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強到這種地步？」
「這他媽還是人嗎？」
「怪物……兩個都是怪物！」
「這種武功、這種力量……聞所未聞，匪夷所思！」
眼見著先前詭異可怕的人傀，頃刻間就被巨人砸入地底，連大地都要被怪力震碎的景象，旁觀的武者們心中都不由得涌起一陣本能般的恐懼。
他們看著巨人的眼神驚駭欲絕。
無關身份、無關立場、無關地位，只是對純粹力量單純的恐懼。
厲雲深只感覺嘴里一陣干澀，用力吞了口唾沫︰「原來，鬼面人還藏有這樣的手段……」
他忽然有些慶幸，假如上一次鬼面人用了這招，自己怕是早就被砸成了肉泥。
******
戰場中。
巨人的腳下，岩土隨著巨力的傾瀉一片片爆裂，朝著周圍崩散。
在怪力的牽引下，大氣翻滾不止，氣流像是水一樣波動了起來。
而在地表下方的人傀，狀態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劇痛從身體的各處傳來。
如果只是尋常的血肉、肢體，無論損失多少，人傀都不會感到疼痛，但在巨人狂暴無匹的力量下，就連它身體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銀線，都被硬生生的碾成粉末，才讓它產生了痛覺。
此時，人傀體內的銀線，竟是只剩下了三成。
肢體雖仍在再生，但由于肌肉和骨骼都變成了肉泥，速度大不如前。
在肉瘤前方，已經沒有多少血肉能用于阻擋安樂的攻勢，僅有那條純黑之手始終屹立不倒。
「該死該死該死！」
男孩和武泉的臉龐都扭曲至極，怨毒的情緒幾乎化作實質。
它強行調用體內殘存的銀線，用岩石和水流填充著血肉和骨骼，再次支撐身軀。
「我要殺……」
話音未落，伴隨著空氣尖嘯，巨大的拳影沖破漫天煙塵，直接向它砸下。
人傀全力控制銀線和純黑之手抵擋。
轟！
肉瘤再次被一拳砸入岩層中。
而且這一次，就連那條手臂都微微一彎，像是承擔了它不該承受的壓力，難以繼續維持。
即便看不見深坑底下的情形，但觀戰的大部分人都能看得出來，面對化身巨人的鬼面人，人傀已經徹底落入了下風，完全處在被壓著打的局面。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洪水盡數蒸發成白氣，地面好似地震一般不斷開裂，深坑一點一點的拓寬、加深，直打得大半個洞府都動蕩不已、狼藉一片。
人傀在武者們心中塑造的恐怖形象，似乎也隨著安樂的拳頭……被一拳一拳的轟成了碎渣。
轟——
最後剛 無比的一拳，直接打斷了那條純黑的手臂，將肉瘤死死的壓在地下的最深處。
冬！
不只是地面，就連洞府的穹頂、四周，都發出一聲悶響。
有種整個空間都在晃動的感覺。
李關山表情都有些呆滯了︰「這是……直接打到了這座洞府地下的邊界？」
「這也太夸張了。」
裴尊張了張嘴，最後連話都說不出來。
哪怕是煉虛期修士的洞府，也不可能像真正的大地那樣厚重，在地下、穹頂，都有空間的界限存在。
而眼下，安樂則是鑿穿了這厚實的岩土，打到了地下最深處，徹底將肉瘤逼入了死角。
面對近在遲尺的拳頭，武泉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憑什麼？」
「我明明都掌握了這樣的身軀，居然還打不贏你？」
「怎麼可能會有你這樣的武者？」
他死死的盯著安樂，如同詛咒般說道。
「鬼面人，你這個……怪物！」
另一旁，男孩的臉上終于浮現出驚恐，哀求說道。
「不……不要殺我。」
「我會很多法術，還知道很多寶物的位置，求你……」
這時的他，不像是個滅絕人性的怪物，而是個可憐無害的孩子。
只可惜，安卻沒有繼續听下去的，他手臂 然發力，小山大小的拳頭轟然落下。
嗤！
鮮血崩現。
兩張人臉連同肉瘤一起，登時被碾成肉泥。
人傀，就此身死！
白氣從安樂體表爆發出來，他的體型也開始緩緩收縮，虛空魔鎧重新覆蓋上他的全身。
但安樂沒有離開現場，而是伸出手，輕輕一震。
眾多血肉碎末散去，暴露出肉泥下的一件事物。
那正是一身銀色中摻雜著猩紅的鎧甲。
款式十分獵奇，雙肩和手臂附著猙獰的倒刺，下方的腿部被鱗甲覆蓋。
無論上身還是，都凋刻著無數古老神秘的紋路，帶有難言的吸引力，令人挪不開雙眼。
簡直就好像……它們是活著的！
隨時在變幻游移，故而有種迷離的質感，看上去異常詭異。
而在安樂靠近這身鎧甲後，心髒處的金丹好似受到某種刺激，轉動速度加快了些許。
這是受到了妖元力——哦不，現在應該稱作「神孽力」——的影響。
安樂面露喜色，感慨說道︰「終于到手了。」
是的，這只人傀的核心，赫然正是一身神將鎧甲。
那些神異的銀色絲線並非道術，而是神將鎧甲本身的特殊能力。
據空道人所說，這身神將鎧甲的序列極為靠前，在天鎧的行列之中，又經過了她的改造。
故而，這只人傀才會如此難纏可怕，連第五境武者都不是對手。
至于那條純黑的手臂，其實是曾經死于洞府中神將尸體的一部分，也被空道人當做素材煉入這具傀儡中。
「現在，你是我的了。」
安樂沒有猶豫，迅速用儲物袋收起神將鎧甲，同時身上的魔鎧扭曲蠕動，幻化變形……
******
「人傀被活生生打死了？」
「鬼面人居然真的贏了……他還只有第四境吧？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望著漸漸消停下來的震動，以及身前這片好似被隕石群摧殘過一般的地面，眾多武者的心情仍停留在方才的震撼中。
鬼面人那雄壯無比的身軀、夸張可怖的力量，好似燒得通紅的烙鐵，野蠻粗暴的印在他們心頭。
不要說鎮靈司尋常的武者，裴尊這些久居高位的千戶，都不免心神震動，對鬼面人產生些許畏懼。
「鬼面人久負盛名，果然不是沒有理由的，是我之前太小看他了。」
裴尊覺得自己之前的判斷十分好笑，感慨說道︰「這種人物，已經無法用常理來衡量了。」
宮夜的心情與他相彷，敬畏的看著深坑之底。
「像鬼面人這樣的武者，不知道在武道上浸婬了多少年，想必是厚積薄發之下，才能有今天的本領。」
在宮夜想來，那張鬼面下的面容，肯定是個飽經風霜的中老年人，屬于那種積年的老怪。
宮夜又頗為驚奇的想到︰「不過，這種前輩居然不是我們鎮靈司的人？」
「他藏得也太深了吧？」
李關山的眼神十分火熱。
「那種肉身，難道就是武道的極致嗎？」
「真想親手去模一模啊……」
他對肉身的追求更加強烈，心念更為純粹，所以才冒出了這種想法。
就在這時，一道漆黑的身影從深坑中緩緩升起。
一如他最初出現在眾人眼中時的姿態，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而此時，沒有一個人還對他抱有輕視的態度。
光是看著這道身影，他們心頭便沉甸甸的，好似有一座高聳的山岳屹立在身前。
面對鬼面人，裴尊也感到了不小的壓力，但他猶豫片刻，還是咬牙說道。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他這話，赫然是將自己擺在了後輩的位置上。
不過，武道和修仙一樣，向來是達者為師，鬼面人的實力既然在他們之上，裴尊這樣稱呼倒也沒什麼問題。
就是這話听得下方的好些武者暗自咋舌。
平日里在他們眼中高高在上的千戶大人，在鬼面人面前居然也如此卑微……
「只是順手為之而已。」
鬼面人沙啞粗糲的聲音響起，和之前相比，莫名有一種空靈縹緲的質感。
裴尊倒是無暇在意這點小事，而是悄悄松了口氣。
從鬼面人這語氣中，他沒听出太大的敵意，沒有與他們動手的打算。
裴尊最怕的便是鬼面人看不慣自己這些鎮靈司的武者，要趕盡殺絕。
「鎮靈司內先前對前輩的通緝，全然是代鎮靈使武泉的命令，與我們無關。」
一旁的宮夜面帶我見猶憐的神情，柔聲細語的說道。
「還請……前輩不要見怪。」
鬼面人點了點頭。
見他的態度還算平和，似乎不像傳聞中那麼狂妄凶殘，宮夜心中一動，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前輩，你有沒有想過……加入鎮靈司？」
******
就在鬼面人和千戶交流的時候。
下方的司徒遠則是 地松懈下來，用力靠坐在地上，渾身酸軟無力，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彈。
「好累……」
「真是太驚險了！」
身體的疲憊倒還是其次，主要是精神上的刺激太過強烈。
剛才一連串的事態變化，就好像過山車一般，差點讓他一口氣沒緩上來。
用力喘了兩口氣後，司徒遠心情稍有平復，忽然想到一件事。
「等等，呂兄呢？」
「他該不會……」
鬼面人化作巨人造成的動靜之大，絕對波及到了整座洞府。
呂彬本應該早就趕了過來才是，但現在，司徒遠都沒發現他的身影，心底難免有些憂慮。
這時，司徒遠冒出一個荒謬的猜想。
‘如果……呂兄其實早就到了呢？’
他抬起頭，看向半空中的鬼面人。
老實說，司徒遠之前就曾懷疑過，安樂和鬼面人之間存在某種聯系。
畢竟，有些事情實在很難用巧合來解釋。
他們二人先前都籍籍無名，恰好就在最近這段時間名聲鵲起。
而且兩人都是第四境武者，卻同樣具備遠超尋常第四境的實力。
最令司徒遠心生疑竇的一點，其實是他听說岳山鏢局的黃岳山去拜訪了呂彬，從而打听到，呂彬之前曾和黃岳山同行，前往荒山附近。
可之後，玉面書生從未在荒山出現，反倒是鬼面人鎮壓群雄，闖出了偌大的名聲。
再加上現在……
想到這里，司徒遠倒吸一口涼氣。
「嘶……」
「這不可能吧？」
他下意識的否認了這個猜想。
司徒遠實在很把平日里溫和如玉的呂彬，和剛才那毀天滅地的巨人聯系在一起。
「但……萬一呢？」
就在他舉棋不定，懷疑又不敢懷疑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一道驚喜的呼聲。
「司徒兄，你原來沒事！」
從廢墟碎石中趕來的，正是安樂。
他身上滿是塵土，有著數道明顯的傷勢，氣息衰弱了許多，頗有些狼狽，一看就知道經歷了數場大戰。
「呂兄！？」
司徒遠看了眼安樂，又看看頭頂的鬼面人，心底 地松了一口氣。
‘我就說嘛，果然只是我想多了！’
司徒遠開口問道︰「呂兄之前在哪，為何沒見到你？」
安樂面露苦笑，歉然說道︰「我被一個離奇的法陣困住了，方才空間一陣震動，法陣突然失效，這才僥幸逃了出來。」
「原來如此。」
司徒遠絲毫沒有懷疑。
這洞府中確實有許多詭異莫測的法陣，還天然克制武者，呂彬被困在某處，十分正常。
「那位，就是鬼面人了。」
司徒遠看向高處的黑影，語氣敬畏中帶著忌憚。
「你是沒見到他剛才到底做了什麼，那種景象，我這輩子都忘不掉。」
司徒遠壓低音量，在安樂耳邊小聲說道︰「我懷疑……他其實根本不是人！只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安樂︰「……」
就在這時，洞府的大地、天空再次巨震。
這種震動恍若來自空間本源。
遠處的天地開始澹化、消散，好似被一塊橡皮擦去了一般。
安樂知道，這是洞府崩潰的前兆。
在空道人的殘魂散去後，支撐著這洞府留存的力量，也徹底消失不見。
洞府的崩塌，本來就只是時間問題，而剛才那一通大戰，更是加速了這個過程。
震動不斷加劇，令眾多武者站立不穩。
隨後，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他們便重新回到了荒蕪衰敗的岩州。
但在洞府中經歷的事情，恐怕會長久留存于眾人腦海，時隔十年都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