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中。
僅有邪異的血光時隱時現。
幻象不斷浮現又不斷消失。
「我瘋了?」
項風猩紅的眼眸中閃過迷茫,喃喃自語。
此時,他的語氣中,終于帶上了幾分疑惑。
似乎是在質問自己。
「不,我沒瘋!」
很快,他又堅決的說道。
「瘋了的,分明是你們!」
「我就是邪劍, 邪劍就是我,看我殺光你們!」
漸漸的,那把古怪的血色長劍,竟是蔓延出了如同人類血管一般事物,開始與他手臂上的血肉融為一體,看上去異常詭異。
「風叔。」
就在這時, 一句熟悉的呼喚響起。
本已迷失的項風通體巨震, 瞪大雙眼, 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黑暗中,身穿赤袍的項仁緩緩走出。
他面無血色,瞳孔放大。
胸口處有一個碩大的空洞,血液都早已流干。
「風叔,痛,我好痛啊……」
項風雙手顫抖,神色極為痛苦。
「仁兒……」
「我馬上就替你報仇!」
他毫不吝惜自身的靈力,再次揮舞起血色的邪劍,無差別的向四周斬落。
如浮光掠影,快若驚鴻。
劍氣縱橫。
血光竟是一度將周遭的黑暗都驅散。
隱約能听見客棧之主痛苦的咆哮。
築基大圓滿的強橫顯露無余。
然而,再強悍的攻擊,若是無法命中,那便毫無意義。
安樂在不遠處靜靜注視,鬼鎧下的臉龐冷漠無情。
項風想將他折磨致死、碎尸萬段,他又何嘗不恨項風入骨?
光是殺死項風還不夠。
殺人,還要誅心!
安樂身上的鬼鎧,氤氳出一層淡淡的光暈。
那些浮現而出的幻象, 正是在光暈中誕生。
「鬼鎧」——幻夢(紫)!
這是他在殺死了惑心人面後解鎖的詞條。
貌似是鬼鎧在拳拳到肉的踫撞中, 吸收了慘白人臉的特質, 能制造出如心魔般的幻覺。
若是尋常的築基修士,恐怕還不會被幻覺影響。
但是對本就精神混亂的項風來說,這便會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劍光很快消散。
「呼……呼……」
項風粗重的喘息。
方才靈力狂暴傾瀉,終于令他都顯露出些許疲態。
可幻覺仍未消失。
「風叔……」
項仁淒慘的盯著他。
還有那些曾被他殺死的人,仿佛從地獄中爬出來一般,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在漆黑中,向他走來。
「小風,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听到這個聲音,項風再度失色,心生驚恐。
「兄長……」
陰影中的男人,眼中滿是怨恨。
「我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你們兩個要這樣對我?」
如同閥門被打開,夢魘般的記憶,開始涌入項風的腦海。
那一天,他和大嫂一起,謀害了兄長。
但是在臨死前,兄長爆發出驚人的實力,在他面前將深愛的女人活生生的打死。
每次在深夜回想起, 項風都會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也就在那之後,他獲得了邪劍,不顧一切的提升實力。
唯一在意的,僅有還不知道真相的項仁。
「原來,是風叔你,害死了我爹和我娘!」
「是你!是你!」
項仁的質問聲回蕩。
讓項風愈發心亂如麻,慌亂的辯解道︰「不,不是這樣的。」
「仁兒,我才是你爹啊……」
心底最深處的夢魘浮現,最在意的人反而怨恨自己。
痛苦翻涌,心如刀絞。
好像成千上萬的螞蟻啃噬心靈。
這一次,項風是真的分不清現實與幻覺了。
與此同時。
轟隆隆——
比常人強壯不知幾倍的心髒如神魔擂鼓,迸發浩瀚氣血。
奔涌呼嘯,狂暴運轉。
五髒六腑更是鏗鏘作響,如一台啟動的戰爭機器,轟然爆發。
「死!」
無盡的凶煞厲氣,伴隨虎嘯龍吟之聲。
安樂身影迅疾若閃電,裹挾夸張可怕的氣血、積蓄已久的靈力,一拳刺出!
轟!
鬼鎧鐵拳直接打穿項風的後心。
從他的胸口捅了出來。
項風的身體猛地頓住,「哇」的一口吐出鮮血。
他臉上露出愕然的神色,不敢置信的低下頭。
「你……」
「剛才那些,是我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安樂語氣溫柔,像是在對親近的長者訴說。
嚓…… 嚓……
鬼鎧上,伸出無數條尖刺,刺進項風的身軀。
毒素、寒氣、怨念……瘋狂注入。
兩人距離不斷貼近,好似一個血腥的擁抱。
項風死死瞪大眼珠,眼眶滲出鮮血。
眼前,大哥、大嫂、項仁、譚飛宇……死人的幻影,面帶怨毒的朝他走來,撕扯、啃咬他,要把他也拉入地獄之中。
心靈和的雙重苦痛,令他只能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不要……過來……」
「別著急,我馬上就送你們團聚。」
安樂拔出手臂,再一拳轟出。
頭顱炸裂!
剩下的半截身子倒下。
項風,終于身死。
看著他的尸體,安樂松了一口氣。
這麼多日以來的危機,終于解除。
但下一秒,異變驟生。
血紅邪異的飛劍,開始輕聲嗡鳴、震顫。
它先前已和項風的手臂黏連在一起,現在更是直接吞噬起了他的尸體。
向外散發出一種污穢且血腥的氣息。
極為強盛!
但非常不穩定,仿佛隨時要爆發開來。
「不好,它要自爆!」
安樂眼疾手快,取走項風身上的儲物袋,而後全速向遠處逃離。
這把劍異常邪性。
安樂可不想嘗試用肉身去體驗它自爆的威力。
******
在逃離的途中,前方突然冒出一道身穿紫袍的身影。
正是萬新榮。
只是他並沒有發起攻擊,而是保持安全距離,高聲說道。
「道友,可是想要離開此地?」
安樂動作一滯,心生警惕,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我有一張神遁符,道友若不嫌棄,就和我一起走吧。」
萬新榮小心翼翼的說道。
生怕安樂突然出手,將他斬殺。
在目睹方才的激戰後,萬新榮的想法變了。
他認為,安樂一定是當世頂尖大宗的弟子,才會有如此怪異強悍的術法和天賦。
雙方之前雖小有摩擦,但死的只是練氣弟子而已。
完全沒有拼個你死我活的必要嘛!
萬新榮決定結個善緣,主動和安樂交好,說不定以後還有用到的時候。
安樂心情古怪。
不過想想也是,在萬新榮的視角中,他從未展示過真容,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淵源。
猶豫片刻後,安樂沙啞開口︰「好,那就勞煩道友了。」
經過與項風的大戰,他的狀態跌落谷底。
氣血隱有衰弱,心神和靈力幾近枯竭。
還有數道劍氣留存在體內,不斷擴大傷勢。
再對上一個築基後期,勝負難料。
當然,安樂也沒全信萬新榮的話,仍保持高度警惕。
卻不知道,他心中警惕,萬新榮則更是發 。
光是站在這身還淌著血的猙獰鬼鎧身邊,他就感受到一種可怕的壓迫感。
再想到那項風都死在這人手里。
萬新榮哪里還敢做什麼小動作,老老實實的催動符紙。
靈力散開。
法術啟動。
周遭的空間漸漸扭曲。
這時,安樂忽然心有所感,看向一個方向。
在黑暗沒有籠罩到的地方。
秋晴正站在那里,沖他微笑。
臉上帶著感激,以及一絲絲解月兌。
「主人、主人!」
隨後,兩聲萬分急切的呼喚,從身後不遠處傳來。
「等等老墨我啊!」
也不知道這條怪蛇之前在漆黑中做了什麼,月復部鼓鼓囊囊的,像是塞滿了許多東西。
在神遁符即將生效之前,它竟是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
一個飛撲,落在安樂的肩膀上。
隨後,一陣天旋地轉。
再睜眼時,眼前的景物,便與之前截然不同。
******
轟!!!
在兩人一邪祟的身影消失後。
邪劍迸發出前所未有的血光,將整個客棧,乃至詭地籠罩。
客棧在沖擊中支離破碎,徹底被毀。
曾經被束縛在這里的魂靈、邪祟,盡數融解。
所有的泥偶痛苦的碎裂。
唯有那團漆黑,仿佛沉入了泥土中,並且帶上了先前沒有的血色。
或許,在等待下一個輪回的開始。
******
墨綠的山林中。
感受著不遠處隱隱傳來的震動,安樂心有余悸,暗道。
「這自爆的威力,竟會這麼大?」
轉念一想,估計是邪劍引動了詭地本來的濃郁怨氣,才會爆發這般威力。
不過,這都與他無關了。
安樂轉頭看向身旁。
樹木高大,植被茂密,入眼皆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綠色。
清新自然的空氣,鑽進鼻腔。
本是無比尋常的景象,但在現在的他看來,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一旁的萬新榮也頗為感慨。
當然,還有幾分嘆惋。
兩個築基和許多練氣子弟,就這樣折損在了這里。
但再想想赤羽宗此次的損失,萬新榮的心情有所好轉。
一個築基大圓滿的死,赤羽宗怕是要肉疼許久。
他決定趕緊回宗,和宗主匯報情況。
他們早有對赤羽宗發起戰爭的企圖,而這件事,無疑是一件上好的導火索。
而且,萬新榮也不敢繼續和安樂單獨相處。
在表明身份後,就立刻離開。
安樂休息了片刻,便開始在附近尋找蘇黛的氣息。
可是很快,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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