人,還好在場的只有一人,這個人雖然也吃驚,但並不是因為吃驚于話的內容,而是吃驚于說話的人。

「連刀聖都以為自己贏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輸?」馬空拳停下,轉身看著許飛。

「有些事,看起來有很多選擇,無數種可能,但大部分時候,都只有一個必然的結果!」許飛學著某些人的語氣︰「我只知道,離開大旗京都,是你要的結果,而這個結果,只有你輸了才能得到。」

「你能感受到我的真實情緒?」馬空拳已經人老成精,又是通象境的高手,他不認為自己的情緒、神態有什麼破綻。

許飛點了點頭。

馬空拳走上幾步,雙手握住許飛肩膀,用力捏了捏︰「很好!有這樣的感知和悟性,繼承我將要創出的關門絕學無極拳,再也合適不過。」

「無極拳?」

「不錯,風雷拳太弱了,雖然沒有敗,但也贏不了他的太極刀!」

馬空拳說著,加快腳步,往西而去。

就在決戰結束的二人分別踏上歸途和去路的時候,一哄而散的看客們,也爭先恐後地前往各處。

是夜,插著盧字旗的樓船停在了京北渡的河灣處。

京北渡,顧名思義,京城北邊的渡口,隸屬京兆北路管轄,實際距離京城,還有近兩百里地。

盧勁前並未下船,他還要沿水路繼續東下,走運河南折,回兗州。

夜已深,他在船艙打坐行功,面前的茶幾上,那支小小的金槍映著燭光,熠熠生輝。

一陣河風拂過,一道影子立在了茶幾前面。

盧勁前睜開眼楮,前面站著的,赫然是那個易容的唐門漁夫。

「你來做什麼?」

漁夫並未開口,眼楮看向茶幾上的小小金槍,盧勁前皺起眉頭,唐門的人非敵非友,但讓對方發現了自己對刀聖弟子的殺意,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情,他伸手想要將其收起來。

陡然間,殺意驟起。

盧勁前伸向小小金槍的手瞬間化指為槍,點上對方刺來的短小袖里刀,接觸的一瞬,他像是被蟄了一下,悶哼縮手,同時借力向後翻去。

他左腳後撤抵在牆上,身體前傾,一副隨時前沖的姿勢,眼楮卻盯著來人雙手上的奇特袖里刀。

刀開雙刃,小巧如匕,弧線優雅,尾部沒有刀柄,而是一個僅容兩指的圓環。

「你不是…」盧勁前嘴上開口,右手隔空去抓牆邊兵器架上的長槍,然而對方在他開口之時,人影一閃,欺身逼近,一腳將即將到手的長槍踢飛,長槍貫透艙板,高高飛出。

緊接著,漁夫帶著清亮如水的刀光向盧勁前全身罩去。

艙室狹小,長槍離手,盧勁前戰力去了一半,起手就被漁夫穩穩壓制住。

飛快的幾招交手之後,盧勁前心中駭然,知道自己不是來人的對手,甚至跑都跑不掉。

他眼里閃過絕望的狠意,厲喝一聲,身子猛然迅速鼓脹起來,這是將內力從丹田迅速傾瀉到四肢百骸的跡象,隨時可能爆體而亡,而且就算事後活下來,也基本是廢了。

然而盡管如此決斷的拼命,還是被漁夫輕易化解。

他一拳砸在盧勁前丹田處,對方便向泄了氣的皮球,鼓脹的身軀,迅速干癟下去。

「就你,也想強行越境!」漁夫沒有去躲盧勁前口中噴出的鮮血,陰惻惻地說道︰「奉承話听多了,你還真以為自己距離通象只有一線?」

然後,在盧勁前的驚駭神色中,漁夫伸手探入鹿皮囊,模出一根細如牛毛的毫針,揮手射來。

哧溜一聲,艙外的長槍終于落入水中,艙內的飛針也射進胸口。

盧勁前瞪大的眼楮慢慢失去神色,房外,腳步聲由遠而近,應該是盧家後輩听到響動,往這邊趕來。

漁夫往窗口而去,走了幾步,像是想起什麼,回過頭來,手一揮,一直靜靜躺在茶幾上的小小金槍,急射而起,插入盧勁前喉嚨,僅僅流出半寸的尾巴。

漁夫這才滿意穿床而出,融入夜色。

「七叔!快來人,七叔被殺了…」

樓船上,哀嚎與騷亂響起。

與此同時,旁邊的小船上,有男子被騷亂驚醒,他揉了揉額頭,有些詫異,不過兩三日沒有休息,一覺睡得這麼死?

不對,血腥味?

他目光移向旁邊,臉色驟變,那用來掩飾真容的漁夫外卦上,新鮮的血液還未凝固。

他的東西被人動過,但他卻一丁點感覺都沒有,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檢查自己的東西,手探進鹿皮囊的時候,心向下沉去。

不遠處樓船上那一聲聲淒厲的「七叔」,讓他如墜冰窖。

盧勁前死了!

他的斷尾毛少了一根,衣卦上還帶著鮮血。

動他東西的人完全有能力殺了他,卻還留著他,那麼不用去確認,他也知道,丟的那根斷尾毛一定在盧勁前的身體里,而外卦上的血,也一定是盧勁前的。

僅僅片刻,果然有盧家子弟乘小舟,往自己這邊來了。

他強行收起復雜的情緒,從艙板下拖出一身魚皮水考,簡單收拾東西之後,套在身上,望向水中,此刻他的眼里,船下已經不是黃河,而是無盡的深淵。

他一旦逃走,以後絕難辯說的清楚,但如果不走,可能連辯說的機會都沒有。

盧家子弟漸近,他不再猶豫,縱身躍下,寒意浸透而來。

同樣感到寒意的,還有吳士誠。

幾天前,就在他準備動留白居的時候,整個江南路、淮南路,乃至淮北、河南,所有的留白居都關門了。

他準備了無數的人力物力,仿冒罐頭,要搶斷留白居的罐頭市場,讓他們的貨爛在手里;他威逼利誘和留白居合作的大小菜商、糧商,要斷絕留白居的供貨,鬧事的地痞無賴也已經準備好,甚至連各地衙門都事先疏通好了關系。

留白居在他就要動手的時候,關門了。

讓他甩足力氣的一拳,打在了空處!

並且這兩天,自家的生意陸續有各種狀況出現,有人退貨,有人寧願賠錢也要中斷合作,有人甚至在吳家鋪子的隔壁或者對面,開起同樣的店子搶生意,就連掌櫃都在被挖牆腳。

吳士誠能當上家主,當然不是草包,他很快敏銳地反應到,有人想要對付吳家了,而且這個人不是凡塵商號,或者說不光是凡塵商號。

消息被走漏,那麼自己串聯的蘇、孫、黃、盧等幾家肯定有人兩面三刀,但是,那人憑什麼選擇凡塵商號,原西遠在天邊,他難道甘願屈居一個武夫之下,並且是很快就要鎩羽而歸的武夫。

還有其他想要對付吳家的人,為什麼這麼巧?

一切好像一張招向他的大網,讓他有種插翅難飛的感覺。

「停下所有的動作!」

他咬牙下了命令,然後往宅院深處,父親的居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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