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風起 第13章 文火老湯

早餐時間,餐桌上,正大快朵頤的陳重忽然停下來,看著陳開,問到︰「少主是不是覺得飯菜不合口,我讓他們重新弄去?」

「啊…哦,沒事,我不怎麼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哦」,陳重將信將疑,一邊凡進也挑了挑眉,牙縫里蹦出倆字︰「嬌慣!」

陳開呵呵應付一下,倒也沒掩飾自己對食物的不喜,又扒拉幾口白飯便放下碗筷,菜做的不好不說,早上先是人頭後是斷臂的,能有胃口才怪呢。

飯後,幾人要了一壺茶,沒坐多久,小二便帶來了凡進和陳重要找的人——旬安城最出色的包打听。

那人一副說書人打扮,面相雖然普通,一雙眼楮卻是轉的勤快,略一沉吟便認準了陳開是主事人,對著陳開諂媚地彎腰拱手︰「小人曹三,江湖朋友抬愛,夸俺一聲‘百事通’,不知貴人想知道些什麼?」

陳開看了看凡進,見師父沒有開口的意思,便說到︰「我們想知道自上元節以後,所有關于西王府的事情!」

「沒問題,」盡管院子里沒有外人,曹三還是壓低聲音︰「不瞞小貴人,我這今兒早剛收到一條關于西王世子的緊要消息,無論幾位是尋仇還是幫忙,這條消息可萬萬不能錯過!」

曹三一邊說,還一邊擠眉弄眼的比劃,顯然最近找他打听這類消息的人不少。

「你且說來听听」,陳開想試試這所謂的包打听的水平,曹三一臉為難地搓搓手,陳重不等少主發話,模出一錠二十兩的銀元寶,放在桌上。

曹三眼楮一亮,就要伸手去拿,陳重又忽然回手,將銀子扣在手下。

「我家少主不缺錢,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問你的事情,知道就如實回答,不知道也關系,但你若敢胡編亂造、弄虛作假,哼哼!」陳重說著亮開了手,那銀元寶已經整個鉗進了梨花木桌子里。

曹三看著這一手,臉皮子抖了幾下,這年頭,把銀子拍進桌子其實算不得什麼驚人本事,但陳重卻是按進去的,並且銀子完好,不曾變形,桌子也未曾開裂,恐怕整個旬安縣,或許是整個金州,都找不出這樣的高手,何況對方還只是一個下人!

曹三連忙收起油滑姿態︰「小人明白,小人雖靠著下九流的行當混口飯,規矩卻是知道的!」

陳重手往桌子上一按,「拿著吧」,銀元寶彈了起來!

曹三趕忙伸手接住,也不拖沓,拱了拱手便開始說到︰「據我的線人打探到的消息,昨晚的時候,就在旬安縣城往西二十里處,有」

「慢著」,陳開打斷了曹三,他現在的身份不容他在這些事上吊耳郎當,他自己也急需要盡快掌握情況,「昨晚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從上元節開始,撿重點一條一條地說,不要加入自己的想法和猜測。」

「是」,曹三理了理思路,再次開口︰

「正月十五上元節,西王一家從原州城回蒼青縣祖祠祭祖,遭到遇刺殺,由于內奸的策應,西王和王妃身死,世子失蹤,後來消息證實世子被西王賬前六衛中的兩衛帶著往東逃了,如今就在金梁二州這一片地方」

曹三一邊說著,一邊觀察這幾位的神情,揣摩著對方想知道的消息,三人也偶爾問起些事情,有的他知道,有的他不知道。

春風暖陽下,旬安縣城熱鬧非凡,天上一朵巨大的白雲緩緩飄動,一會兒像是牛,一會兒化作狗。

一個多時辰之後,曹三滿懷著收貨的喜悅離開,

屋子里,陳開皺眉沉思,三人沉默著,都沒什麼說話。

之後,陳開又讓身為當事者陳重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然後找小二要來紙筆,開始拼湊整個事件和自己所處的局勢。

隨著歸納,陳開也確認了,雖然精神記憶不在了,但身體肌肉記憶仍然保存著,筆畫流暢,字跡工整,顯然經過刻苦的練習。

之前的言談行止間,也能感覺到自己充滿力量感,那時他便已經懷疑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仍在,體質極好相必也是因為從小磨煉。

陳開一邊寫,一邊也向凡進和陳重詢問些事情,陳重不識字,凡進卻是識字的,他湊過來看著陳開書寫的內容,卻發現陳開是橫著書寫的。

正月十五晚間︰蒼青縣祖祠,父王母妃遇刺;

備注︰敵方刺客近百人,無惑境宗師三人,一品高手約三十人,無一人低于二品;父王率帳前六衛陳武、陳文、陳重、陳輕、陳卓、陳平,其中陳平半步宗師,其余皆是一品大成,另有隨行親衛五百,祖祠陵衛二百,其中陳文,親衛隊副隊長,親衛約十數人反叛。

父王身死;母妃為引開追兵陷入絕境後自刎;陳武、陳平為護西王當場戰死;陳卓及親衛隊長率數名親衛竭力保護西王夫婦遺體,原州城衛趕到時已體無完膚,生死不詳;陳重、陳輕受王妃之命帶世子突圍逃亡;陳文反叛後重傷逃走;五百親衛及二百陵衛十不存一;刺客幸存暫時逃走者約十人,包括一名不惑境宗師,其余皆死,未有俘虜,可謂自殺式襲擊!

正月十五,下午,北旗犯邊;

備注︰北旗征南將軍宇成干基親率大軍二十萬,兵分多路,進攻原西北部防線,軍情傳至原州,西王遇刺,郭二叔動用戰時臨機決斷之權,調動原西兵馬,與北旗軍交鋒,以杰出軍事才能,化解北旗軍攻勢,僅三日迫令宇成干基退兵。

正月十六,王府開始追查凶手,肅清內奸;

備注︰在西王府怒氣之下,原西路的江湖人士遭到大面積抓捕、審訊,追索在逃刺客七人,包括那名不惑境宗師,同時整個原西路開始肅清內奸,追查凶手,大量線索指向北旗和與西王府有仇的江湖亂匪。

正月十八,宇成干基退兵。

正月十九,郭二叔與姑姑因為原西兵馬統率權出現爭執,原西高層將領也因此分為兩派,互相難以說服,僵持不下。

正月二十,姑姑在父王賬下第一謀士杜清的說服下,以原西大局為重,欲將原西兵馬暫交郭二叔統領;

備注︰雖然大將軍印丟失,但原西軍忠心可用,只要郡主支持,郭正剛也有威望,可暫時領兵,正在此時,傳出郭正剛參與謀刺西王,意圖奪權的言論!郡主雖不信,卻也不敢再支持郭正剛。

正月二十一,大夏咸興皇帝得知西王死訊,慟哭半宿,停朝三日以示哀榮,追謚武靖王,著刑部成立緝凶司,專司追查西王遇刺一案,另封郭正剛為代原西大將軍,統領原西軍馬,但原西軍中無人理會。

正月二十二,更多地留言開始傳播,大邏聖教,關內路韋家,川蜀路劉家,都有參與謀刺事件,各方都企圖趁機插手原西。

正月二十五,秦州南部,有刺客冒充西王府一方,以江湖尋仇刺客首級為餌,騙取陳重信任後,突然發難,已經受傷的陳輕幫陳重檔下一刀後身死,陳重殺掉刺客,繼續逃亡。

正月二十七,郭正剛探得宇成干基退兵後卻並未解散兵馬,再次向郡主要求支持他暫代原西軍統領,郡主以王兄余威敦促幾位忠心高層加強防御,卻未答應郭二叔要求。

二月初,此後各種留言愈演愈烈,盡管以西王府為首的原西各層都盡力壓制留言,保持節奏,但越來越多的問題在出現,留言甚至已經滲入底層軍卒中,軍心已有波動跡象。

陳開梳理完,停下了筆,這是目前所能知道的訊息,最新的消息也是發生在十多天以前的事情,如今是什麼情況,大家也都不知道。

陳開本著等價交換的原則,雖然對原西這些人和事並沒有什麼感情,但畢竟自己佔了人家世子的身體,還是想想,盡量幫人做些什麼吧,也算是給自己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要不然,原西一旦大亂,西王府再出各種不能控制的問題,自己肯定也不得清淨。

幕後謀刺者的實力很大,按師父凡進的說法,三名不惑,三十名一品,這是江湖一流世家或者幫派的實力,有這樣實力的幫派大族其實也不算少,但是卻想不到誰會舉全派、全族的實力去刺殺西王,還動用了陳文、親衛副隊長這個級別的釘子。

一時想不通,陳開換了思路,從反向去推,假設西王府失去在原西的統治,誰最有可能獲取巨大利益,大到超過一個一流的江湖門派所能帶來的收益?然而陳開所知的信息有限,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理解也不夠深,沒能得出準確的結論。

刺殺、犯邊、散播留言、各方勢力趁亂企圖插手,西王死去,整個原西如同老湯在鍋,被文火慢慢熬著。

既然找不到煲湯的人,那麼,怎樣才能不讓這鍋即將熬好的湯被別人瓜分?

陳開暫時沒想好改怎麼解決,便請教土著,他看向師父,問到︰「師父怎麼看,或者打算怎麼做?」

「哎,為師雖然武功高,醫術好,卻不懂軍政之事,你要問我怎麼辦,可比讓我去北旗把馬空拳打一頓還要為難。」

…陳開滿臉黑線。

「不過,為師的打算可以說與你听听,為師需要盡快回去,所以你也需要盡早決斷,你是隨為師學藝,還是準備回原西!」

「師父不願去原西?」

「不是不願,是不能,為師若是去了原西,肯定有人會說為師假清高,企圖染指原西!原西也難免有人反應過激,如此一來,只怕會讓原西局面更加混亂」

「不會的」,陳開尚未答話,陳重卻先開了口,「凡先生若是去了原西,不光王府,原西所有人都會歡迎的!」

「我若是做客,肯定都會歡迎,我若是久住,可就難說了」,凡進揮手打斷想要辯駁的陳重︰「不必說了,我不去原西,也因為還有其他事情。」

凡進只說有其他事情,並不明說什麼事,陳開也不好問,就換了個問題︰

「師父若不去,再有人刺殺徒兒怎麼辦」

「不會的,你要相信為師的威懾力,過不了多久,我收你為徒的消息就會傳遍天下之後,就不會有宗師以上的高手再去找你麻煩了,要知道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他們不敢的。

最主要的是,我不像西王府,我是光腳的,沒有人會傻犧牲全族來動我這個沒有二兩油水的閑人。

無論用錢、用利,能夠使動宗師的家族也不會用全家的命來換你一條命,也沒听你爹做下讓人不惜死全家也要報仇的事情。

至于宗師以下的,王府都能解決。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回原西還是隨為師學藝,盡快做決定。趁著天氣好,為師要出去逛逛。」

說完,凡進直接走了,陳重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陳開走到前廳酒樓,在二樓陽台找了個位置,點了一壺茶,望向外間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繁華。

原西情勢雖然危急,但只要當下沒崩盤,其實也有解決的辦法,但是自己呢?自己的路該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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