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邊,蔣國安看完現場,又低頭看向了監視器上的特寫畫面,嘖嘖道嘆︰「有一說一,浩宇這幕戲拍得真挺好!」
「他那個哽咽、那個顫抖,都給得恰到好處。」
「表情雖然不復雜,但是很自然,不做作,能展現出楊延昭那種深沉內斂、又懂事又護短的感覺來。」
說著,他扭頭看向一旁的徐瀚,笑道︰「我說老徐,你對自己兒子也太苛刻了吧?」
「浩宇入行沒多久,演成這樣已經相當可以了。」
「你不能總想著跟許臻這種天才比。」
蔣國安道︰「咱就自己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慢慢栽培,我感覺浩宇還是能吃得了演員這碗飯的。」
這一番樸實的夸獎听得徐瀚那叫一個舒爽。
他看向片場中,只見自家傻兒子今天前所未有的帥氣,連眼神中都似乎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哎,太給你爹長臉了!
知道今天有外人在場,所以超常發揮了?
還是擔心自己被換角,重壓之下逼出了潛在的實力?
徐瀚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翹了起來,專注地看向了片場,期待兒子借著這種狀態,一鼓作氣把今天的整場戲演好。
……
此時,片場中。
徐浩宇跪在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仰頭死死盯著飾演楊繼業的演員,身體微微戰栗,眼中似乎隱忍著某種痛苦。
槽!
地上真特麼冷,剛才跪那一下真特麼疼!
他強忍著沒讓自己當場叫出來,死死攥緊了拳頭。
徐浩宇現在的情緒很激動。
他不知道自家老爹正在場邊得意得飄飄欲仙,但他卻能感覺得到,自己剛才這一幕演得挺好。
——多虧了許老師的悉心指教!
徐浩宇不是沒跟人學過表演。
他前兩年剛入行的時候,徐瀚曾經專門給他找了個表演老師,手把手教他演戲。
但徐浩宇學了半天,卻越學越迷糊。
他想著台詞就會顧不上動作,想著表情又會忘了台詞,想著情緒又表達不到位,手忙腳亂,一塌糊涂。
從來沒有哪個人跟他說︰表情做不好別做,你干脆就演個面癱吧!
此時此刻,徐浩宇感覺自己像是開了掛——專心致志念台詞的感覺真的是太爽了!
原來,自己也不是個純粹的廢物,還是能做好一些事的!
都怪之前的老師不會教!
……
而此時,場中的表演仍在繼續。
剛剛被扇了一巴掌的楊七郎听到六哥為自己開月兌,眸子一抬,焦急地叫道︰「這事兒跟我六哥半點關系也沒有!」
「全是我一人所為!」
他強壓著眼中的怒火,一撩衣襟,神色凜然地跪了下來,昂首瞪著楊繼業,道︰「要殺要剮悉听尊便,你砍了我去給潘太師賠罪吧!」
「啪!」
一聲爆響劃破了空氣,楊繼業怒不可遏,直接一鞭子抽在了楊七郎的後背上。
這跟鞭子是劇組特制的,由于材質的原因,打在人身上不算太疼。
但飾演楊繼業的演員為了表演效果,絲毫沒有留手,他是真的高高揚起胳膊、狠狠抽了下去,鞭尾帶起的音爆聲響徹全場,听得人幾乎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許臻這時候跪在地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深衣。
一鞭子抽下去,他身子一顫,發出一聲悶哼,單薄的脊背上依稀能見到根根肋骨,清瘦得仿佛會被這鞭子生生抽折。
旁邊的徐浩宇瞧見了這一幕,忽然心頭一揪,眼見楊繼業的下一鞭子馬上就要抽下來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前一撲,伸手拽住了鞭尾,急忙叫道︰「爹!」
瞧見了這一幕,許臻、飾演楊繼業的演員、以及場邊的徐瀚等人均是一愣。
拽鞭子?
這……可不是劇本中的動作!
徐浩宇這時候依舊保持著跪拜的姿勢,手中死死拽著鞭尾,執拗地望著楊繼業,懇求道︰「爹!」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七郎還小,他受不了這個鞭子,要打你就打我吧!」
楊繼業眼中的驚愕一閃而逝。
這一剎那,徐浩宇已不再像方才那樣面無表情。
他雖然沒有大哭大笑、皺眉瞪眼,但眼中的關切、焦急之意卻溢于言表,相當真摯。
場邊。
徐瀚瞧見了這一幕,「騰」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幾乎是低吼著沖導演道︰「特寫!特寫!」
導演哪用他說,早已吩咐攝影指導拉了一個近景特寫,將剛剛的這一幕記錄得清清楚楚。
——高光鏡頭!
導演拍了徐浩宇8天、吃了一個多禮拜的屎,是真的沒有想到,他竟然還能有演技在線的時候!
所謂「愚者千慮、亦有一得」,指的或許就是這樣的時刻了!
……
「啪!」
而片場中,徐浩宇還沒來得及高光三秒,就被飾演楊繼業的演員直接一巴掌抽在了臉上。
按照劇本,楊繼業這時候應該是用鞭子去抽的;
但鞭子卻偏偏被這缺德孩子給拽住了,情急之下,老爺子只好上了手。
沒辦法,計劃趕不上變化!
下一刻,楊繼業狠狠一拽,將鞭子從徐浩宇手里拽了出來,怒道︰「好!既然如此,那我連你一塊打!」
徐浩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抽懵了,瞬間腦子亂作一團,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而許臻瞧見他愣神,片刻也沒耽擱,直接越過他的台詞,救場道︰「爹,孩兒知錯了!你別打六哥!」
他保持著跪地的姿勢,急匆匆向前挪動了半米遠,擋在了徐浩宇身前。
剛剛的倔強、執拗、桀驁不馴似乎都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許臻慌忙道︰「是我……是我違反家規!」
「是我好勇逞強!」
「是我打死了人,損害了楊家的威名!」
他一把拽住了楊繼業的衣襟,眼中帶著哀求之色,道︰「爹,我知錯了!」
「你打我吧,用家法處置我!」
說著說著,他漸漸紅了眼眶,叫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爹,你綁我去見官吧,給潘豹抵命!」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連累別人!」
楊繼業低頭看著七郎此時的神情,心頭頓時一酸。
半晌,他忍不住長嘆一聲,扔下了手中的鞭子,拂袖轉身,道︰「來人,把楊延嗣給我綁了!」
「我即刻帶他去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