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間造孽錢
「……我猛地一翻身，就听咕咚嘩啦一聲，腦袋上起這麼大一疙瘩。」
「怎麼了？」
「我把砂鍋給打了！」
「做夢啊！」
今天晚場演出攢底的是郭德強和于清的《夢中婚》，最後的底一翻，這場演出就算是結束了，兩個人鞠躬往台下走。
觀眾的叫好聲，掌聲不斷，這個時候，應該是擔任報幕員的李京上來攔一下，然後兩個人開始返場，但今個都不用李京上來了，台上的觀眾直接把兩人給堵了回去。
郭德強見此一幕也是哈哈大笑，跟著于清走了回來。
「列位，自打有相聲的那天開始，觀眾坐在台上听相聲，恐怕也是頭一遭。」
這話說出來，郭德強的心里也是激動不已，眼里隱隱泛著淚花。
觀眾們只看到了今天德芸社的紅火，又有幾個人知道，當年他們是怎麼苦熬過來的。
數九寒冬，郭德強跟著李京站在園子的大門口，一邊打著快板，一邊往里招呼人听相聲，連著唱倆鐘頭，連一個搭理他們都沒有。
最慘的時候，台上一個人，台下一個人，台上說的是逗人笑的相聲，可演員心里有多苦，誰又能明白呢。
郭德強最難的時候，從市區里往家走，連打車的錢都沒有，只能靠兩條腿走。
沒錢吃飯，就拿面粉活著咸鹽打成漿子，沾大蔥吃。
沒錢交房租，他連門都不敢走，得翻著牆進屋，房東在外面罵大街，他在屋里連大氣都不敢喘。
王薇為了貼補班社，把自己的車都給賣了，當時拿著賣車得來的一萬塊錢，郭德強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還有那次去安徽做節目，被人關在櫥窗里三天三夜，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讓人當猴耍，他還得配合著，最後說好的五千，只給了三千，沒地方講理。
這些年走過來，實在是太難了。
人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可他咬牙硬挺著也要堅持。
好不容易，德芸社的生意有了起色，同行又紛紛擠兌，全都盼著他完蛋，最讓他傷心的是，曾經的老恩師也在這個時候拋棄了他。
現在熟悉郭德強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沒有師承的海青，可誰又能知道，他其實是有師承的，只不過人家不認他這個徒弟了。
當初三闖京城的時候，郭德強還曾拜托他的干爹，相聲名家範振宇先生去問過，到底還認不認他這個徒弟，他還算不算對方的徒弟？
人家是怎麼說的？
也算也不算！
听听這話，什麼叫也算也不算，合著我要是真的混成龍了，我就算您的徒弟，要是闖了禍那就不算是您的徒弟了？
哈哈！
既然如此，那我郭德強就沒師父了。
當初在範先生面前，郭德強這話說的狠，但是，心里的苦誰能知道。
打心里，他是認對方為自己的授業恩師，可人家卻不願意承認他。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你不認我，有人願意認我。
下個禮拜，我就是有師承的人了，從此以後，我的徒弟們也都有了門戶。
還有德芸社的生意，看看現在這場面，紅火不紅火，觀眾直接坐在台上听相聲。
當初那些說相聲必死，郭德強必完的人，不知道你們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
腦子里思緒萬千，心中無限感慨，拿起手絹裝作擦汗，趕緊在臉上抹了一把，只有身旁的于清瞧的清楚。
郭德強有多苦，他是知道的，也親眼見證過。
「感謝您諸位，感謝您諸位這麼捧我們！」
「是得謝謝觀眾！」
「現在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了，可著全國您打听去，哪一家相聲園子能從下午六點一直說到這個點兒的，您諸位是真打算住這里了？」
「不走了！」
「我帶著被臥來的！」
「好嘛！相聲園子該大車店了！」
于清跟了一句。
郭德強也止不住的笑︰「都說不走了，那什麼，燒餅，小岳，把大門插上，後台的都過來，挨個搜身，把值錢的東西都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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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改綁票了啊！您可想清楚了，這樓上樓下，台上台下，四五百口子，別翻不出來錢，您再讓人給扒光了！」
哈哈哈哈‧‧‧‧‧‧
郭德強今天確實是有點兒過分激動，站在台上滔滔不絕的說著，沒一會兒的工夫就連著翻了五個，這還沒完。
演員說的過癮，觀眾听的也過癮，都不用李京上來，觀眾都不讓他們倆走。
緊跟著，郭德強又挨個把師兄弟，徒弟紛紛叫了上來，就連趙芸飛也上台，唱了個小曲，觀眾們也很給面子的送上了掌聲。
「接下來該誰了？」
「蕭飛！」
「讓蕭飛上來！」
「楊雜碎！」
「剛才是誰喊楊雜碎呢，您這是餓了啊，燒餅，趕緊上外面瞅瞅去，賣羊湯的那家還開著門嗎？」
哈哈哈哈‧‧‧‧‧‧
「可不許給我們孩子取外號啊，挺精神一小伙子，我也听有人說了，那是我們德芸社的顏值擔當，我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這里面怎麼還有重慶棒棒的事。」
「哪有啊！是說小飛這孩子長得精神！」
「這話是沒錯，我也看出來了，大家是真喜歡這孩子，那還等什麼啊，小飛，少爺，上來吧，大家伙都等著你呢，今個你要是不出來，誰都甭打算回家！」
蕭飛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听到郭德強喊他，一提大褂的邊角，邁步就走了上來，頓時園子里一陣叫好聲。
蕭飛一邊往舞台中間走，一邊對著觀眾拱手致謝，隨後走到了兩人的中間站好。
「諸位，我再給您介紹一下，這是蕭飛，于清老師的頂門大弟子，我們德芸社的顏值‧‧‧‧‧‧擔‧‧‧擔擔！」
「蛋蛋像話嘛，顏值擔當！」
「對！顏值‧‧‧行了，就這麼著吧！少爺，來，我采訪采訪你，大家伙都說你是咱們德芸社的顏值擔當，你是怎麼看的啊？」
返場沒有固定的詞，都是想起來什麼說什麼，主要就是看演員的反應了。
「師叔，我能怎麼看啊，我這長得都覺得對不起祖師爺。」
這叫什麼話？
郭德強都沒想到蕭飛冒出來這麼一句︰「來，你給解釋解釋。」
蕭飛笑道︰「這您還不明白啊，您也是收徒弟的人，相聲門里什麼規矩，您肯定比我清楚。」
「我‧‧‧不清楚，還是你給解釋解釋吧！」
「得 ，我讓您明白明白，回頭您想著把這一課的學費給交了。」
「我去你的吧，這孩子還有人管沒人管了，沒大沒小的。」
于清背著手，笑的格外開懷，又到了「報師父仇」的環節了。
「趕緊給說說。」
「相聲本身就是逗人笑的手藝，當師父的收徒弟的時候，都得撿著模樣有特點的收，這樣一上台，觀眾一眼就能記得住，師叔，看看您徒弟就知道了，金子那偉岸的身高，小偉那壯碩的身材，還有燒餅，小岳，哎呀！」
蕭飛說著，還用力揉了揉眼，滑稽的模樣逗得觀眾哈哈大笑。
「我去你的吧！你干脆就直接說，我收的徒弟難看就得了，還長得有特點，你就算說的再委婉，下了台也得挨揍！」
于清跟了一句︰「徒弟，記住了，這年頭就不能說實話！」
「嘿！這還越砸越瓷實了！」
郭家門的徒弟也不全是長相奇特的，比如潘芸亮，比如還在天津家里，一直沒回來的張芸霆，雖然歲數不大，可看底子也知道，長大了都是一等一的帥小伙。
「不扯別的，現在這時候也不早了，少爺，上台來，也得給咱們親愛的觀眾展示一下，今個觀眾這麼捧，你也瞧見了，連台上都坐了好些人，這些可都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你先說說，有什麼才藝給奉獻給咱們親愛的觀眾。」
「叫小番！」
「叫小番！」
蕭飛听著都無奈了，每回返場，他只要一上來，台下就有人喊「叫小番」，嗯，今天台上也在喊。
「又叫小番，你們還沒听膩呢！」
「听不膩！」
「永遠都听不膩！」
這玩意還有膩的時候，听蕭飛一聲叫小番，轉天一整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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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都覺得敞亮。
「你們不膩，小番也受不了啊，你們這是干嘛呢，都幾點了，還叫我。」
蕭飛一臉委屈的模樣，台下觀眾又是一陣笑。
「得 ！您諸位喜歡，我不能不滿足，感謝您諸位這麼捧我們，我就給您諸位唱一個，師叔，今個不用您起頭，我自己來！」
「 ！今個這是怎麼了，良心發現，怕我累著啊！」
蕭飛一擺手︰「那倒不是，關鍵是您起的調太低，嗓子憋的跟大腸干燥一樣，我唱著不過癮。」
「哦！我大腸干燥，你唱得不過癮，少爺，我真得懷疑，你到底是打哪唱出來的了！」
每回返場都被蕭飛持續重火力攻擊，今天總算是逮著了一個報仇的機會。
誰知道蕭飛面不改色，心不跳，指著郭德強對觀眾說道︰「您諸位瞧見沒有，這就叫三俗，有舉報的趕緊錄音啊！」
有些觀眾不明白，可絕大多數的觀眾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說起來，還是于清師徒正式加盟德芸社之前的事呢。
那個時候，德芸社的生意剛剛有了一點兒起色，結果就有人坐不住了，跑到文化主管部門去舉報，說德芸社的相聲庸俗、低俗、媚俗，簡稱三俗，堅決要求文化主管部門將其取締。
有人舉報，上面也不能不管，就派了個人，開開心心听了一場相聲，回去之後發來了個文件，讓德芸社停業整頓三天。
至于是誰舉報的，郭德強和德芸社的演員都門兒清。
「別瞎說八道的給我惹禍啊！」
郭德強作勢攔了一下，可心里那叫一個痛快。
有些人，就得損他們，不損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惡心人。
「趕緊唱，你師娘還在家等著我呢！」
郭德強剛攔完，轉頭就來了一句三俗。
「誰師娘啊！？」
于清不干了，倆人又在台上鏘鏘，觀眾則是越笑越歡實。
就愛看這老哥倆在台上打架。
「師父，師叔，要不‧‧‧我先下去！」
「你給我回來！」
郭德強一把將蕭飛給拉了回來。
「攛掇著我們打架，你倒是想跑了，許給大家伙了，趕緊唱，說好了，不用我給起，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唱多高。」
「您就瞧好吧。」
蕭飛重新站好，擺開丁字步，氣沉丹田，一張嘴︰「說天親‧‧‧‧‧‧」
「你給我打住把！」
郭德強哭笑不得的給攔了，他算是服了，蕭飛這孩子花活實在是太多，不光是觀眾，跟著他合作的演員都能讓他給調戲的欲罷不能。
「不是說好了唱叫小番的嘎調嘛，你這是憋著要篡位啊！」
「不然呢！」
「叫小番啊！」
「瞧好吧您！」
說著話，蕭飛的表情都變了，在一張嘴，從第一個字開始就飆到了最高︰「一見公主盜令箭，不由得本宮西心間，站立宮啊‧‧‧‧‧‧門‧‧‧‧‧‧」
「噠噠倉！」
「叫小‧‧‧‧‧‧番‧‧‧‧‧‧‧‧‧‧‧‧」
又是一聲直穿霄漢的高腔，所有人听了，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胸口像是憋著一口氣，只等著蕭飛最後一個音唱完，他們就‧‧‧‧‧‧
「好‧‧‧‧‧‧」
蕭飛的高腔沒把天橋劇場的頂棚掀了去，反倒是觀眾們的叫好聲震得地板好像都在顫。
這嗓子，真是沒誰了！
蕭飛展示完沒有下場，對著邊上的李京使了一個眼色，李京心領神會，招呼著其他演員一起上台。
台上本來就坐了不少觀眾，這會兒再上來一幫演員，更是人挨人，人擠人，站在台邊的，一不留神，都有可能掉下去。
「再一次感謝您諸位，江山父老能容我，不食人間造孽錢，郭德強和德芸社全體演員感謝您諸位的支持，您捧了，最後還是老規矩，一段大實話，送給您諸位，台上的三老四少，有會的咱們一起，唱起來！」
演員和觀眾一起在台上唱《大實話》，這一幕同樣在相聲史上是從來沒出現過的，今天的德芸社連著創造了好幾個歷史，算是徹徹底底的火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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