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五丈寬的雙向大路。
路面上,一層寸厚的急風緊貼著地面吹拂,一艘艘樣式各異的車輛飄在風上,急速飛馳而過。
大順風道。
天庭有星河,地府有風道,一千三百六十一條風道,把所有地府及地府中的主城連在一起。
其中一艘葫蘆車上。
車夫坐在上肚上,抓著葫蘆藤,正在駕馭葫蘆車。
盧通、黎吉春坐在六尺寬的下肚上。
黎吉春一臉好奇,看著周圍的白羽梭、龜甲車、勺形車、珍珠長車……
盧通臉色平靜,心中同樣驚訝。
書中看到的,和親眼所見相差極大。
書上只是一些文字。
但是親眼看見,才能體會到風道的速度之快,車輛的種類之多,還有往來之繁盛。
懷珠城。
象山府內最靠近通天絕壁的城池。緊挨著歸慈湖,三面環水,像一枚明珠嵌入水灣中。
城池分為兩半。
一半居住的是妖獸,位于湖中;另一半住的是人,位于岸上。
岸邊,大順風道的盡頭。
兩個布滿陣法紋路的洞口並排立在岸邊,一個吐風、一個吸風,像兩張嘴巴。
葫蘆車一個甩尾,飛出風道,停在岸邊的白沙地上。
車夫道︰「前輩,一共二錢銀子。」
「你是車夫還是山匪?」
盧通手里捏著一錢銀子,瞪著車夫,道︰「上次還是一錢,再漲價也不可能翻倍!」
車夫臉色一苦,道︰「前輩,早漲了,快三個月了。說什麼風道耗費太大,多了一筆吹風費,再這麼下去,遲早得換一輛馬車改走旱路!」
盧通心中有所猜測。
以前,大順風道上販運的大部分是從凡間販運、掠奪來的貨物,其中利潤豐厚,有的是錢維持風道。
如今諸多宗門放棄了金銀,牽一發而動全身,造成的影響已經初現端倪。
「上車時怎麼不說!」
他埋怨了一句,又模出半錢銀子,隨手丟出去,道︰「就這麼多了。」
「前輩,跑了快半個時辰,這麼點……」
車夫臉色淒苦。
盧通沒有理會,徑直朝城門走去。
牆如水、門如玉。
城牆好似兩條水龍,從湖中爬出,頭對頭湊在一起。瓦藍色大門,表面閃著晶瑩法光,像一整塊藍玉。
左門凋著一個踩蟹力士,右門上刻著一個抱鯉童子。
門外烏泱泱一片,幾百個人、車正在排隊進城。
「師叔,我們為什麼不飛進去?」
「地府的規矩很多,不許廝殺、不許飛遁,也不許在外面施展法術。」
「哦。」
黎吉春低下頭,覺得自己像深山里出來的土包子,臉上浮出一抹羞紅。
越過城門。
陣陣喧鬧聲入耳,一道靈氣裹著涼爽水汽迎面吹來。
黎吉春愣愣地看著眼前。
城內,各種樣式的樓閣殿宇高低錯落,樓踩樓、橋連橋,層層架起,一直堆至數百丈高的空中。
「師叔,我,我們以後就住在這里。」
黎吉春從臉龐、到耳根,全部變得通紅。不是羞澀,而是發自心底的欣喜。
盧通捋了一把胡須,笑著道︰「只要錄入名冊,以後你也是懷珠城的人。」
「嗯!」
他從手鐲中模出兩枚丹藥,丹藥飄出一股濃郁的草木清香。
附近一條小巷中跑出一頭五尺高的健壯白鹿,蹦跳著避開車輛、人流,停在兩人面前,鼻子對著丹藥嗅個不停。
盧通模了一下鹿頭,道︰「再叫一頭過來。」
「啾啾!」
十丈高處,一顆大樹後面跳出第二頭白鹿。
他丟出丹藥。
兩頭白鹿分別吞下一枚,然後趴在地上。
黎吉春站在一旁,輕輕模了一下白鹿,問道︰「師叔,這是城里的駝獸,還是師叔養的獸寵嗎?」
盧通騎到白鹿背上,道︰「買了一頭,另一頭是其他人買的。走吧,先回去住下,這些東西住久了自然知道。」
「嗯。」
靈鹿商會的規矩,只有先買一頭白鹿,寄養在城中,才可以用鹿草丹騎乘白鹿。
盧通拍了下鹿頭,道︰「觀鷺台,魏府。」
「啾!」
白鹿縱身一躍,跳到人群中。
另一頭白鹿馱著黎吉春,緊跟在後面。
跑了近百丈,在一座石塔前左拐,進入環繞石塔的盤塔小徑。走到小徑盡頭縱身一躍,登上石橋。
過橋後,穿過一排浮石長梯,進入一條青石巷。
左拐右行、上坡、上梯,行了一炷香,終于落在一處高台上。
高台位于一百五十丈的高空,四周一圈玉欄、中央一池清水,兩只鷺鳥站在水中。鷺鳥看見盧通,一邊點頭、一邊發出「咕咕」叫聲。
盧通環顧四周,心中涌出一些繁雜思緒。
懷珠城,太繁華了,從未見過如此繁華的城池,勝過雲英城百倍,也勝過大昌城百倍。
白鹿慢慢走了幾丈,停在一個府邸門口。
盧通翻身躍下。
「這是師叔的洞府?」
他看著門上「魏府」兩個大字,點了下頭,道︰「對。」
「師叔,府里有……沒有夫人?」
黎吉春神色十分小心。
盧通一想到戴七憫,心中也升起一些緊張,故作豪爽地笑了下,道︰「別怕,恭敬一些就是。」
推門、入府。
外庭院內,左右兩側分別種了一株梅樹,紫紅色梅花開滿樹冠。
一個侍女正站在左側樹下摘花。
「老爺回來了。」
「夫人呢?」
「在花房休息。」
盧通點了下頭,指向黎吉春,道︰「我去見夫人,你安排她住下。」
「是。」
魏府,離開景秀仙船後,鏡心提前幻化過魏虎身邊的種種景象。
和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樣。
他沒有遲疑,直接進入庭院,朝府邸深處走去。
身後,響起幾個聲音。
「姐姐怎麼稱呼?」
「不敢,叫我一枝就好。」
「一枝姐姐摘梅花做什麼?」
「夫人想吃冰皮梅花餅……」
盧通獨自進入府內。
穿過庭院,穿過一道門,迎面是一座大殿「憫虎殿」,左右各有一間偏殿。
「老爺回來了!」
「老爺。」
幾個丫鬟、小廝接連行禮。
他點了下頭,繞過憫虎殿,進入內庭院。庭院正面一間廳堂,右邊一套別院,左邊一堵高牆。
穿過廳堂是一片十分寬闊的廣場——演武場。
演武場左側是內院。
後方立著一個牌樓,上面寫著「獵花」,牌坊後方花草茂盛,其中一座藤屋若隱若現。
盧通穿過演武場,悄悄吸了一口氣,進入獵花園。
一顆大樹垂下上百條藤蔓,藤蔓上開滿了繁花。離地四丈高處,一方雲輦飄在藤蔓後方,旁邊掛著一條軟梯。
一陣嬉笑聲傳入耳中。
「嘻嘻,真淘氣!」
「好了,別鬧了,乖~過來……」
他挑了下眉頭,快步走到梯子下方,三兩下爬上去,登上雲輦。
「咦?」
雲輦盡頭,四根藤蔓吊起一張花床。
一個婦人躺在床上。
鵝蛋臉、尖鳳眼,眼角細長看起來有些凶厲。滿頭長發盤成一座小山,上面插滿了大小簪子。
婦人瞥了一眼,立即收回眼神,繼續逗弄床上的美人貓。
盧通躬子,擠出一個笑臉,道︰「娘子。」
婦人沒有理會。
盧通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賠著笑道︰「娘子,我回來了。」
鏡心說過,魏虎在戴七憫面前一半是夫君,一半是僕人,不能太親近,也不能太疏遠。
二人在幻象中練習了上百次,好不容易才定下分寸。
他站了許久。
戴七憫終于再次掃了一眼,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沒去見你那個兄長?」
「沒有。進城後直接回府,哪里都沒去。」
「這還差不多。」
戴七憫滿意地點了下頭,靠在床頭上,把腳伸到床邊。兩腳一搓,腳上猶如一層薄紗的水紋布襪兒立即褪到腳腕。
盧通心頭一個激靈,快速咽了一下喉嚨,臉上堆起笑容,十分熟練地坐過去,抄起一個腳掌開始揉捏。
「這些天我不在家里,娘子受苦了。」
「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