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用過午膳的成嶠來到宮外的長安君府,將念端帶上了馬車,徑直前往雍宮。
平時成嶠的馬車都是免檢的,不過這次要帶人進宮,成嶠很識趣的讓禁軍檢查登記,再加上親自作保,因此念端沒有受到任何刁難,很順利的進了宮。
念端雖然沒有來過雍宮,但也是見過世面的,一路上表現得很是淡定從容,態度不卑不亢,真有醫家宗師風範。
打听清楚了贏子楚剛用過午膳,還沒有休息,成嶠讓內侍把念端先帶去喝茶休息,隨後去見贏子楚。
「成兒,有什麼事找父王嗎?」
贏子楚坐在塌上品著茶,看見成嶠,連忙放下茶杯,滿臉笑容的招了招手。
「父王這是什麼話,沒有事就不能找父王了?」成嶠故作不悅道。
「哈哈,是父王說錯了。」
「成兒來得正好,給父王按了一按,那些奴婢的手法比起成兒差太多了,比不上成兒的一點零頭。」
「好 。」
成嶠干淨利落的回應了一聲,加快腳步來到塌前,贏子楚配合的側身,雙手落在贏子楚的肩膀上,背上,絲絲微弱的電流沿著指尖游動,配合著按摩手法,松弛肌肉,刺激穴位。
贏子楚很快就舒服的閉起了眼楮,感覺渾身的疲憊快速消除,整個身體都仿佛輕了很多。
成嶠能夠那麼受寵,這手出自天師府的按摩手法功勞可不小。
以前在天師府修煉累了,成嶠時常給自己按摩,也給師兄弟按摩,是拉進關系的利器。
話說這套按摩術還有變種,對于女性效果更大,可惜成嶠沒來得及試驗,天師府基本上都是男弟子,來到這個世界倒是有女性享受過他這套按摩術,但不是母親,母後,就是祖母,哪敢用變種的造次?
「父王,你的面容依舊英朗俊逸,但你的身材可是越來越臃腫了,要多多鍛煉,不要一直待在一個地方就不挪窩了。」
成嶠開口,旁敲側擊的引出話題。
「唉……國事繁重,每天處理完政事,疲累困乏,哪有精力去鍛煉身體?」
「國事為重,父王個人的身體不算什麼。」
秦國所謂的奮六世之余烈可不是說說而已,哪怕並不是每一代都那麼出色,也有君王犯錯,但總體上都是明君,勤政上更是不曾懈怠。
「父王,此言差矣!」
「哦?我兒有何教我?」
嬴子楚睜開眼楮,微微仰頭,含笑看著自己這個從小就聰明,討人喜歡的幼子。
「自從父王成為秦王,不,準確的說應該是父王成為太子開始,您的身體就不再屬于你個人了,而是屬于整個秦國,與秦王的榮辱盛衰息息相關。」
「您就是秦國這艘大廈的頂梁柱,您要是垮了,大廈就算不跨也要震上三震,動蕩一段時間,直到新的頂梁柱徹底成長起來。」
「兒不是咒父王,如果您英年早逝,兄長又沒有成長起來,遠沒有到親政的時候,這對于秦國絕對是有害無利。」
「祖母,母後他們雖然可以幫兄長支撐,我也一樣可以幫兄長,但哪里比得上父王您?」
「沒有父王,後宮終究要依靠前朝。」
「所以,父王您一定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說活昭王那麼久,一半怎麼也要有吧?」
宮殿內以車府令為首的內侍連忙低垂下頭顱,眼楮盯著靴子,暗暗咋舌,這位二公子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啊,膽子太大了。
贏子楚自然不會認為成嶠的話對他有什麼惡意,聞言仔細思索了好久,才緩緩開口︰「成兒你說得很有道理,看來父王以後是要抽一些時間鍛煉身子,爭取活久一些。」
「父王果然善于察言納諫。」成嶠開口拍了一個小馬屁,話鋒一轉道︰「兒特地請來了醫家宗師念端,就由念端大師給父王檢查一體吧。」
「原來你小子擱這兒等著我呢。」
贏子楚笑罵一聲,不過自家兒子循循善誘,拍馬屁,又一片孝心,用心良苦,怎能拒絕?
「好吧,那就請念端大師進來吧,雖然父王認為沒有什麼必要,宮廷御醫經常為父王檢查身體。」
成嶠先朝著車府令使了一個眼色,隨後解釋道︰「宮廷御醫也許醫術不俗,但他們還是官,自保為上,以父王您的身份,他們敢知無不言嗎?」
「雖然不至于把壞的說成好的,但大病說成小病,小病說成小恙,小恙說成沒休息好,他們還是敢的。」
「你小子真是能言善辯,父王說不過你。」
很快念端就被請進來了宮殿中,成嶠揮了揮手,示意所有宮女內侍全部出去,君王的身體狀況不能有半分泄露出去,但卻沒有人動。
「你們這群狗才,眼楮瞎了嗎?」
「成兒的意思就是寡人的意思。」
「滾!」
宮女和內侍這才灰溜溜的離開,不過車府令卻沒有出去,贏子楚也沒有開口的意思,成嶠明白這是嬴子楚的絕對心月復,自然也不會出口做惡人。
「念端大師,麻煩了。」成嶠拱手一禮道。
「當不得大師之稱,君上稱我為先生就是了。」
當著嬴子楚的面,記仇的念端小小的刺了成嶠一句,贏子楚不明白兩人的恩怨是非,還以為念端是在謙虛呢,暗嘆真不愧是宗師,哪像那些御醫治好一點小毛病,就把自己的功勞吹得天下少有似的。
他兒子說對方是醫家宗師,那麼嬴子楚就相信對方是醫家宗師。
成嶠懶得跟念端做口舌之爭,不,是懶得意氣之爭,揚了揚手,示意上真本事。
口舌之爭已經有些不忍直視了,他的心理年齡早已經成年了,在天師府對于道經只是囫圇吞棗,只顧著修煉,心理上還是沒有完全洗刷第一世的污。
念端也有分寸,沒有過分,白皙修長的手指搭在贏子楚左手手腕,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接著又示意贏子楚換手,搭在右手手腕,臉色就更加凝重了,甚至微微搖了搖頭。
這看得贏子楚和成嶠心里發毛……
「王上可曾感到心絞痛?」
「近兩個月來時不時會痛,而且疼痛程度越來越大。」
「是否在氣憤,悲傷等大起大落情緒時更容易出現?」
「是。」
「實不相瞞,情況很不妙,王上您的身體肝陽上亢,陰虛火旺,胸陽不振,氣滯血淤,氣虛血淤,脈絡淤阻……」
這一堆術語听得兩人頭暈,不過成嶠越听越覺得熟悉,仔細回憶頓時想起了。
第一世他陪著一位長輩去看中醫,那位中醫說的話也差不多,而那位長輩得的是高血壓加冠心病。
信陵君魏無忌合縱帶領五國攻秦,在黃河以北擊敗了蒙驁帶領的秦軍,趁勝追擊到了函谷關,韓趙魏丟失的土地基本被奪回,一舉打掉了秦國無堅不摧,戰無不勝的銳氣!
如果沒有記錯,這件大事就發生在他父王任上,而且這件事過後不久,他父王就去世了。
如果他父王真的得了高血壓,冠心病,那麼驟然听聞噩耗,還真是很有可能撐不住……
「念端先生,你就告訴寡人,寡人還有多久可以活就是了。」
贏子楚不耐听那些深奧玄乎的中醫術語,直接出言打斷道。
「這主要看王上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配不配合我的治療。」
「如果王上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積極配合治療,那麼再活十多年也不是沒有可能;反之,王上隨時可能……」
「總而言之,王上的病最忌情緒的大起大落!」
成嶠連忙開口道︰「父王肯定大力配合先生治療,請先生說說怎麼治療。」
「首先忌酒忌葷腥忌重鹽,實在想要吃肉,也只可吃一點瘦肉,不能多吃,絕不可吃肥肉,多吃素,多吃水果,平時多活動身體,早睡早起,不要過度勞累。
「再加上我的針灸之術和各種適時調整的藥方,只要控制住情緒的大起大落,再活十年我有七成左右的把握。」
念端不卑不亢,面無表情,跟念公文似的。
「寡人的身體真有那麼嚴重嗎?」
贏子楚目光炯炯的盯著念端,面色嚴肅,氣場陡然爆發,一字一句道。
念端沒有正面回答,垂下眼皮,不卑不亢道︰「身體是王上的,王上認為如何就是如何。」
贏子楚聞言笑了,閉上眼楮思索了幾個呼吸,猛然睜開道︰「好,寡人就按照先生的意思治療,另外傳令將負責寡人身體的幾個太醫連同家人全部發配到蜀地西。
「一群廢物,養著干嘛?」
念端聞言想要勸諫,她可不想因為她而連累了別人,不過一時間沒有想好勸諫角度不知道怎麼開口……
「父王,廢物也是可以再利用的。」
「兒臣建議將他們調往軍中,將功贖罪,取消原本一切優厚待遇,什麼時候每人救了一千個軍卒,什麼時候恢復待遇。」
「這樣還能體現出父王重軍,愛兵如子,一舉兩得!」
念端聞言有些詫異的看了成嶠一眼,顯然沒有想到成嶠會有如此好心。
贏子楚略微沉吟,覺得很有道理,宮廷御醫入軍的確是個辦法,能夠增強他在軍隊的影響力。
「好,就按成兒的辦。」
二公子真是聰慧,對于王上的影響力也真大,跟大公子一樣,萬萬不可得罪啊。
車府令心中如此想,臉上古井無波,恭敬的彎腰拱手作揖。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