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促狹

作者︰墜歡可拾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刀光和血光中,晉王看到了沉默的佛殿。

佛殿中燈火已經重新點燃,距離他們最近的乃是一座千手觀音像,他第一次發現,神佛觀音,在搖曳的燈火下,也如鬼魅。

原來佛和人一樣,全都是表里不一的泥塑,就連他都快看不清楚自己的本來面目。

要爭奪皇位,他連怒也怒的有算計,就連眼前這一片鮮血,他也在謀算著能從中得到什麼。

可悲。

大相國寺這個出塵之地,驟然染上了血光,四處殺機騰騰,在滿天神佛之下,越發顯得荒誕不羈。

首座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時,禪房中忽然傳來智真的聲音︰「徒兒,佛在此處,任人業障多高,全無用處,因何慌亂?」

听了智真古井無波之聲,首座以及眾僧的心頓時清淨下來,禪房中也傳來梵唱之聲。

在智真的佛音之下,首座率領眾弟子就地結跏趺坐,一同念起經文。

周遭寂靜,彎月在天,星光零落,難以照明,寺外只有零星嬉笑隨風而至,寺內梵音一起,頓時有幽冥回響之感,令人越發不敢妄動。

而蘇停在一片血腥氣中停了手,對著晉王冷笑一聲,又從鼻孔里哼出了兩道冷氣。

他能坐上三衙總指揮使這個位置,不蠢也不傻,看晉王寧死不屈,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屈辱,便知今天夜里禁軍先是讓張家利用,現在又給晉王做了嫁衣。

眼下晉王是否指使了賊人已經無關緊要,明日台諫就該參他造反了。

同時他又有幾分懊惱,不該殺死這兩個王府護衛,以至于謝川喝罵他擒王造反,他也無法反駁。

要怪只怪禁軍在京都超然已久,張相爺、岳樞密使對禁軍都是以禮相待,晉王如此不退讓,他才會一時讓怒氣沖昏了頭腦。

想到這里,他看向張瑞。

張瑞置身于紛爭之中,心卻很靜。

在朝為官,就要有和尚一樣參禪的靜氣之功,尤其是他身為執宰,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他在張旭靈的攙扶下看向晉王和蘇停,目光能洞穿他們二人似的,一直看了過去。

「王爺、蘇指揮使,這一番爭斗,皆因賊人而起,王爺不知賊人凶險,一心為亡母祈福,蘇指揮使為國盡忠,盡職抓賊,都沒有錯,只是身處不同之境,才有了此次紛爭,換上是老夫,也是如此。」

「只是,」他話鋒一轉,「今日之要務,還是要將闖入老夫府上的賊人捉拿歸案,這些人身手不凡,進出京都如入無人之境,老夫只怕是敵國細作,至于王爺和蘇指揮使之事,老夫明日必定向今上剖白。」

就在此時,不知從大相國寺哪個角落中傳來捏著嗓子的尖嗓子。

「張相爺撇的好干淨!禁軍好大的威風,好生的囂張,不如指揮使在身上掛個牌子,就寫「禁軍與狗在此,天家百姓,通通避讓」,是不是,狂妄的蘇指揮使!」

此聲音在一片佛音中十分尖銳,可裂金石,一听便知是位小娘子捏著嗓門叫嚷出來的。

蘇停听了這番揶揄,立起兩條眉毛,將手一揮,讓身後禁軍前去拿人。

哪知禁軍還未動,又傳來了嗤笑之聲。

有人在空曠的寺廟中回應︰「威風自然是威風的,刀子雖然不曾在戰場上殺敵,但卻可以在無憂洞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乞丐,也可以在寺廟里殺王府護衛,威風!威風至極啊!」

「說不定哪一天,他就為了立某人為太子,一路殺到大內去了!」

「某人是誰?」

「燕王咯!」

「不好說,興許姓張,總不可能姓蘇。」

先前的小娘子立刻嗤嗤嗤地笑了起來。

蘇停在這一片誅心的言辭和笑聲中,慪出了黑血。

他沒空再和晉王狗扯羊皮,面目扭曲,兩塊顴骨高的幾乎飛出天靈蓋去,兩只眼楮也吊起來,越發顯得不容人,朝著小娘子笑聲傳來之處急急而追。

可他想抓的人都長著兩條好腿,早在禁軍和晉王沖突之際,就已經月兌困,只不過在相國寺外看熱鬧,見蘇停暴怒,越發笑的氣人。

笑過之後,賊人就再無動靜,所有人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讓禁軍撲了個空。

晉王在听到第一道聲音的時候,就松了口氣。

他听出來是宋繪月的聲音,而且如此促狹,除了她也就只有謝舟了。

一旦知道宋繪月一行人都月兌了困,他便心弦一松,越發有了余力去應付眼前情形。

宋繪月一行人潛蹤匿際,各自散開,宋繪月領著銀霄,直接去了王府。

王府里,謝舟見了她,當即張大了嘴︰「你去張家了?」

宋繪月看謝舟有千言萬語要講,連忙請謝舟去她家跑一趟腿,堵住了他的鷹逃嘴。

隨後她進了竹溪齋。

此竹溪齋比起潭州的竹溪齋要小上許多,然而里面陳設和潭州一樣,全都是用舊了的老面孔,幾乎是把潭州竹溪齋囫圇著搬了過來。

王府在晉王手里,成了和宋繪月一樣的所在,永恆不變。

她是舊的,于是房子也是舊的,足以讓住在這里的人感到一種家的平靜。

雲嬤嬤輕車熟路地給宋繪月擦拭身體,上刀傷藥,上藥之前,宋繪月不覺得很痛,上藥之時,身上所有傷口一起爆發出了細細碎碎的疼痛。

尤其是雲嬤嬤將傷口里的玻璃碎片取出來,再撒上傷藥之後,她倒吸一口涼氣。

同時,她的肚子響起一聲長鳴。

雲嬤嬤連忙加快手上速度,一邊給她包扎,一邊吩咐內侍備膳,又給宋繪月換上干淨衣裳,挽起頭發。

收拾妥當,吃食擺在了外間,宋繪月叫了聲銀霄,銀霄便從廊下站了起來,走到門口。

眼下的王府,閑人紛紛出去接應從大相國寺逃離的眾人,再護送至祖大夫家中處理傷勢,隨後想辦法送裴豫章帳下親兵和三位當家回荊湖北路。

王府留下的護衛不多,在銀霄看來此時的王府,隨便一個禁軍都能闖入,所以他打起精神,坐在廊下,一刻也不敢松懈。

宋繪月在里面坐著,他在外面坐著,心里惦記著大娘子的安危,那些魑魅魍魎便離他而去,讓他保持了清醒。

此時見宋繪月叫他一起吃飯,他沒有推月兌,走到桌前坐下,見雲嬤嬤已經給宋繪月盛好了飯,便自己撿一只大碗,壓實一碗飯,和宋繪月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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