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這是要造反啊?

台下再怎麼別扭,可是到了台上,郭德強和于慊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場《洪洋洞》,連說帶唱的,熱鬧非凡,觀眾的反應也非常好,掌聲、笑聲不斷。

傳統相聲里,類似于這樣的段子很多,比如《黃鶴樓》、《汾河灣》,還有《捉放曹》,都是一個假行家,一個真戲迷,倆人在一起唱戲,結果假行家錯漏百出,笑話不斷。

不過《洪洋洞》這段相聲里,主要的梁子不是唱戲,而是倫理哏,也因此被很多所謂的專業相聲演員大肆批判,認為是三俗、糟粕。

全都是扯他nn的蛋!

倫理哏本身就是相聲里面一個非常重要的包袱形式,像《翻四輩》、《反七口》、《羊上樹》、《樹沒葉》都是倫理哏相聲的代表作。

而在上世紀相聲改革的浪潮之下,倫理哏直接被全盤刪除,甚至比臭活更受詬病,因為有些所謂的專家覺得臭活畢竟還是可樂的,爭議只在是否庸俗下流的問題上。

而倫理哏則從根本被否認,早年對相聲的批判,相當一部分就針對「佔大輩」這種表演方式,認為庸俗而無笑料,應該剔除這種手法。

可是像這種一刀切,顯然是不合理的,認為倫理哏是庸俗更是無稽之談,只能證明這些人,根本就不懂相聲。

要知道,早年間,師父給徒弟開蒙,往往先教《翻四輩》、《反七口》這類倫理哏,因為這種基礎的倫理哏,很考驗演員的語言技巧、現場把握能力,是一種鍛煉基本功的活。

事實也是如此,即使一樣是叫爸爸,還是有人說了就可樂,有人說了就笨拙無味,所以,倫理哏是個難度很高的技術活。

相聲本身就是一種立體表演形式,不能單純的從字面上去理解。

叫聲爸爸這有什麼可樂的?

前後的鋪墊,時機準確性的拿捏,演員的語言,表情神態等等許多細節,都會影響到這個包袱響或不響。

之所以現在的新相聲里很少再使用這種手法,一是因為表演方式改變了,茶館相聲一度消失,在電視相聲里,這種包袱的樂趣,沒有視覺輔助,受到了局限而明顯削弱,電視台又有更嚴格的審查和時間要求,也斷絕了這種形式。

二是新一代的相聲演員,因為表演方式逐漸都演變為錄制節目,實時表演的能力自然也退化了,沒有那種把握現場氣氛的能力,就是讓他們使倫理哏,也使不出效果來。

這種情況逐漸也造成老百姓的誤會,認為倫理哏就是騙別人管自己叫爸爸,庸俗而愚蠢。

倫理哏其實是發掘人本能愛佔便宜的心態,帶有濃烈的市井文化色彩。

要知道,最可樂的包袱,往往都是挖掘卑微人性,而不是挖掘高尚情操,這也是歌頌型相聲無論怎麼使用技巧,也不可樂的原因之一。

郭德強和于清兩人的相聲技藝已經如火純青,再加上配合默契,這一段《洪洋洞》使出來,也是妙趣橫生,觀眾笑聲不斷。

雅間里的李主任也是听得如痴如醉,剛才開場的蕭飛就給了他一個極大的驚喜,可是,現在听了郭德強這位德芸班主的相聲,那真可以說,一山還有一山高。

蕭飛的相聲說的確實好,但是在舞台經驗上和郭德強一比,顯然還有不小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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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如果說蕭飛是後起之秀,郭德強絕對稱得起是相聲行業里的中流砥柱了。

萬萬沒想到,一個只能扎根于小劇場的相聲班社,居然還藏龍臥虎,不單單是開場說單口的蕭飛,還有郭于這對攢底的台柱子。

其他的幾對組合說的也非常不錯,至少和好些只能在電視台,對著一個孤零零的攝影機鏡頭念台詞的所謂藝術家要強得多了。

「我來問你,你是誰的兒子?」

「我是我爸爸的兒子!」

于清一臉興奮的模樣,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笑,已經做好準備要佔便宜了。

「你倒認可!」

郭德強一拍胸脯︰「我倒認可啊!」

「把你過繼給我兩天,你認可不認可啊!」

「我不認可!」

不認可!

于清愣了,和剛才他被郭德強不停佔便宜的時候,咋就不一樣了?

郭德強卻自顧自的解釋著︰「不同演員對藝術的處理方式是不一樣的,剛才要把于老師過繼給我,他是滿心歡喜的認可,我呢?不願意就得按照不願意的方式來處理!」

「你別說了,我還滿心歡喜,沒你這樣的,你得按照剛才的詞兒來!」

「還非得按詞兒來?這麻煩的,行,再來!」

倆人推到舞台的一側,一邊打著鑼鼓點,一邊走到了舞台中央。

「機關秘密要謹慎!」

「偵探北國走一程。」

「俺,大花臉呢!」

「俺,二花臉呢!」

「我來問你,你是誰的兒子!」

郭德強一拍胸脯︰「我是你爺爺的兒子。」

「你倒認可‧‧‧‧‧‧你沒法不認可啊!」

最後這個底也翻響了,台下的觀眾小聲一片。

倆人鞠躬下台,隨著台下的叫好聲不斷,今天擔當主持人的劉芸毅也上來攔了一下。

開始返場。

按照德芸社的演出規矩,晚場的時候,只要觀眾喜歡,那就必須得返場,至于返幾個,也得看時間,要是太晚了,就返三個,然後招呼著所有演員上台,大家一起唱《大實話》。

如果時間還富裕,那就返五個,當然了,要是觀眾反應冷淡,誰也沒那麼厚臉皮非得在台上賴著不走。

觀眾都不搭理,自己還不停的返場,那叫不要臉。

顯然,在德芸社是不存在那種情況的,能來園子里听相聲的,基本上都是德芸社的老觀眾,也是真心喜歡相聲的。

伴隨著叫好聲,郭德強和于清又回來了,返場的小段,倆人根本不需要準備,默契到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彼此都能心領神會。

眼看已經返了四個,這時候也已經快十一點半了,郭德強將蕭飛給喊了上來。

蕭飛上去的時候,趙芸飛看他的眼神,明顯有些不善。

估計按他的想法,今個他重回德芸社的第一天,郭德強怎麼也得把他叫上去,跟著觀眾見見面,幫著他托付托付。

結果‧‧‧‧‧‧

「大家伙都認識吧,于清老師的頂門大弟子蕭飛。」

「好!」

「再說一遍九頭案!」

郭德剛故作驚恐︰「再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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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你們是把劇場當旅店了,打算今個都住在這兒了?」

「不走了!」

「就睡在這兒了!」

郭德強壞笑道︰「睡在這兒了?剛才有個小伙子,還有個小姑娘說要睡在這兒了,你們到底要干什麼啊!?我還得做買賣呢!」

台下觀眾哄堂大笑,這種小玩笑,沒有誰會在意。

「好了!不開玩笑了,少爺,上得台來,給諸位觀眾展現個什麼啊?」

蕭飛還沒等開口,台底下的觀眾就鬧了起來。

「叫小番!」

「叫小番!」

《叫小番》的嘎調,蕭飛自從展示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亮過了,期間他也經常被郭德強在返場的環節叫上來,可任憑觀眾們再怎麼要求,蕭飛也沒唱過。

「少爺!咱們親愛的觀眾都喊著讓你唱《叫小番》,今個得給大家伙再亮亮了吧?」

蕭飛笑道︰「師叔,您怎麼就不明白呢,大家伙天天要求我唱《叫小番》,我這一直壓著不唱,可都是為了您好。」

郭德強故作不解︰「怎麼就是為了我好呢!?」

蕭飛解釋道︰「您想啊!就我這嗓子,祖師爺直接開著挖掘機往我嘴里喂飯,天賦異稟,天下無雙,我這一亮,您以後再唱,那還叫買賣嗎?」

「哦!」

郭德強搖頭晃腦了一番。

「誒!我怎麼發現,這不要臉的勁頭兒,你們爺倆一樣一樣的呢!」

觀眾們笑了。

「什麼跟什麼啊!你這還沒唱呢,我那就不叫買賣了,憑什麼啊?」

「這麼說,今個您非得讓我唱?」

「唱!我還真想知道知道,我那到底還叫不叫買賣,唱!」

于清也跟著說︰「少爺,你師叔非得把自個撅台上,你還心疼什麼啊!?剛才沒瞧見師父怎麼讓這小黑胖子佔便宜的,你得個師父報仇!」

「得 !您是我師父,這小黑胖子論著是我師叔!」

「我去你的吧!沒大沒小的!你這是要造反啊?到底唱不唱!」

「唱!不過呢,還得勞您大駕,師叔,您給起個頭,把您三十多年吃女乃的勁頭兒都使出來,盡可能往高了起,我順著您的肩膀往上爬,行不行?」

郭德強哪是個肯吃虧的人,在蕭飛這小輩兒的身上找,那叫沒正行,可旁邊不是還有于清嘛。

徒弟的債,師父還。

「別瞎說,吃什麼女乃,你師娘該不好意思了!」

「這里面有我媳婦兒什麼事啊,你們到底唱不唱了?」

「好!來吧!少爺,你可得接住了!」

郭德強說著,氣沉丹田,三腔齊開︰「一見公主盜令箭,不由得本宮喜心間,站立啊‧‧‧‧門‧‧‧‧」

蕭飛手往腰間一搭,順著郭德強的尾音兒,一張嘴猶如穿雲箭一般,將樓上樓下三百多觀眾全都給震住了︰「叫小‧‧‧‧‧‧‧‧番‧‧‧‧‧‧」

李主任听過這出《四郎探母》,自然也知道坐宮這一折,最精彩的就是這一嗓子嘎調,他是怎麼都沒想到,一個小字輩的相聲演員,居然能把京劇唱到這個份上。

听著這一聲嘎調,腦瓜皮都發麻!

過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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