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我好像……冒風了

當初孔芸鵬頭一次登台,從台上下來的時候,連大褂都濕了,靠著牆出溜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

岳芸龍當時看著雖然羨慕,但心里卻也忍不住暗暗發笑,覺得孔芸鵬沒出息,上台說個相聲居然都能嚇成這樣。

可真正輪到他頭上的時候,他才知道,在台下听相聲,跟上台說相聲,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一步一步的蹭著下了台,剛躲進側幕條後面,他就覺得兩條腿再也撐不住了,身子一歪就要栽倒,幸虧候場的張芸霆和燒餅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不然的話,可就丟了大丑。

「行了,你們兩個趕緊準備吧!」

蕭飛把岳芸龍接過去,潘芸亮搬來一把椅子,讓岳芸龍坐下了。

「你先歇會兒,好好琢磨琢磨剛才的段子,我待會兒再和你說!」

蕭飛說完便走了。

孔芸鵬報完幕下來,看著岳芸龍還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

「小岳!覺得怎麼樣啊?」

好半晌,岳芸龍才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孔芸鵬。

「我問你話呢。」

「啊?」

「啊什麼啊,我問你感覺怎麼樣?」

感覺?

什麼感覺?

岳芸龍努力了半晌,也沒法讓大腦重啟,干脆用力給了自己兩巴掌,這下倒是明白過來了。

「我……我……我都懵了!」

孔芸鵬呵呵一笑︰「頭一回上台都這樣,誰不懵啊!往後就好了。」

說著,孔芸鵬看向了張文天,暗罵自己多嘴,張先生還在這里呢,哪容得他多嘴啊。

「說的不錯!」

張先生看著台上張芸霆和燒餅兩個人的表演,隨口說了一句。

「就是有點兒放不開,演的成分居多。」

岳芸龍听得一愣,顯然是沒明白老先生的意思︰「師爺,相聲不就是表演嘛!」

呵呵!

張先生笑了︰「你這話也沒錯,可相聲要是全靠演出來,那還叫相聲嗎?」

爺爺!您別說的這麼隱晦行不行啊,我腦子笨,听不懂。

「等你師哥回來,讓他給你說吧。」

有些話,張文天懶得說,他現在這個歲數,已經沒有精力教徒弟了,更何況是岳芸龍這號笨得出了圈的,真要是教的話,張文天覺得,他至少得少活二三年。

再說了,是蕭飛想要在這塊朽木上雕花,手藝怎麼樣,能不能雕出來,礙著他什麼事啊!

岳芸龍見張文天不說話,又求助的看向了孔芸鵬。

我特麼哪知道啊!

孔芸鵬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小岳,你剛才在台上的時候,脖子……冒涼風了嗎?」

噗嗤!

他這話剛說完,一旁的潘芸亮先忍不住笑了。

什麼脖子後面冒涼風,還不是當初孔芸鵬拿來糊弄岳芸龍的話嘛。

岳芸龍哪知道這些,聞言下意識的身後在脖子後面模了模。

「好像……有點兒吧!」

岳芸龍說著還低下了頭,剛才在台上他都干了什麼,說了什麼,現在都回憶不起來了,哪還記得冒沒冒涼風啊!

「小岳!過來一下!」

蕭飛回來了,正在對著岳芸龍招手。

「師爺!咱爺倆……台上見吧!」

張文天呵呵一笑︰「行啊!台上見!」

倆人今天下午要說的是傳統相聲《托妻獻子》,像這種老活根本就用不著對詞兒,上了台拿起來就能說。

張文天捧哏的

功力深厚,蕭飛無論怎麼說,他都能接得住。

「小岳!」

「誒!師哥!」

岳芸龍想要站起來,可剛一動彈,又一坐回去了,沒轍,到現在也沒緩過來,兩條腿還發軟呢。

「慢點兒!」

蕭飛看著也笑了,岳芸龍滿臉尷尬,活動了一下,這才起身,跟著蕭飛往後台的方向去了。

「剛才的活,你覺得自己使得怎麼樣?」

岳芸龍聞言,偷偷打量著蕭飛的神色,見他面無表情的,心里頓時覺得沒底,繼而沮喪、失落,以至于絕望。

「師哥!我……我知道我說的不好!」

呃……

誰讓你自檢了?

你說的不好,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要是第一次上台就博得個滿堂彩,這本就該叫《德芸社 精的逆襲人生》了。

「我往後肯定下苦工,我……」

「打住!」

蕭飛趕緊出聲叫停了。

再讓岳芸龍說下去的話,還指不定說出什麼來呢。

「我是問你,你自己覺得剛才使的那個活,有沒有哪里是能改進的。」

噶?

岳芸龍有點兒懵,剛才他差一點兒都要跪地上,請求蕭飛再給他一次機會了。

有哪里能改進的……

說實話嗎?

他現在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倆人對視了半晌,岳芸龍也沒說出過所以然,蕭飛頓感無語。

「一點兒都沒有?」

兄,這麼自信嗎?

「師哥!我……我給忘了。」

臥槽!

也就是蕭飛涵養功夫到家,不然的話,非得罵出來不可。

什麼玩意?

你給忘了?

忘什麼了?

才剛剛下台,你在台上說的什麼都能給忘了?

唉……

「小岳!剛剛的那個活……」

沒辦法,蕭飛只能幫著岳芸龍回憶了。

基本上,蕭飛的態度和張文天先生是一樣的,岳芸龍是在表演,相聲確實是一種表演形式,但是,不能有太深的表演痕跡。

這不是話劇,不是在演小品,站在台上,不能讓觀眾一眼看出假來。

就比如剛才的那個活,兩個人打賭猜謎,輸了的給贏了的一百塊錢。

如果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觀眾根本融入不進去。

得讓觀眾感覺,台上的兩個人就是一對雞賊,為了一百塊錢,一個氣急敗壞的想要證明,另一個胡攪蠻纏的想要避免輸錢。

觀眾的情緒帶入了,這才是一段好作品,否則的話,一眼就看出來是假裝的,那還有什麼意思?

岳芸龍听得目瞪口呆,他以前可不知道,相聲還有這麼多規矩啊!

原先,他覺得相聲就是演員在台上叨叨叨叨的說,通過講述的小笑話,讓觀眾笑了就行。

現在蕭飛卻告訴他,以前的理解都是錯的。

這可怎麼辦?

「師哥,那我……我以後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現在這不正在教你嘛!」

蕭飛說完,看著岳芸龍那一臉的茫然,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的有點兒太深了。

有的人可以通過理解來學,而有的人,就得手把手的教。

顯然,岳芸龍是屬于後者。

「這麼說吧,剛上台的時候,你的表現就挺不錯的。」

在沒有定式的墊話部分,岳芸龍確實不錯,人也活躍,有些話也敢說,可是一旦入了正活,他的表現明顯就緊了很多,一字一句都在按照台本往下進行,生怕錯了一丁點,自己就把控不住。

對待岳芸龍這號「笨」的,蕭飛也只能多幾分耐心,一點一點的幫著他分析,並且指出來,有些地方應該怎麼處理,在什麼地方,可以稍微再細致一點。

倆人在屋里說著,誰都沒留意到,門口這邊,好幾個師兄弟都在張望著。

「師哥也忒偏心眼兒了,跟小岳說的這麼細。」

「你懂什麼啊?給小岳說活,不說的細點兒,他能听得明白。」

「哎呦我去,就這還不明白呢,忒笨了點兒吧!」

幾個人議論了一會兒,擔心被蕭飛發現,悄悄的閃了。

「總的來說,就這麼多,你得記住了,相聲沒有固定的台本,讓你準備台本,就是想讓你先圈出一個大致的框,該怎麼往下進行,從什麼地方入活,你要是把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圈死了,這相聲還怎麼說?台下觀眾起個哄,你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進行!」

岳芸龍听得似懂非懂,只是不住的點頭。

蕭飛知道欲速則不達,可也沒想到這麼費勁,如果岳芸龍今天在台上,沒有表現出一丁點閃光點的話,他根本就不會費這個心思。

他願意教,就是看重了岳芸龍在台上不經意表現出的那股子萌賤勁兒。

這可不是罵人,剛才在給岳芸龍捧哏的時候,蕭飛也在觀察觀眾的反應,每當岳芸龍流露出那賤氣嗦的模樣,觀眾好像都挺喜歡的。

這種風格也確實挺適合岳芸龍,只是這小子現在還沒開竅,不知道該怎麼樹立自己的風格。

蕭飛還沒法直接點出來,得讓他自己去找,一旦直接點出來的話,以後在台上,他只顧著刻意的耍賤,就該招人煩了。

「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蕭飛說著起身,剛才說了這麼多,他腦仁兒都疼,想到以後他也得開山門收徒弟,真要是也遇到岳芸龍這麼笨的,會不會被氣的早夭啊?

「師哥!」

「怎麼了?」

岳芸龍有點兒不好意思,下意識的抬手模著後脖頸子。

「那個……剛才下台,小孔問我後脖頸子冒沒冒涼風,我……我這算是冒涼風了嗎?」

什麼東西?

冒涼風?

蕭飛一愣,隨即想到了當初孔芸鵬那個缺德鬼糊弄岳芸龍的話。

「你?早著呢!」

頭回登台就能開竅的,相聲一百多年的歷史,能有多少啊?

孔芸鵬第一次登台就開了竅,那是讓蕭飛硬生生給砸開的,這屬于機緣巧合,可遇而不可求。

再加上孔芸鵬確實機靈,在相聲上面很有天分。

像岳芸龍這樣的,想要開竅,且得在台上慢慢的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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