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度室內，碩大的屏幕上，各種網格狀監控視頻不斷播放。
顧晨的眼神死死盯住一塊屏幕……
從阿哲離開當晚的時間，一直快進到現在的時刻。
一遍看完，顧晨揉了揉眉心。
似乎並沒有發現阿哲的蹤跡。
要知道，阿哲當晚離開住所，何俊超就曾經在監控視頻中捕捉不到。
顧晨當時的判斷是，阿哲具備一定的反偵察能力。
現在看來，阿哲的目標是滇南，而且態度堅決，似乎鐵了心要去那里。
由此可見，阿哲並不想被人發現。
但是售票系統會有記錄，實在不行，顧晨也可以求助于鐵路系統，幫忙找出阿哲的購票記錄。
但是協調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如果能在監控中找到阿哲的蹤跡，顧晨也可以判斷出具體車次。
「如果阿哲不想被人發現他去了滇南，那他一定會偽裝自己，就如同他那晚離家出走，躲避了許多監控一樣。」
顧晨雙手抱胸，也是盯著面前的屏幕說。
「顧師弟，你是說……阿哲有可能把自己偽裝起來？」盧薇薇感覺似乎有些道理，也是隨口一問。
王警官頓時眉頭一蹙，附和著說︰「說的也有道理，這小子擺明就是不想讓他叔叔趙峰發現，真不知道現在的孩子，腦子里都在想什麼？去緬北真有這麼好？」
「兄弟單位都不止一次從緬北那邊救出許多受騙同胞，這些人怎麼就不長見識？還前赴後繼呢？」
「金錢的誘惑呀。」袁莎莎倒是見怪不怪，吐槽著說︰「賺大錢的機會擺在你面前，很難有不心動的吧？畢竟，大家都是凡人，凡人就會有。」
「當這種被不斷放大的時候，那思想就會被金錢所控制，不是嗎？」
「不一定。」
這邊袁莎莎話音剛落，那頭的顧晨便直接否認。
袁莎莎有些尷尬，忙問顧晨道︰「那顧師兄認為是哪樣？」
顧晨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身看向面前幾人，問道︰「我問你們，根據現在我們所掌握的條件，你們對這個阿哲了解多少？」
「18歲高考落榜少年。」盧薇薇首先說道。
王警官緊接著也補充著說︰「一個父母離異，被拋棄的苦命孩子，從小寄養在叔叔家，喜歡玩滑板。」
「一個頗有心機的年輕人，善于利用他人的同情心，還有……善于欺騙。」袁莎莎也將自己的認知一一道出。
顧晨默默點頭，也是同意著道︰「你們說的這些，都是阿哲的基本情況。」
「你們想想看，徐彪什麼人？這可是坐過牢房的人，還是個聚眾賭博的混混，這種人他都敢騙，可見這個阿哲的膽子不小。」
話音落下，眾人也是面面相覷，感覺有些道理。
要知道，敢騙徐彪這種人的，還真不是一般人，而且一騙就騙了4萬。
甚至在警察面前，也是滿口胡言亂語，愣是把大家忽悠的暈頭轉向，還真以為這家伙想去創業做生意。
見大家都在思考，顧晨緊接著又道︰「還有一個問題，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
「你是說那多要的2000塊介紹費？」盧薇薇也早就發現問題所在，于是忙問顧晨。
顧晨點頭︰「沒錯，就是桑帛跟他多要的2000塊介紹費。」
「大家試想一下，一個從賭徒那里騙來4萬塊的年輕人，要去境外工作，人家都是3000元的中介費，可偏偏就收他5000，正常人，你們覺得會怎麼做？」
「肯定不答應啊，這不是明擺著坑人嗎？」袁莎莎首先回道。
顧晨則是雙手抱胸，來回走在眾人跟前，也是附和著說︰「沒錯，正常人都是這樣的反應，但恰恰這個阿哲就不是個正常人。」
眉頭一挑，顧晨也是自問自答︰「他什麼反應？他竟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竟然不帶一點猶豫。」
「原本這個桑帛是想讓他滾蛋，不願帶上這個年輕人。」
「或者說，那頭的工作，並不適合阿哲，並不想帶阿哲過去，想用5000塊的中介費，嚇走阿哲。」
「可阿哲又是怎麼做的？他竟然同意了，似乎非去不可，我想這應該是阿哲心里早就盤算好的計劃，不容出錯。」
「即便會遇到一些困難，但他的決心已定，幾乎不會有任何妥協的余地。」
「是啊。」听聞顧晨的說辭，盧薇薇也是恍然大悟道︰「我也察覺到了，這個阿哲很不簡單。」
「他為什麼就一定要去滇南呢？難道那邊有他要見的人？還是有他要辦的事？」
王警官呆滯了兩秒，忽然感覺，這個年輕小伙，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復雜多了。
帶著沉思，王警官也是好奇問道︰「對了，你們在監控里面發現了他沒有？」
眾人搖搖腦袋。
「那就有點麻煩了，這家伙很善于偽裝嘛。」想了想，來回在調度室走上兩圈，王警官又道︰「沒辦法，讓何俊超聯系一下鐵路系統吧。」
「把張文哲的具體信息發過去，讓他們幫忙查一下，看看這小子到底上了哪趟車。」
「我來打電話。」袁莎莎聞言王警官說辭，直接掏出手機，開始聯系辦公室里的何俊超。
而眾人則依舊坐在調度室，安靜等待具體結果。
一名年輕警員端來茶水，也是放到眾人跟前，隨後悄悄退去。
因為現場氣氛實在緊張，年輕警員看得出，所有人的臉上都寫著「不可思議」。
一個18歲的年輕小伙，竟然把所有人都耍的團團轉。
這要還不找到他，那大家多少也會很沒面子。
所有人坐在調度室，這一等就是半個鐘頭。
盧薇薇喝完兩杯茶後，見年輕警員又懂事的端來第三杯時，盧薇薇有些坐不住了，直接阻止道︰「我不喝了，再喝要去廁所了，放這吧。」
「好的盧師姐。」年輕警員將茶水放好，也是走到一側。
盧薇薇坐的是他的位置，此時的年輕警員也有些尷尬。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站在一旁傻看著大家。
盧薇薇一拍大腿，也是不由分說道︰「這個何俊超怎麼回事啊？查個購票記錄，竟然搞這麼久？」
「沒準又在偷吃你零食吧。」王警官也是打趣著說。
「不管了。」盧薇薇直接掏出手機，就要撥打過去問問情況。
可此時，顧晨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是何師兄。」顧晨提醒一句，隨後劃開接听鍵︰「何師兄，你查到了阿哲的購票記錄沒？」
「查到了，全都查到了。」電話中傳來何俊超的肯定回復。
顧晨喜出望外，將手機調成免提狀態，又問︰「那他坐的是哪趟車？現在已經到了哪里？」
「顧晨，你听我說。」何俊超那邊也是停頓幾秒，似乎是在查看記錄。
隨後，何俊超開始跟顧晨解釋道︰「我打電話問了一下鐵路系統那邊的人，他們也根據我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阿哲的購票記錄。」
「從記錄上看，他購票時間就是在他離家出走的前一天，用的是手機訂票。」
「離家出走的前一天？」顧晨忽然意識到什麼，忙道︰「他離家出走的那天晚上，還跟我們在他叔叔的飯店一起吃過飯，難道他早就有預謀要走？」
想了想，顧晨又道︰「你繼續說下去。」
「好。」何俊超那邊停頓了一下，繼續解釋︰「那購票時間，的確是你說的頭一天晚上，但是他離開的時間，是那天晚上的凌晨1點。」
「目的地是春城對嗎？」顧晨知道，從江南市上車，有去往滇省春城的貨車，于是忙問何俊超。
何俊超也是肯定的回道︰「沒錯，目的地買的就是去往春城的。」
「但是很奇怪，他並沒有在春城下車，而是在春城上一站曲市下的車，之後就沒法追蹤了。」
「曲市下車？」顧晨眉頭一蹙，頓時感覺一陣迷茫。
「這小子買春城的票，干嘛從曲市下車？」盧薇薇也有些模不著頭腦，也是隨口一說︰「他會不會故意在躲開我們？」
「有可能。」王警官走到眾人跟前，也是不由分說道︰「從江南市坐火車去往春城，需要一定的長途跋涉。」
「可能他也是害怕，自己離家出走之後，他叔叔趙峰會通過購票記錄找到他。」
「如果他買的是到春城下車，那他提前一站下車，顯然是不想被追蹤到。」
「這小子夠狡猾的呀。」
听聞王警官說辭，袁莎莎也是有些頭疼道︰「這家伙費盡心機，感覺這趟旅途很不簡單的樣子。」
看了眼陷入沉思的顧晨，袁莎莎又道︰「顧師兄，既然阿哲提前一站下車，那他必然會再次偽裝自己。」
「而我們現在沒有曲市那邊的監控輔助，很難追蹤到阿哲，所以，我們要不要求助一下曲市那邊的警方，讓他們幫忙找一下……」
「不用。」還不等袁莎莎把話說完，顧晨直接打斷道︰「其實我們並不用這麼麻煩。」
「既然阿哲花了5000元的中介費，又是一路顛簸去往滇南，那他要去境外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目的是滇南，那他不管怎麼走，最終都會到達那里。」
「而那邊的接頭人，也就是桑帛供出的馮家二兄弟，馮宇和馮冬，他們當然不會只為阿哲一個人服務，還有其他一起要去往滇南，然後從滇南一起出境的一幫人。」
「哦，我知道了。」听聞顧晨說辭，袁莎莎立馬明白了顧晨的意思，忙道︰「顧師兄的意思是，盯住馮宇和馮冬，就能順藤模瓜，找到阿哲？」
「對呀。」盧薇薇也是恍然大悟︰「這樣一來，我們就不用被阿哲牽著牛鼻子走，直接可以在接頭地點等他，來個守株待兔。」
「可是，也要聯系一下滇南警方啊，好讓滇南警方那邊，提前對馮宇和馮冬監控起來，這兩個人，顯然也不是什麼善茬。」
王警官眉頭緊蹙，也是不由分說道。
顧晨默默點頭，道︰「那這個就交給王師兄去辦吧，順便通知一下趙局，看看趙局什麼意見？」
「好，我這就去找趙局。」王警官也不想耽誤時間，錯過找到阿哲的機會，直接一個轉身離開辦公室。
而這邊，顧晨依舊跟何俊超保持聯系，也是確定了具體情況之後，這才掛斷電話。
所有人都坐在原地，靜靜等待王警官那頭的具體通知。
然而當顧晨接到王警官的電話時，卻是讓顧晨幾人，全部到趙國志辦公室集合。
帶著疑問，顧晨戴上盧薇薇和袁莎莎，輕輕敲門之後，在得到趙國志的回應後，這才走進辦公室。
而此時此刻，王警官正筆直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而趙國志則是面對書架，似乎也在思考問題。
「趙局。」顧晨打了聲招呼，讓盧薇薇和袁莎莎進門之後，隨手將辦公室房門輕輕合上。
「你們來了？」趙國志扭頭看向顧晨，這才轉過身來，坐回到自己的座位，道︰「都坐吧。」
感覺氣氛怪怪的，盧薇薇坐到王警官身邊時，也是小聲問道︰「趙局怎麼了？為什麼今天感覺怪怪的？」
「別說話。」王警官不想回答，只是做了個鬼臉，目光重新看向趙國志。
而趙國志也是帶著思考，將保溫杯打開，輕輕抿上一口水，這才開口說道︰「顧晨，你們最近在找一個離家出走的年輕人對嗎？」
「沒錯趙局，他叫張文哲，是一家飯店老板的佷子，他……」
「我知道，他父母幾年前離婚，丟下他不管，他這幾年一直跟著叔叔趙峰一起生活，對吧？」
還不等顧晨把話說完，趙國志直接打斷著說。
顧晨愣了愣神，瞥了眼身邊的王警官，心說應該是王警官交代的情況，于是默默點頭，回應著道︰「沒錯，是這種情況。」
「我們應該盡快找到他，前往不要讓他出境。」趙國志眉頭緊蹙，一種迫切感油然而生。
顧晨呆滯兩秒，似乎也看出了趙國志臉上的憂慮表情，于是好奇問道︰「趙局，你認識這個張文哲？」
「不僅認識，我還認識他爸媽。」趙國志說。
顧晨與眾人面面相覷，似乎也頗感意外。
盧薇薇忍不住問道︰「趙局，你怎麼會認識他爸媽？」
想了想，之前在趙峰飯店吃飯的時候，阿哲還跟大家詢問過報考警校政審的問題。
尤其提到自己的親屬，如果涉及犯罪，是否會影響自己的子女報考警察。
想到這些，盧薇薇也是恍然大悟，趕緊又道︰「哦，我知道了，他父母肯定之前犯罪過，被抓過，所以趙局認識他父母，是這樣嗎？」
「你覺得呢？」听著盧薇薇的解釋，趙國志也是哼笑一聲。
盧薇薇呆萌的眨眼︰「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趙國志將座椅一轉，直接翹起二郎腿道︰「他的父母，跟我曾經是同事。」
「啥？」
「跟趙局是同事？」
「那……那張文哲的父母，難道是……是警察？」
……
所有人听到這個結果時，瞬間感覺不可思議。
盧薇薇也是眨巴眼道︰「趙局，你說的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怎麼感覺不對勁的樣子？」
「那你倒是說說看，哪里不對勁？」趙國志也是咧嘴一笑，反問盧薇薇。
盧薇薇雙手抱胸，右手托著下巴，也是若有所思道︰「我記得听阿哲說起過他爸媽，他爸媽感情不合，離婚之後，都各自有了新的生活。」
「之後的幾年時間里，都沒有打過一個電話回家，也沒有關心過阿哲的生活。」
「可就這樣一對冷血的夫妻，對自己孩子不管不顧，怎麼可能是我們警察隊伍的人呢？這……這不合理啊。」
感覺阿哲的父母實在讓人心寒。
雖然這些年里，也有一些品德敗壞的同事，因為腐化生活而被抓，但是阿哲父母是趙國志曾經同事的事實，確實讓盧薇薇難以接受。
見大家都一臉懵圈，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時，趙國志卻是噗笑一聲，趕緊與眾人解釋道︰
「你們都誤會人家了，阿哲的父母，其實並沒有離婚，不僅沒有離婚，還一直待在一起工作。」
「什麼？」
「沒有離婚？」
「還待在一起工作？」
……
听聞趙國志說辭，大家再次陷入迷茫。
感覺是不是哪里不對？
而顧晨則由始至終都坐在一側，閉口不說。
可看著趙國志在那信誓旦旦的與眾人解釋，再結合阿哲前往滇南方向，尋找處境工作的聯絡人，顧晨似乎也看懂了一些。
趙國志瞥了眼顧晨，見顧晨一直在那保持沉默，靜靜聆听，也是提醒著道︰「顧晨。」
「啊？」顧晨回過神來，忙問趙國志︰「趙局，什麼事？」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趙國志問。
顧晨放松了身體，躺靠在座椅上，也是雙手抱胸，思考著說︰「我感覺，能跟趙局曾經是同事的，那應該是挺優秀的警察。」
「而剛才听趙局說，阿哲的父母並沒有離婚，也並沒有各自生活，反而是在一起工作。」
「我再聯系到阿哲堅決要去滇南地區，然後出境去往緬甸來看，似乎他是發現了什麼，可能是要去找他父母，而他父母，很有可能就是緝du警察打入犯罪團伙內部的臥底，這麼說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