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麗的嘴像機關炮，一開匣根本停不下來。
原本是心虛的一方，但是在她的強硬態度下，反而像是個受害方。
韓麗麗則是招架不住，被郝麗這麼一頓數落，肺都快氣炸了。
可她每每剛想開口，可又被郝麗火力壓制，根本沒有話語權。
見佔得先機，郝麗對著顧晨又道︰「警察同志，我當時只是建議這個韓麗麗，如果把五官調整得更好一些，能找到收入更高的職位。」
「而且該如何整容，這是她和她學姐讓我提的意見，哦，總不能人家讓你提意見，你一句話都不說吧？」
「我也好心幫忙，怎麼？現在還要我給你底薪？我是欠你的還是怎麼地？」
「可你當時明明跟我說過，去那家愛美麗整容醫院做完手術，就跟我簽訂用人合約，可以領取底薪加提成。」
「即便在恢復期，也是可以拿工資的，畢竟我是按照你們的要求去整容，完全是按照你們的要求去做的，可你現在卻不給工資，我現在身上負債累累，我沒有工資連吃飯都成問題。」
「嘿呦！」一听韓麗麗委屈，郝麗直接冷笑著說道︰「你吃不上飯跟我有什麼關系？你那個學姐當初怎麼答應你的，你找她去啊？你找我做什麼？」
「可是學姐她人間蒸發了，我現在找不到她。」
「找不到她，那就是你的事了，我還懷疑你們兩個是騙子呢，故意想敲詐，我告訴你，我能開這家公司，我就不怕你們敲詐我。」
「我沒有。」
「你有。」
韓麗麗都快被氣哭了，感覺遇到這麼個主，就是有理都說不清楚了。
原本是這幫人合起伙來套路自己，現在張雅琴人間蒸發，自己連斗嘴都斗不贏。
韓麗麗嘗試的看了眼顧晨。
顧晨上前詢問道︰「你說韓麗麗的學姐在你這里工作過，那我問你，她在你這工作多久了？」
「一……一年左右吧。」面對顧晨，郝麗囂張不起來，只能如實說。
「一年時間，那你們的用工合同在哪里？」顧晨又問。
郝麗一呆，撓腮思考了幾秒，也是不知所以道︰「這……這不歸我管，可能在人事部吧。」
「把那封用工合同找出來。」顧晨說。
郝麗有些為難︰「這……這又何必呢？人都已經走掉了。」
「那就打電話找。」盧薇薇也要強硬一番，用郝麗剛才對韓麗麗的態度。
郝麗不敢得罪盧薇薇，一扭頭，對著前台小姐怒喝道︰「你還待在這里干什麼？趕緊的，去人事部，看看那份勞動合約還在不在？」
「哦哦。」前台小姐被罵的狗血淋頭，之前就因為撒謊被打臉，現在還尷尬的不行。
于是低著頭趕緊離開。
顧晨在等待過程中，隨便看了眼走廊上的宣傳海報，都是諸如招聘商務禮儀模特之類的，身高要求在160以上，給出的底薪最低都在6000至12000。
而且主播的要求則身高不限，年齡在18到30歲，底薪也有5000+。
所以不難看出，正是由于高額的底薪作為誘餌，這些整容女孩才會前赴後繼。
顧晨隨口問韓麗麗︰「他們當時答應你底薪給多少？」
「8000。」韓麗麗說︰「她們說我的形象底子還可以，所以建議我辦理了網貸進行整容。」
「可是手術結果並不理想，我現在想想就後悔，整的鼻子都已經歪了，而且她們約定好的工作也沒了下文。」
顧晨瞥了眼身後的郝麗，郝麗腦袋一歪，不予理睬。
韓麗麗則繼續向顧晨痛訴道︰「因為我當時急于掙錢，畢竟身上帶的錢也不多，原本就是來這當網紅的，也沒想過這麼多問題，什麼都不太懂。」
「而且我只是抱著咨詢一下的心態，就被郝副總和學姐，誘導進入愛美麗整形醫院，結果發現，她們技術根本不行。」
「那手術總有風險的，總不能百分百的成功率吧？是你做手術的條件不好……」
「你先住嘴。」見郝麗見縫插針，還想倒打一耙，盧薇薇直接怒懟了回去。
郝麗害怕盧薇薇，于是也不敢多說什麼。
沒過多久，前台小姐空手而回，見到顧晨的瞬間，她趕緊跑到郝麗的身邊。
「怎麼？」郝麗問。
前台小姐靠到郝麗耳邊輕聲道︰「沒找到，壓根就沒有。」
雖然說的很小聲，但顧晨還是能夠听得清楚。
郝麗眉頭微微一皺，擺擺手，讓前台小姐暫時離開。
于是又扭頭對著顧晨抱歉說︰「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人事部那邊沒找到。」
「沒找到？是沒有吧？」顧晨不喜歡繞彎子，直接問她。
「不不，可能是弄丟了。」
「那電腦存檔呢？」顧晨又問。
「也……也沒有？」郝麗說話更小聲了。
王警官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接問她︰「你們公司到底什麼情況，入職人員難道連存檔都沒有？勞動合同也不簽？」
郝麗不敢說話了，感覺有點頭大。
盧薇薇也是笑孜孜道︰「那這麼說來，這個韓麗麗的學姐，可能根本就不是你們公司的員工，你們之前一直在撒謊？」
「不不，絕……絕對不是這樣，可能是人事部那邊弄丟了，我再讓他們找找，找找看。」郝麗顯得有些慌神，卻也是在極力辯解。
顧晨低頭看了下時間，直接道︰「那就把用人合同準備好，我們待會兒還會過來的。」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我一定讓人事部早點找出用人合同。」
兩方人在簡短交流之後，顧晨帶著大家離開公司。
原本也是來了解情況，畢竟對這家網紅孵化公司的內部問題不是很清楚。
可現在看來，這家公司的用人情況並不正規。
雖然顧晨也看到一些短視頻培訓教室，以及一些攝影棚，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顧晨要做的，是了解所有機構的運行情況，尤其是跟著韓麗麗，了解整個過程的接觸者。
網紅孵化公司這邊接觸了副總裁郝麗，下一站，顧晨根據韓麗麗提供的情況，找到了那家愛美麗整容醫院。
可以說，這家醫院規模不大，坐落在老舊街區的後街位置。
如果不是特別過來，可能根本就很難發現這處地點，尤其連停車的地方都沒有。
顧晨只能將車停在一百米開外的一處酒店停車場。
下車之後，帶著韓麗麗一起來到愛美麗整容醫院。
可一走進大門，就給人一種冷清的感覺。
前台導醫在睡覺，除此之外，大廳內空無一人。
顧晨直接走上前，敲了三下。
女導醫這才睜開眼，瞥了眼面前的顧晨。
當看見面前幾人都穿著制服，頓時趕緊站起身問︰「請……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
「韓麗麗。」顧晨讓出一個身位，讓韓麗麗走到面前︰「這個導醫你認識嗎？」
「認識，是她帶我去找的面診師高醫生。」韓麗麗說。
前台女子似乎也認出了韓麗麗，卻不慌不忙的道︰「怎麼了？」
「怎麼了？你們把我鼻子整歪了，技術一點都不好。」韓麗麗來到這里，似乎都快抓狂了。
前台女子則是不慌不忙，似乎這種情況早已斯通見慣，于是又道︰「這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就是個打工的，你找我們主任好了。」
「什麼事啊？」也就在此時，一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正好從樓下上下。
見到幾名警察後，目光也是忽然一怔。
「就是他。」韓麗麗指著中年男子說。
中年男子原本想退縮，可看見有警察在場，還是勉強走下樓，不由笑笑說道︰「這是怎麼了？」
「你就是那個面診師高主任？」顧晨問他。
「對呀。」
「你還是整容主刀？」盧薇薇也問。
高主任嘿嘿一笑︰「這個不是我負責，我只是面診師。」
「那她是怎麼回事？」王警官又問。
叫高主任的男子認得韓麗麗，于是淡笑著說道︰「你說這個小姑娘啊，她當初來到醫院，就是顧客，至于她後來什麼情況，我並不是很清楚。」
「那主刀是誰？」盧薇薇問。
高主任搖頭︰「他今天休息，不在醫院，畢竟我們這里不是每天都有活，所以，一般要預約手術，但也有例外，有時候如果主刀在的話，條件又允許，就可以立馬動刀……」
打太極，似乎成了高主任的拿手好戲。
從網紅公司到整容醫院，似乎大家都是太極高手，每每找上門討要說法，總有關鍵人物不在場。
網紅公司是學姐張雅琴人間蒸發，而整容醫院面診師和主刀是分開的工作，能找到面診師，卻難見到主刀。
韓麗麗感覺自己遭遇了和之前一樣的無助。
顧晨也不說其他，直接問面診師︰「韓麗麗的鼻子被整歪，這事怎麼算？」
「現在是不能再動刀子了，最起碼半年之後，半年之後如果還沒有恢復，那你再來我們醫院好了。」
「還要半年時間？」王警官聞言，也是怒不可揭道︰「那你們就沒有什麼賠償措施？」
高主任聳聳肩︰「當初合同上有注明，是允許有一定風險存在的，而且她自己也在同意書上簽過字，這些都是白字黑子，我們並沒有強迫她簽。」
「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下次再來微調就是了，誰家整容能一次到位啊？」
听聞高主任說辭，顧晨瞥了眼身後的韓麗麗。
此刻的韓麗麗委屈巴巴，也是一臉焦急道︰「可當初網紅公司說你們醫院技術好，而且還指定要到你們醫院來整容，才給簽用工合同，才能有底薪。」
「可誰知道你們技術這麼差，連鼻子都能整成這樣。」
「嘿，小姑娘怎麼說話呢？」一听韓麗麗訴苦，高主任立馬變了臉色道︰「當初我是根據你提出的請求，幫你免費設計整容部位。」
「後來我也跟你說過，手術是存在一定風險的，這是不是跟你說過？而且很多原因，並不一定就是我們醫院的責任，你自己有時候條件不適合，可能會導致手術失敗，這也是情理之中啊，難道你自己不看合同嗎？」
「可之前她們說你們醫院技術好。」
「那你找她們啊，找我做什麼？」面對韓麗麗的訴說，高主任也是大聲呵斥，直接怒懟了回去。
在顧晨看來，整容醫院的高主任，似乎跟網紅孵化公司的郝麗師出同門，甩鍋本事是一流的。
而且兩方都有理有據，情況明顯對韓麗麗不利。
由此可見，人家玩套路，你一個小姑娘根本就玩轉不了。
吃了啞巴虧，現在還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想想在這也得不到什麼好結果，于是顧晨又問︰「那當初給她介紹辦理無壓力貸款的廖總在哪？」
高主任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廖總可能今天不在。」
「那借貸公司地址在哪？」盧薇薇又問。
這次不等高主任回答，韓麗麗直接指向馬路對面︰「那家網貸公司就在對面。」
「過去看看。」顧晨也不想在這浪費時間，下一步想去看看網貸情況。
于是大家轉身就走，也不在醫院做過多停留。
穿過狹窄的馬路，顧晨來到一家名叫無壓力網貸的門面。
這家公司辦公地點在二樓，上樓需要饒道房屋的後邊，通過一條狹窄的樓梯走上去。
來到辦公室，面積不大，屬于老舊居民樓結構，二室一廳，面積在56平米左右。
客廳是接待區，有沙發和茶幾，大房間是辦公區，小房間是經理辦公室。
顧晨走到辦公區，只看見一名年輕男子在玩手機，而小房間的經理辦公室，則有一名中年男子在打電話。
見警察到訪，中年男子也是忽然一呆，在跟電話里簡單的溝通一番後，這才掛斷電話，起身來到顧晨面前。
「你好警察同志，有何貴干？」男子與顧晨握手。
顧晨把韓麗麗帶到面前，問經理︰「你還認識她嗎？」
由于韓麗麗腦袋纏著繃帶，經理也是眉頭一蹙，眯眼問道︰「你哪位啊？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韓麗麗。」韓麗麗說。
「韓麗麗？」經理短暫回憶幾秒，這才啊道︰「哦，你就是前段時間辦理無壓力貸款的那個韓麗麗啊？怎麼了？」
「整容醫院手術沒做好，我不想貸款了，請你們把錢還給我。」
韓麗麗一句話，倒是把經理逗得哈哈大笑，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我說韓麗麗，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貸款的事情白紙黑字，你說不貸就不貸啊？再說了，當時要不是看在整容醫院廖總的份上，他能給你減免那麼多手術費用嗎？」
見韓麗麗不敢說話，經理頓時囂張起來，指著韓麗麗的鼻子就是一頓唾罵︰「當初原本我們也不像貸款給你，感覺你換不上錢，可是你自己願意啊，而且廖總還給你背書。」
「說實在，當時如果不是醫院廖總發話，我們根本不想做你生意，現在好了，整容結束了，還想要回錢，可以啊，連本帶利把錢還了，貸款結束。」
「我……我沒錢。」韓麗麗有苦難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也許她自己也知道，在這里問貸款公司還錢，自己似乎傻的可以。
見顧晨等一干警察在現場，經理也不像發火，直接掏出手機，隨便查找一番。
很快，他在眾多視頻中，找到其中一個視頻點開後，拿給顧晨看︰「警察同志你看，這是她韓麗麗當天錄制的視頻。」
「視頻里她自己也說了，這個貸款她是自願辦理的，她說她不是學生，她有還款能力。」
「我們也是基于這個，最後在貸款平台審核通過，畢竟她錄制的視頻符合征信，所以這筆款項，很快就下到整形醫院。」
「那是你們教我說的。」韓麗麗說。
「那也是你自願的，我們又沒逼你。」經理也是瞪眼道。
凶煞的眼神，讓韓麗麗頓時驚慌不已，她趕緊躲在了顧晨身後。
「把你們的營業執照拿給我看一下。」顧晨說。
經理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听話照做，轉身在書櫃里，取出自己的營業執照。
顧晨拍照存檔，隨後又道︰「我不管你們是出于什麼目的，但是你要非常清楚，韓麗麗作為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她根本沒有工作，也沒有償還能力。」
「就這樣，你們也給她辦理貸款通過，你們就是這樣審核的？」
「警察同志，你這麼說話我就不高興了。」聞言顧晨說辭，經理頓時咧嘴一笑︰「她韓麗麗是沒錢，但是她的公司有錢啊。」
「再說我們也沒逼她一下子償還，她辦理的是分期一年，而且當時談的時候也說好了，她工資最少也有五六千吧？每個月總能還幾千吧？」
「不是這樣的。」見經理說的頭頭是道，韓麗麗也是趕緊澄清道︰「當初是那家網紅孵化公司說要聘用我，給我底薪，我才跟你們這樣說的，可是後來這家公司並沒有聘用我，所以這錢我還不起。」
「對不起，這跟我沒關系，你找你那家公司去啊？找我算怎麼回事？當初好心借錢給你，你現在竟然來找我的麻煩？還帶警察過來算怎麼個意思？」
經理的態度十分囂張，再一次跟整容醫院的高主任，網紅孵化公司的郝麗副總裁如出一轍。
三人輪流打太極，的確都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