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石牛晨霧 第33章 眼前瑣事

過了端午,天氣便真正地熱了起來,辰時未過,太陽底下已經待不住人了。

陳重一身農夫打扮,站在新院子的樹蔭下,搖著一把文士折扇,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這是得了凡先生許可後,按照自家少主的意思,在醫館旁邊重新起的新院子,東西北三間房加上南邊一道院牆,整一個口字型,院子已經完工,幫閑的村民往里搬家具。

同樣的石頭牆,石板頂,按少主給的圖蓋出來就是不一樣,就是太小了,還不到一畝地,這怎麼配得上少主身份,不過話說回來,少主啥時候還懂蓋房子了?陳重心里泛著嘀咕。

「都手頭麻利些,我已經按凡先生吩咐備了酒肉,趕緊干完交了差,你們也好去吃肉喝酒!」主事發了話,又帶頭賣力,勞動者們被炎熱蒸掉的力氣頓時又回來不少。

鄉下建宅、嫁娶、發喪等一系列大事,全靠鄰里相互幫襯,大多都是請一位能拿住事的總管,按照人情關系發派執事,陳開便也入鄉隨俗,借「凡郎中」的名頭建一個獨立小院。

「侯老弟,不急這一會,來歇歇。」

「好!」那主事听了陳重的話,應了一聲,將手上的櫃子搬進去放好,這才來到陳重跟前。蓋院子這事,一直是陳重出面的,他以為主家有什麼吩咐,卻沒想到陳重遞給他一個袋子,入手的時候,他便知道,那是一小袋碎銀子,估模有十幾兩。

「活兒趕得緊,大家十幾天沒進山下水,凡先生讓把這些給大家伙兒一分,去你家里幫廚做飯的婦人也算。」

「陳大哥,這,凡先生太客氣了,平時幫大伙兒治個傷看個病的,大伙兒都記在心里,何況這幾天雖然干點活兒,也整天好吃的好喝的沒少霍霍,平時哪有這好日子呢,工錢不能要!」說著便要把錢袋塞回來。

陳重抬手擋住︰「行了,不必推辭,你接著忙,我去跟凡先生說說。」說罷便向醫館走去。

村正拿著銀子,望著陳重離開的方向再次吆喝道︰「手底下都仔細點,咱們這可是給活菩薩做事呢!」

醫館後院房間里,陳開正在埋頭梳理初級的數學和物理知識,看到陳重進來,並沒有停下,只是問道:

「怎麼樣了?」

「馬上就完工了,工錢也給結了,只是不好給的太多,每個人半兩」

「嗯,這些事你看著來就是了,不知道姑姑派的人快到了沒有?」

「還沒有消息,我回去的時候跟小姐說了石牛縣這個地方,錢總管應該也知道,我每日也都去縣城看,一會兒再去看看。」

「沒事,中午正是熱的時候,你可以晚點去,有消息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少主不必擔心,我是習武之人,寒暑難侵,嘿嘿。」

陳開看了看他,發現他衣服穿的規整,沒有袒胸露乳,臉上也不見汗,知道他所說屬實,但是農夫腦後別個文士折扇這個畫風讓陳開有些無語,顯然是從端午那些游河的士子那里學來的。

見陳開望向自己,陳重才才反應過來,取下扇子,還給陳開。

「沒事,你喜歡的話就留著,我也用不上」

「不要,我又不通文事,就是瞎玩玩,少主要沒啥事,我就去縣城了」

「嗯。」

正因為不通文事,所以陳重對陳開寫的內容也並沒有感到奇怪,若是有學識的人看到,陳開少不得要搬出師父搪塞一番。

這一個月時間陳開都在忙碌中度過,除了練功,他測試性地向平安小師弟講了一點點數學和物理方面的知識,沒想到小師弟的很有天賦,也十分感興趣,為此他開始回憶自己曾經所學,並整理成最初級的教材。

為了做事方便,陳開與凡進商量後要求單獨拓建了一個小院子,一方面自己練武總會影響到師父一家人的正常生活,另一方面陳開準備把打造一個實驗室,既可以教小師弟,也可以自己進行研究。

畢竟自己那個時代,很多先進的生產力,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眼下最重要的兩件事是琉璃廠和酒樓,理論簡單,但事總的有人去做,而且是可靠的人,所以在和凡進坦白達成合作意向後,陳開就已經向他那位姑姑去信,要人,要錢。

傍晚的時候,陳重帶回了陳開一直等待的人,

略微整理儀容,來人對著陳開長揖行禮︰「屬下錢正,拜見殿下!」

陳開笑著扶起對方︰「錢大哥不必如此,坐吧,先喝口水。」

說著他將泡好的茶水推了過去,然後轉頭吩咐陳重︰「錢大哥怕是還沒吃飯,重爺爺去弄些吃的來。」

陳重應聲,放下包袱離去,錢正也不扭捏,咕咚咕咚連干兩杯茶水。

陳開至此也已經慢慢了解到,這個世界雖然等級森嚴,但並沒有嚴苛的禮教,家僕家將都自稱屬下,甚至臣,不興跪拜,非正式場合,可以同桌議事,因此等錢正喝足,陳開便招呼他坐下。

「原西現在情況如何了?」這不是陳開最關心的問題,卻是他最應該第一個問的問題。

「屬下也說不上好壞。」

錢正斟酌片刻,方才說到︰

「不曾想,區區十年,那宇成干基竟老朽的如紙糊泥塑一般,已經被郭將軍困在靈州城月余時間,按先生們推測,靈州城如今應該就快斷糧了,北旗為防郭將軍長驅直入,殺入境內,並沒有派大軍救援。只是郭將軍所率,遠駐靈州城下,糧草供給,所耗甚大。」

陳開點點頭,長線供給,還要保證安全,糧草損耗肯定是成倍增加的,便問到︰「義叔沒說他到底意欲何為?」

「郭將軍說,要北旗交出謀害王爺的凶手,歸還靈州,不然他便要將宇成干基和靈州城內數萬軍民全部困死!」

「北旗就這樣放棄宇成和靈州嗎?」

「沒有,北旗明面上派使與郭將軍談和,暗地里也派人到王府和折家疏通。」錢正看了看陳開臉色,繼續道︰「不過這些人都沒能進門就被送去了郭將軍大營。」

「該是如此。也罷,大事便由大人們去操心,你我還是說說小事吧,姑姑可有教誨示下?」

得了話的錢正打開了包袱,漏出里面是厚厚的一堆文稿︰

「郡主叮囑,殿下畢竟不是武夫,是將來的西王,要執掌原西,不可只束縛與武道一途。只是凡先生在前,府里也不好再派西席的先生們過來,所以讓原西境內各地上了品秩文官武將總結自己的處理軍政的心得,另外還有杜先生總結王爺生前處事決斷的記錄,以及幾位先生的勸學文章,這些郡主和幾位先生都互相看過,特意送來讓世子研習。」

「哦~」陳開有些驚訝,倒不為自己即將成為苦孩子,這些文稿看似繁多,實際上以自己和閱讀和理解能力,根本不需要研讀,只需要讀取有用的信息就好了。

但是,誰會想到這麼做呢?這件事看似簡單,仔細一想卻十分有深意,因為這件事至少傳遞出三個意思︰

第一,提醒凡進不要有不合適的想法,陳開畢竟是陳家傳續,是西王府世子,是未來原西的主人,而不單單是刀聖的傳人。

第二,向陳開表態,自己忠于王府,忠于甘涼。

第三,陳開隨凡進學武,三兩年必然難以取得成績,那麼時間長了,一旦原西集團里多數人開始習慣沒有陳開的日子,那麼王府失去實際控制力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借以這種方式,讓各地主官時刻想起,原西主人還在,只是隨高人學藝,遲早要回來。

當然還有這件事最實際最直白的目的,讓世子成為真正了解原西,能夠主持原西局面的西王!

這個做法會是自己那姑姑想出來的嗎?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可能性不大吧,還是陳重嘴里的名士大才杜清,不過杜清不是和姑姑鬧了別扭嗎?算了,自己過段時間應該就會知道,因為他如此處心積慮,一定不會放任世子自流,萬一世子不學呢,陳開可以想象,自己過段時間就會面臨一場考試。

收回思緒,陳開幫錢正添了茶。

「我知道了,辛苦錢大哥,這些東西我會仔細研讀,你繼續說」

「除此之外,郡主這邊也沒有什麼安排,父親說既然來了這邊,就盡量打開一條商路,做點生意,主要目的是建立殿下這里和府里的聯系,利潤是其次,能把殿下在這里的花銷和對凡先生的孝敬掙下就行。」

「嗯,我讓姑姑派一個會做生意的過來,就是為了在這邊弄點產業,孝敬師父。師父有一件事情要做,需要不少錢,對了,會燒窯的工匠帶來了嗎?」

「帶來了,從府里的鐵鋪和瓦窯各抽了一位,都是老手,應該不會誤了凡先生的事情。」

「好,錢大哥回頭把這兩個人帶給我,這件事師父已經有了安排,錢大哥不必管了。倒是生意這邊,需要錢大哥負責,不知錢大哥有什麼想法?」

「回稟殿下,屬下目前還沒有具體的想法,一來廬州、和州以及往東的江寧、潤州一帶是五小世家中孫家的地盤,如果我們要做的大些,得先去拜會孫家主事人,這也是規矩。

只要孫家妥了,官面上的事情便比較容易解決,只是以後賺多賺少,都少不了孫家一份買市錢。至于做什麼生意,屬下初到此地,還需要查探一番,王府主營馬、牛、鹽等貨物在這里怕是不好做,一來需求太小,二來距離太遠,難有利潤,風險也大。」

「錢大哥以為做酒樓如何?」

「酒樓?」

陳開點頭,他的問話,是有考較的意思。錢正沉吟片刻,才回答道︰

「恐怕不妥,酒樓雖然不會被地方商賈大族抵制,但需要大量人手,說實話,屬下這次過來,帶的人也不多,其實人手不算最關鍵的事,畢竟有錢的話,人可以招。

關鍵在于這酒樓重在口味,而口味的核心,又在于廚子,這年頭,好廚子幾乎都倚身豪族大家為僕,招不來,如果放棄口味,去做市井酒館,賺販夫走卒的錢,利潤微薄,算不上好生意。」

短短幾句話,酒樓營生的利弊清晰明了,且都是針對當下實際情況來考慮,還有客群定位和消費檔次的概念,陳開不由的暗暗點頭。

「嗯,我覺得錢大哥說的很有道理,不過,這口味的關鍵,其實已經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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