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的身影從高處 然墜落,直接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卷起澎湃氣浪,層層疊疊的擴散開來,驚得四周的武者發出一陣驚呼。
「該死!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司徒遠也在這些武者當中,警惕的注視著大坑中的那道身影。
煙塵還未完全散去,司徒遠便影影綽綽的看見它的形貌。
一條手臂從煙塵中伸出,隨後,是第二條、第三條、第四條……
每一條手臂的大小、粗細,截然不同,但卻都帶著一股詭異的活性,成為這具身軀中的一部分。
當怪物的模樣大致呈現在武者們眼中時,他們心中無一不感到濃烈的寒意,甚至……惡心。
用「人」來形容這個家伙,無疑是對所有人類的侮辱。
曾經屬于人類的軀干、肢體,彎曲到各種違背常理的角度,以荒誕的姿態糅合在一起,共同構成了這尊怪物的身體。
它整體看上去像是只大蜘蛛,數不清的手臂、大腿支撐著身軀行動。
而在核心處,則是一團臃腫的肉瘤。
仿佛是數具人體在巨力擠壓下揉成的肉團,依稀可見骨骼和血肉的紋路,還有幾張寫滿痛苦的臉龐分布在肉瘤表面。
他們張著嘴,似在發出無聲的哀鳴。
眼眶空洞,流露出無盡的痛苦和怨毒。
見到怪物的全貌後,司徒遠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後退兩步。
「他娘的,這東西也太邪門了!」
饒是見過不少邪祟的鎮靈司武者,也從未見識過這般邪異之物,大多心生驚懼,心情凝重。
除去司徒遠外,宮夜和手下的幾名百戶也在附近。
他們在初入洞府時,分散得不算太遠,這才聚集在一起,共同行動。
若是在外界,武者們可通過鎮靈司分發的令牌相互聯系,但在進入此地後,令牌間的「信號」就像是被一種神秘力量切斷了一般,無法通訊。
但顯然,司徒遠等人的運氣並不好,只是向外探索了一會兒,就遇上了這只怪物。
「妖邪受死!」
另一名百戶怒喝一聲,運轉氣血,抬手就是一掌向著怪物的身軀拍去。
鏗!
人傀抬起一只手,與百戶的手掌踫撞在一起。
發出了金石相擊般的響聲。
沉悶的力道,讓地面都輕輕一顫。
人傀的身形紋絲不動,百戶卻是接連後退了五步。
「好硬……」
這名百戶乃是精修掌功的武者,雙掌經過藥物和秘法淬煉,堅硬無比,泛著金屬的寒芒。
盡管如此,與人傀對了一掌後,他氣血一陣激蕩,手掌竟是隱隱作痛。
百戶抬頭看去,人傀那只手臂竟是直接月兌落下來,這令他信心大增,立刻轉頭說道。
「諸位,這妖邪不過如此,我們一齊出手,定能將其滅殺。」
可他等了半晌,卻沒得到旁人的回應,只看到其他武者的神情愈發驚恐,像是看到了某種極為恐怖的畫面。
宮夜面色驟變,出聲喝道︰「小心!」
「嗯?」
一股寒意 地躥上這名百戶的天靈蓋。
他剛扭過頭,便看到一張慘白的人臉。
但與其他臉龐不同的是,這張臉竟是極為年輕,不過一個稚童的模樣,還帶著強烈的欣喜和興奮,像是見到了它心愛的玩具。
人傀天真的笑道︰「大哥哥,你的手掌送給我好不好?」
下一秒,百戶只覺得眼前綻放出一片銀色的光芒。
接著,世間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
在眾人眼中,數道銀線從人傀的身上激射而出,僅一瞬間,就將武者洞穿成了一個篩子,血霧從他身後噴薄出來。
百戶的大半身軀都變得破破爛爛,唯有手臂還保持完整。
而這,正是人傀唯一在意的東西。
兩條銀線像是精準的手術刀,輕易的切下了百戶的那雙飽經錘煉的手臂,隨後更多的銀線從人傀手臂斷裂處蔓延開來,與這兩條手臂連接在一起,將它們並入這具本就怪誕詭異的身軀中。
——先前它的手臂根本沒有被百戶破壞,而是它自己卸下了下來,要換上新的「零件。」
只是「嗤」的一聲,軀體連接的過程就完成了。
連接處看上去很是粗糙,好似強行黏合起來的劣質玩偶,但放在人傀這具本就拼拼湊湊的身軀上,卻一點都不顯眼。
很快,似有某種無形的物質流淌,那兩條手臂就靈活的動了起來,仿佛……它們本就是人傀的一部分。
「真好!真好!」
那張孩童似的臉龐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數條手臂一起鼓起掌來。
這樣的畫面本身就顯得極為詭異。
純真的笑容和其畸形的軀體結合起來,只令眾人通體發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沒有人能願意和這種怪物為敵,更不想永久的成為它的一部分。
「我們撤!」
宮夜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高聲喝道。
這種存在的詭異程度,超乎了她的意料。
直覺中生出的莫大危機感,讓宮夜一點都不想和它作戰。
無需她提醒,其他武者早就邁開雙腿,朝著遠離人傀的方向逃去。
就在這時,那團肉瘤緩緩轉了過來,稚童般的面容看向了武者中最強的宮夜。
它的雙眼中爆發出驚喜的神采,天真的開口問道。
「大姐姐,你的身體……能借給我嗎?」
******
就在鎮靈司不少武者陷入大逃殺局面的同時。
安樂坐在石床上,輕輕打了個飽嗝,神情輕松自在,還有閑心評價道。
「嗯,味道還不賴。」
在安樂身旁,還有部分尚未完全散去的詭氣。
證明著方才的不速之客曾經來過。
就連這點詭氣,安樂也不想放過,深深吸一口氣後,它們就被氣血盡數消化,化作氣血的燃料。
氣血燃燒過後,安樂渾身的氣息又有些微的提升。
剛才從頭頂襲擊他的存在不是別的,正是一只借由怨氣而生的邪祟。
只能說,這只邪祟運氣不太好,偏偏挑中了堪稱「邪祟克星」的安樂。
且不說強盛的氣血,他的吞詭煉血黃泉鬼眼,哪個不是針對邪祟的大殺器?
再加上身邊的小小紅,尋常的邪祟來了反倒會變成安樂的口糧。
消化完送上門的邪祟後,安樂觀察石床附近的環境,心中暗道。
「這里原本應該還有一只人傀,但是,它現在已經跑出去了。」
不難猜出,這具人傀的實力會遠勝石門周圍的那些同類。
若是鎮靈司其他武者遇上了,恐怕會立刻陷入極度凶險的境地。
對此,他們只能自求多福了。
比起他人的死活,安樂更在意的乃是另一件事。
「這洞府的主人,好像極為仇視武者?」
結合之前一路上的經歷,以及推演中獲取的信息,安樂處處看出了對武者的針對。
反觀修仙者,在這洞府里仿佛受到了無形的庇護。
「是單純因為修行魔道功法,性情凶殘?」
「還是因為……」
安樂很快排除了前一種可能性。
雖然這間煉制人傀的牢房格外血腥恐怖,但從洞府中的大部分布置來看,其主人並不是真正喪心病狂的那種人,許多建築更是留存有正統的道韻,靈力溫和中正,沒有沾染過多的煞氣。
這種氣息,是魔修難以模彷的。
當然,也不排除洞府主人的偽裝本領太強、連安樂都能被瞞過去的可能性。
不過安樂更加懷疑,這種仇視武者的特點,或許和多年前大泰神朝頒布的政令有關。
從鎮靈司的部分史料記載中,安樂得知,大泰神朝最早並不排斥修仙者,武道與仙道並重。
但在某一起事件後,神皇發布政令,決定黜仙尊武。
一時間,修仙者成了大泰神朝人人喊打的對象。
追殺、圍剿、通緝……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正是那段時間中的屠殺,才導致現如今修仙者的凋零,並且淪為所謂的「魔教邪宗」,遭世人厭棄。
假如這名化神修士便是那場災禍中的受害者,就不難理解他對武者的仇視。
「難道這名前輩早就料到了會有人發現這座洞府,才刻意布置了這些針對武者的手段?」
安樂模著下巴沉思。
「那這里,或許也有留給修仙者的遺產?」
想到這里,安樂張開靈識,在這間監牢中搜尋。
武者直覺敏銳,有時能察覺到靈識的窺視,故而在大泰神朝境內,他平日里都沒有完全施展靈識。
一番搜尋下,安樂還真有了新發現。
在用于組裝的玉床下方,赫然隱藏著一枚小巧的玉簡。
它藏得很是巧妙,武者難以找到,但在靈識中卻如同糞坑旁的水仙花一般顯眼,簡直像是特意為擁有靈識的修仙者準備的。
安樂猶豫了下,最終相信自己的直覺,將靈識沉入其中。
隨後,他听到了一聲深沉的嘆息。
「神皇,背叛了我們……」
******
另一邊。
桑娜手中長刀翩飛,刀光如織,附著上熾烈的氣血,如同火蝴蝶般起舞。
「呃啊——」
這只可怖的邪祟身上瞬間多出數道裂縫,在氣血的灼燒下燃燒、溶解,最後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就此散開。
解決了這只邪祟,桑娜臉上卻並無喜色,更多的反而是擔憂。
「這地方竟如此凶險?」
這一路走來,桑娜好處沒撈著多少,卻戰斗了不下十次。
敵人有的是邪祟、有的是傀儡,還有詭異難纏的法陣,比起岩州還要危險數倍。
而且大部分都是針對武者的手段,一身氣血難以施展。
就連桑娜這般第五境的武者都走得十分艱難,更不要說是鎮靈司的普通成員。
她難免對岩州的同僚們產生擔憂。
「希望他們人沒事。」
而桑娜原本預期中的法器、寶物,倒是一個也沒見著。
比如眼前這片明顯曾經種過寶藥的藥田,此時早已荒廢多時,其中只剩下幾片斷枝殘葉。
甚至田地里土壤的靈力都盡數流失,化為尋常的泥土。
而且,它給桑娜的感覺,不像是因為漫長的時間而自然荒廢,而好像……被人提前毀掉了?
桑娜皺起帶著疤痕的眉毛,心中浮現出一個猜測。
「他娘的,這里該不會是一個陷阱吧?」
「專門用來吸引我們這些心存貪念的武者?」
桑娜性情凶悍,被稱為「岩州母獅」,但不代表她沒腦子,轉念一想,就猜到了許多真相。
但走都走到這里,想要離開也已經太遲了,桑娜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深入。
桑娜在藥田附近稍作休息,正準備再次出發時,她听到了一陣紊亂的腳步聲。
一名斷了一條手臂的武者慌不擇路的闖了進來。
見到蒙著面紗的桑娜,他立刻露出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神情,焦急喊道。
「請大人救我!」
桑娜站起身,盯著此人︰「你是?」
這武者沒有穿著鎮靈司的統一服飾,倒像是江湖人士。
他臉上帶著失去同伴的悲痛,連忙說道︰「我是岳山鏢局的鏢師,青州鎮靈司的千戶要殺我!」
這人正是之前踫上武泉的四名鏢師之一。
而他的三名同伴,自然已全部慘死武泉手下。
第五境武者的實力, 又豈是他們這些三境武者能抗衡的?
要不是這人借助了那數件法器之力,強行遁逃,怕是也要慘死當場。
男人當然看出桑娜同樣是鎮靈司的一員。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賭一把了!
好在,他的運氣不算太差,剛好踫上了和青州鎮靈司不和的桑娜。
「青州鎮靈司?」
桑娜雙眼微亮,她正愁不知該以何種借口對武泉發難,現在,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細說,襲擊你們的是何人?」
男人不敢隱瞞,立即說道︰「他氣度十分不凡,像是位高權重之人,但嘴唇細薄……」
經過男子一番描述,桑娜瞬間了然。
「居然是武泉本人!」
桑娜嘴角勾起冷笑,眼中滿是殺氣︰「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告訴我,他在哪個方向?」
听見這沙啞的冷笑,鏢師心底一顫,他意識到,這個女子也是個極為可怕的人物。
但他現在已然沒有選擇的余地,很快為桑娜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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