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成到底有沒有雙重人格？是否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就目前情況來看，似乎還很難下結論。
如果這些工人所說屬實，那顧晨感覺有必要調查一下王寶成與各大供應商之間的關系。
至于另一名死者何軍，雖然在眾人眼中，他是王寶成的斷財仇人，但這也只是工地上眾人的一面之詞。
何軍又是否是因為其他問題，導致與王寶成廝殺呢？顧晨現在還沒有把握來判斷。
目前對于兩人的死亡情況，顧晨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結論，那就是兩人究竟是死于哪種凶器？
為什麼兩人死亡現場周圍十余米範圍之內，都看不到任何第三者腳印？
顧晨按照常理來判斷，如果現場沒有第三者腳印，那麼兩人則可以鑒定為相互廝殺。
但兩人脖頸上的傷痕又過于雷同，按照顧晨以往的經驗來看，一般為鋒利刀片所至。
可是大家搜遍周圍許多範圍，都沒有找到類似的凶器，這讓調查突然間陷入僵局。
但是盧薇薇提醒，或許凶器被二人不小心甩到江面，當然，這也只是理論上的可能。
畢竟只要模擬一下兩人當時的廝殺情況就不難看出，這種相互傷害之後，再將凶器丟入江中的做法，顯然有些多此一舉。
顧晨在搜集完工地口供信息後，直接跟隨之後趕到的法醫高川楓，和他一道返回市局技術科。
……
……
檢測室內，王寶成跟何軍的尸體，分別躺在兩個不同的檢測台上。
頭頂上的手術燈光，將二人身體細節照得一片清晰。
顧晨穿著防護服站在一旁，目光死死盯住王寶成的咽喉。
正在檢測的高川楓見狀，隨手將一面放大鏡交給顧晨。
顧晨也沒猶豫，直接對準了王寶成的咽喉傷口，仔細觀察。
「顧晨，這個傷口有點詭異啊，我做法醫課題這麼久時間，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傷口。」
高川楓對于自己的專業水準，向來都非常自信。
可這一次看到二人脖頸上的傷口後，直接傻眼，瞬間陷入迷茫。
顧晨瞥他一眼，問道︰「你說一下自己的看法。」
「好吧。」高川楓抬頭挺胸，右掌指向王寶成傷口，解釋說道︰
「從死者王寶成的傷口來看，為利器刀片所傷，而且刀片十分鋒利，但是從他脖頸上的刀傷來看，似乎被割了很多刀，否則這傷口部位也不會血肉模糊成這番模樣。」
走到另一處角落，高川楓又道︰「你再看這？刀傷邊緣部位，這些地方的刀痕較淺。」
「相比較中間部位的血肉模糊，邊緣地帶已經可以明顯看出刀片劃過的痕跡了。」
「所以，從這些情況綜合來看，王寶成似乎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被凶手連割數刀，而且刀刀致命。」
「這種殺人手法是否殘忍，凶手似乎是個玩刀的高手。」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我直接去找會功夫的。」這邊高川楓話音未落，顧晨便直接打斷。
身後的盧薇薇見狀，也是好奇問道︰「那顧師弟有什麼見解嗎？」
「看這里。」顧晨指了一下何軍的傷口。
盧薇薇嘆息一聲，說道︰「這不還是一樣嘛？兩人的傷口幾乎是一模一樣。」
「所以呢？」根據盧薇薇的說辭，顧晨又問。
盧薇薇黛眉微蹙，說道︰「所以？所以兩人都死于同一個凶手，否則兩人必須要有同樣的伸手才能做到這種殺人手法。」
「說的對。」顧晨等的就是盧薇薇這句話，于是直接走到眾人中間，將自己思考的問題解釋說道︰
「通過檢測尸體，其實我們已經可以看出很多問題。」
「首先，兩個人的傷口幾乎是一模一樣，如果說兩人都是玩刀的高手，那這種概率極低，也不太可能。」
「這樣一來，就有另一種推理，那就是凶手另有其人，用相同的手法，將二人割喉。」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兩人尸體周圍十幾米範圍之內，都沒有第三者腳印。」
「而且我已經讓丁亮和黃尊龍他們仔細搜查，看看是否有掩蓋腳印的可能。」
「可遺憾的是，他們給我的回復是一切正常，現場只有死者王寶成跟何軍的腳印。」
「所以，這就是問題所在。」王警官雙手負背，也是來回走動在眾人面前，一臉憂郁道︰
「我從警這麼多年，還從來沒遇見這種怪事？」
「從現在情況來看，這兩人肯定是被同一個人給殺的，但這個凶手卻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腳印，這……這怎麼可能嘛？」
「會不會是凶手殺人之後，再通過某種吊裝，將二人的尸體移動到那片區域？」高川楓給出了自己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但這種想法，很快被顧晨否決︰「不會的，如果是吊裝，那尸體上必然會有勒痕。」
「而且從現場腳印來看，是這兩人主動走到相關區域，然後死在現場。」
見眾人一臉疑惑，顧晨又道︰「而且從現場二人的腳印來看，他們二人其實都沒有發生過打斗的痕跡。」
「腳步穩健，基本上是一個腳印一個坑，甚至連滑動較大的腳印都沒有。」
「這說明兩人的確是走到那片區域，然後被殺害。」
「對。」听聞顧晨的解釋，王警官也是默默點頭，道︰「我們在天麓雅居工地上的時候，已經咨詢過昨天夜里守夜的工人，他們也並沒有听見外頭有機械操作的動靜。」
「按理來說，如果現場周圍有機械操作，那麼動靜肯定很大，而且現場也沒有機械碾壓的痕跡。」
「天吶！」高川楓眯眼發愁，也是不由分說道︰「這凶手也太狡猾了吧？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用犀利的手法對二人割喉，然後不留腳印的離開現場？」
「即便是法醫手冊上，也沒有這種作案手法啊。」
「顧師兄說或許是武林高手。」站在一旁，聆听眾人討論好半天的袁莎莎，終于忍不住提起之前顧晨的猜測。
高川楓一听，頓時噗嗤一下笑出聲道︰「武林高手？你是指那種飛檐走壁，輕功了得，然後利用輕功飛到二人跟前，將二人用刀刃迅速擊殺。」
「然後再借助二人的尸體，騰空而起，挑出十幾米範圍？」
袁莎莎縮了縮脖子︰「這又不是我說的，我是听顧師兄開玩笑時這麼說的。」
顧晨聞言，也是咧嘴一笑︰「我當時就是調侃一下，可即便按照高川楓剛才所說的那樣，那麼凶手在擊殺二人之後，也需要借助二人的尸體，進行反作用騰空而起，跳出十幾米範圍。」
「可如此一來，兩名死者的身上，也必然會留下腳印的。」
「但是現在你們看看，兩名死者的衣服其實並沒有留下腳印。」
「的確是這樣。」高川楓有點頭大了，也是來回走在眾人面前，有些沒轍道︰
「這凶手也太狡猾了，至少我現在實在搞不清，他是如何做到在凶殺現場十幾米範圍之內不留腳印，還利用嫻熟的手法，對兩名死者進行割喉擊殺的。」
「如果咱們這里真有這種武林高手，那牛頓的棺材板肯定是蓋不住了。」
「那我還是建議你去找咱們江南市武術協會的專家問問。」王警官也是吐槽說。
調查，再一次陷入僵局。
雖然大家都已經清楚，兩名死者，王寶成跟何軍，都死于刀片割喉，但是凶手的腳印問題卻遲遲沒有得到解決。
顧晨來回走在眾人跟前，說道︰「如果腳印問題暫時無法解開，那就先不管這個。」
「幾人死者是王寶成跟何軍，那我們就從兩人之間的關聯入手。」
「畢竟，凶手是另有其人，那麼跟這兩人，也有莫大的關系，王寶成這邊我們已經調查的差不多。」
「更細節的方面，可以去調查一下他的親人，而何軍這邊，我感覺應該去門店看看。」
「何軍的門店在江南市建材市場。」盧薇薇話說一半，又趕緊將筆錄本掏出，隨意翻看兩下，又道︰「建材市場，A區1501號。」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顧晨也顧不得太多。
至少現在無法查到凶手的作案手法，那不如另闢蹊徑，從死者與凶手之間的關聯入手。
按理來說，所有的凶手行凶，都不會是無差別攻擊，被害人必然有凶手襲擊的理由。
而王寶成跟何軍，又同屬于跟天麓雅居工地有關聯的人物，因此要梳理這幾人的人物關系，其實也很好操作。
顧晨現在需要的，就是將所有人的關系網絡梳理清楚。
然後再利用排除法，將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嫌疑人排查出來，這種方式，顧晨使用過多次，效果還是挺顯著的。
離開了市局技術科，顧晨又帶著團隊成員，驅車趕往江南市建材大市場。
將車停在建材市場停車場後，顧晨和大家一起步行來到A區1501號檔口。
此時此刻，何軍的檔口早已是冷冷清清，一名年輕店員坐在那兒玩手機。
即便顧晨幾人走到跟前，坐在門前凳子上玩手機的年輕店員，似乎也根本沒有察覺動靜。
「這是何軍的店嗎？」顧晨提醒了一句。
年輕店員抬頭一瞧，見眾人穿著警服，瞬間有些傻眼，尷尬的趕緊站立起身。
但由于動作弧度太大，整個人又沒站穩，險些就要摔倒在地上。
「沒……沒錯，這是何老板的店，但何老板不在店里，听說出事了。」
「你知道的消息倒挺快嘛？」見年輕店員已經知道實情，盧薇薇也是調侃著說。
年輕店員回道︰「我們這市場消息靈通的很，誰家有點事情，朋友圈，行業群，到處都在傳。」
「只要你玩手機，那你就知道。」
上下打量著顧晨幾人，年輕男店員頓時也清楚顧晨幾人此番前來的目的，于是趕緊讓出身位道︰「幾位警官，要不里面做？」
顧晨幾人微微點頭，跟隨這年輕男店員走進店里。
此時此刻，前台位置，還有一名中年女子坐在那兒，見顧晨幾人走了過來，整個人也是臉色一怔。
還不等中年女子說話，年輕男店員便介紹著說︰「這是我們檔口的會計，平時老板不在店里，生意方面的事情會有交代，我們負責備貨出單，倉庫負責發貨。」
「所以這個檔口平時就你們倆？」王警官問。
中年女子默默點頭︰「沒錯，平時店里比較冷清，因為我們都是做熟人生意，有訂單，直接傳給我們店里，然後我們店里在開單之後，直接傳給倉庫，讓倉庫那邊發貨出庫。」
「而平時有些散戶過來買東西，需求量不大，我們在店里就直接搞定。」
「原來是這樣？」大概的了解了一下店里的經營情況，顧晨也清楚，這跟批發檔口都是一種模式。
而何軍就是老板兼業務員，負責經常跑工地，跟這些工地包工頭打點好關系。
顧晨也沒有過多廢話，直接問道︰「那現在店里誰負責？」
中年女子和年輕男店員面面相覷，隨後中年女子站出來道︰「老板不在，店里一般我負責。」
「你們老板平時為人怎麼樣？」見中年女子有些猶豫，盧薇薇又道︰「沒關系，我們正在調查凶手，你實話實說，客觀點就行。」
「好……好吧。」中年女子默默點頭，也是緊張兮兮。
在努力平復下心情後，這才說道︰「我們老板平時為人比較摳門，但是對于那些客戶卻很大方。」
「而且因為我是管會計的，我非常清楚老板每天的各種開支。」
「他在產品方面，基本上做中低檔產品，但是花在公關上的錢很多，所以往往能把中低檔的產品，賣出高檔價格。」
「難道這些客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好次不分嗎？」袁莎莎也是一臉疑惑。
但中年女子卻是搖搖腦袋︰「工地上的人都精明的很，他們當然知道產品質量如何。」
「但是因為拿了老板的好處，平時跟老板關系都不錯，所以允許他在某些不是特別重要的建材中，混入一些中低端產品。」
「但是對于一些重要的建材，他們那邊也絕對不允許老板以次充好，哪怕關系再好也不行。」
「是怕出事？」顧晨問。
「可以這麼理解吧。」中年女子默默點頭，也是長嘆一聲道︰「因為以前老板光顧著利潤，有次拿次品鋼筋，賣給工地打地基。」
「被那邊的質檢發現問題後，差點把他告到法院。」
「後來老板比較聰明，在關鍵材料方面，不敢弄虛作假，但是對于一些非關鍵材料上，也就按照行業規矩，允許一定次品的存在。」
「那他最近有沒有跟人結仇？」顧晨將之前的情況記錄在案後，又問。
中年女會計回想了幾秒，這才回道︰「要說結仇，老板做生意比較圓滑，也得罪了不少人，主要是因為次品材料的原因，導致的返工問題。」
「可要說跟他玩命，要殺掉他那種，那是有一些人說起過，但是我很清楚，那些人最多也就是嘴上說說，他們不會真那樣干。」
「因為老板跟他們做生意，導致他們虧錢，所以老板實際上是欠他們錢，他們可不希望老板死。」
「賬單能給我看一下嗎？」顧晨說。
中年女會計猶豫了一下，還是比較謹慎。
但想到老板何軍已經被殺，似乎也沒必要把賬單藏著掖著。
于是將電腦打開，開始將部分賬單明細調出來，供顧晨查閱。
顧晨拿著鼠標，坐在中年女會計的位置上，隨意翻看了幾下，不由皺起眉頭。
這些賬單，各種亂七八糟，這讓顧晨一度懷疑女會計的做賬水準。
于是扭頭問她︰「你平時是不是做兩份賬單？一份給外頭人看，一份給何軍看？」
「這……」
听聞顧晨說辭，中年女會計有些猶豫。
但在顧晨犀利眼神的凝視下，還是老實交代︰「沒錯，是會做兩份賬單，一份用于應付工商和外頭廠家，一份存底，給他自己實際查閱。」
「我要的是何軍看的那份。」顧晨也直接跟她挑明了說。
女會計沒轍，只能掏出鑰匙，將抽屜打開，隨後掏出一個移動U盤交給顧晨，解釋說道︰
「警察同志，你要的賬單明細，都在這里面。」
顧晨沒有猶豫，插上移動U盤之後，開始在電腦上重新查閱真實賬單。
顧晨發現，何軍的確屬于老賴級別的存在。
從貨款流向來看，匯給材料廠家的資金極少，但是跟工地交易方面，金額流動卻非常頻繁。
總體來說，何軍是一方面壓著廠家的錢，一方面利用這些貨物跟工地交易，讓資金快速流動起來。
但是各方之間的欠賬關系也錯綜復雜。
可即便如此，賬單的資金流向，還算平穩正常，但唯獨跟天麓雅居的賬單資金流向，似乎和其他單位不太一樣。
顧晨眉頭一蹙，掏出手機，將這些賬單明細拍攝下來，隨後問中年女會計道︰「你們跟天麓雅居之間的交易走賬，主要是跟誰負責？」
「那邊的會計。」中年女會計說。
「具體是誰？那名會計還在不在工地？」顧晨又問。
女會計搖搖腦袋︰「听說游泳時受傷了，現在跟我對賬的，好像是個新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