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行掃了小天鵝創始人夫妻一眼，淡淡道︰「二位在今天之前，有沒有接觸過風投？」
何永慧微微一笑，「夏總，實不相瞞，紅杉資本的沈北朋沈總，也跟我們聊過一次。」
夏景行咳嗽了一下，他真不是針對紅杉資本。
只能說，中國創投市場太小了，又是冤家路窄。
何永慧微笑看著夏景行，眼神就像一個和藹可親的丈母娘看女婿一樣。
其實她女兒有男朋友了，以後還要和女乃茶妹一起合伙創業賣「女敕綠茶」。
她當然也不是在「相女婿」，而是在觀察夏景行的神情，想讀出一二有用的信息。
從三張桌子的火鍋店起家，成為淨資產數億的地區知名富豪的她，商業經驗非常豐富。
雖然不太了解風險投資的玩法，但也知道和做傳統生意有共通之處，貨比三家是亙古不變的商業基操，以防範資產被賤賣，被資本佔去了便宜。
你可以說她心眼兒太多，思想陳舊，但這也是她在爾虞我詐商場中的生存之道。
夏景行微笑看著這位坐在自己旁邊座位上的精明老阿姨，他多少猜到了這位女商人的真實想法，既想引入風投，上市達到身價暴增效果，同時又非常謹慎，怕被坑。
他覺得很正常，也能理解。
不過對方膽識還是有的，因為很多傳統企業家是很抵觸風投的，甚至連接觸都不願意。
特別是發生一些資本驅逐創始人的事情後，傳統企業家對資本更敬而遠之了。
夏景行動作不疾不徐的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淡淡道︰「既然紅杉跟何總接觸過了，那你應該也清楚一些投資規則吧？」
何永慧微微一笑，「就簡單聊了幾句，也不算特別清楚。
我們這輩人不像你們年輕人，基本都沒什麼知識文化，也不懂金融。
夏總，你可否指教一二？」
其實沈北朋給她講過一遍各種投資規則，還拿出了一個投資草案。
只是她比較謹慎，想從夏景行這再听听，兩相對比，看看中間有沒有什麼貓膩。
能把事業做大的女人，就沒一個是簡單的。
夏景行點點頭，「好，那我就簡單介紹一下。」
「假如我們按照1億的投前估值投小天鵝5000萬元，佔股三分之一。
小天鵝可以拿著這5000萬元，去新開10家分店，做大企業營收。
而10家分店，多久才能收回投資成本，乃至給股東分紅？」
何永慧笑了笑，「想要見利，至少得好幾年。
火鍋行業門檻低，競爭大。就拿川渝地區來說，在街上你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家火鍋店，多如牛毛。
想要賺錢，首先你口味得好，這樣才有回頭客。然後地段也不能差，特別是一些大店，必須開在人流量大的地方，但租金成本、人力成本也會隨之而水漲船高……」
夏景行听著老阿姨質樸無華的生意經，微笑點頭，「所以啊，傳統的入股分紅，不是我們風投的玩法。
我們真正想玩的是……」
夏景行笑眯眯的看著何永慧，「擴張游戲！」
「舉例說明，我今年給你投5000萬，你開10家店；明年給你投5個億，你開100家店；後年……
但這不是隨便投著玩的，我們要看財報和一些經營指標。」
何永慧皺眉，「夏總，這開店也太激進了吧？成本都還沒收回來，就著急開新店？
如果遇上什麼問題，那虧損將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
夏景行感覺自己和何永慧不在一個頻道上，對方是經營保守的傳統企業家，講究的是步步為營，而他們風險投資家，最喜歡看的是「指數增長」報表。
心中微嘆了口氣，夏景行繼續給老阿姨上課。
「有虧損是正常的，風投資本也能夠接受短期的虧損。」
夏景行笑眯眯道，「但是，虧損一定要虧出效率和意義。」
何永慧一臉的不解。
她老公廖常光，尹明善父子更是感覺听天書一樣，目光一個比一個疑惑。
夏景行慢悠悠解釋道︰「虧出規模效應，這下可以理解了吧？
食材成本、租金議價能力、供應鏈體系等等，都是可以隨著企業規模擴大，進行改善的。
舉個例子，每年采購一噸牛肉和一百噸牛肉，這單價能一樣嗎？
假如我有一千家店，是全國知名餐飲品牌，商業綜合體會拒絕我這種自帶顧客的商家？我提減免幾個月租金的要求，或者索要點租金優惠，不過分吧？
當店鋪分布滿全國，建立起大大的物流網絡，運貨成本也可以降低下來。」
這下何永慧在內的眾人都理解了，均點了點頭。
夏景行又道︰「投資也不是每年都一定投的，風投要看財報，看資金花沒花出效果。
如果隨著時間推移，虧損一直在收窄，那就意味著豐收的季節不遠了，我們會持續加注。
如果效果不理想，就停下來加緊調整，直到達到理想狀態後，恢復擴張。」
何永慧問道︰「等于說，先砸錢把規模和市場做起來，把成本慢慢控制住，再慢慢盈利？」
夏景行點頭，「是這麼一個大方向，但細節方案還要不斷優化。」
何永慧對夏景行講的這套東西很有興趣，追問道︰「那要優化哪些細節？」
夏景行微笑，「這就涉及風投機構除了錢，所能帶來的第二個好處了，我們行業叫投後管理，也叫賦能。
拿遠景資本來說，我們和國內外的知名獵頭公司都有合作，可以為被投企業提供信用背書，幫助找到最合適的人才。
比如，小天鵝是做火鍋的，我們可以把行業領頭羊火鍋品牌「小肥羊」的高管給挖過來，想挖肯德基、麥當勞的中國區高管也沒問題。
甚至將來，小天鵝想擴張到海外，去哪個城市，我們就為你們挖來哪個城市的餐飲人才。」
何永慧「呵呵呵」笑道，「一下子挖那麼多人進來，要融入進公司，發揮戰斗力，不是一件容易事。」
夏景行微笑，對方說到點子上了，海底撈辦「企業大學」，內部培養人才，是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案。
底層員工獲得培訓、升職機會，既會對企業有歸屬感，又熟悉工作環境，不存在適應或者融入難的問題。
企業大學，是以後各大企業玩爛的東西，目前還算新鮮，沒多少公司使用。
夏景行暫時不想吐露，畢竟投資小天鵝的事情，八字都還沒一撇，有所保留再正常不過。
「管理上的事情，的確是重中之重，所以我們會等到找到最合適的方案後，才開啟規模化擴張，不然容易手忙腳亂，在人才供應鏈上掉鏈子。」
說到這，夏景行頓了頓，「另外，還有事要聲明。
當風投進入後，很多管理上的事情要規範，比如裙帶關系、沒什麼能力卻身居高位的創業元老等等，是要杜絕和調整的。
當然了，我也不是說小天鵝一定有這方面問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總之，大筆大筆資金砸進來，不是亂砸的。
這就好比給一輛飛機加滿油，在正式起飛前，一定要檢查每一個部件是否功能正常，是否達到安全起飛的條件。」
何永慧沉默，她基本懂了，就是一切向指標，向業績財報看齊，不存在所謂的人情世故，也不容許有任何拖後腿的行為。
但如果一切唯業績論，全都是冷冰冰的數字，是否會缺乏了一些人文關懷，企業內部沒有凝聚力？
夏景行繼續道︰「投後管理，除了我剛才說的那些以外，還有很多。
比如大眾點評，我們可以引薦小天鵝與這家點評網站建立起深度合作，通過互聯網廣告，為小天鵝帶來非常可觀的客流量；
土豆網，小天鵝也可以在這家視頻網站上獲得位置很好且價格便宜的廣告位，小天鵝可以拍幾條美食廣告視頻，放上去提升一下企業名氣。
總之，遠景資本手里握著的資源，是極其豐富的。
在風投行業里，不是我自夸，資源能比我們更強的，寥寥無幾。」
何永慧微笑，「夏總我懂了，我現在是徹底明白風投的作用了。
可是你們不圖分紅，甚至還允許企業短期虧損，你們怎麼賺錢呢？」
夏景行「哈哈」一笑，「幫助企業確立正確商業模式，做大規模，走向盈利，然後上市，我們在二級市場拋售股票，這就是我們的賺錢邏輯。
資本都是逐利的，我們也不是無償幫助被投企業，所求的還是把蛋糕做大，然後分走屬于我們的那一塊。
不然我們投五千萬，五個億，指望分紅回本賺錢，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啊？
我們所求的就是快進快出，時間對于我們來說，就是金錢。
而創始人也不會損失什麼，稀釋一部分股權出去，但能獲得一個規模更大，商業模式更完善的上市公司。」
夏景行一臉鄭重看著夫妻倆，聲音帶有一絲絲蠱惑，「創始人的身價，更是會十倍、百倍的往上增加！」
何永慧與自家老公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