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統一口徑似乎沒多大意義，以為這樣就能過關，未免痴心妄想。
本來一個荷蘭模特說點什麼根本傳不到國內，媒體的國際版面有限，國家大事都報道不過來，怎麼可能輪到這種無聊新聞。
可現在花邊新聞牽涉到白宮發言人，那就有可能大喇叭傳遍世界。
梅露蘭幾乎是目前世界上出鏡率最高的人，也是新媒體的流量擔當，炒她的緋聞有經濟價值，何樂而不為。
而蘇長青與穆沐的關系國內早有傳聞，他將為世界貢獻的是刻版印象︰「你看看這些大導演，果然都不省油。」
這似乎是中國大導演的宿命，最終一個個栽在女人問題上。
蘇長青都能猜到娛記們興高采烈報道他時的樣子，而且會順帶著把張導等都拉出來再鞭一回。
以後再有導演出事，他也會陪鞭。
最高興的應該是柯總，彈劾的最關鍵時刻，發言人竟跳出來擋槍，至少能讓他稍稍清淨點。
最不高興的可能將是穆沐，她壓根就沒想到蘇長青是這樣的人，恐怕會深受打擊。
蘇長青一顆心直往下沉。
事情往往是這樣，柔弱的人會得到更多照顧，他不太擔心八幡晴美和梅露蘭受多大傷害，反正都夠堅強。
江湖是江湖人士的江湖，穆沐顯然不在這里面，無辜的人不該受這份折騰。
「我不該在穆沐面前裝好人。」
這個反思顯然不夠，好像打心底就沒打算作個真正規規矩矩的人。
梅露蘭的所謂統一口徑其實就是含糊其辭避重就輕，承認確有其事，大家都是受萊昂納多邀請一起過聖誕，其余概不評論。
雖然兩人身份特殊，但這仍不過是個娛樂新聞，撒謊顯然是不明智的，那就真可能變成丑聞了。
荷蘭模特只要開口，記者肯定會方方面面問得很詳細，他們當時的奇異打扮就足夠說明問題，這方面沒必要還心存僥幸。
「細節涉及隱私，不要回應，」梅露蘭倒是一直很平靜，可能這段時間處理這種事已經麻木了︰「大家最關注的始終是總統，這件事會被遮蓋，公眾和媒體的注意力不會被分散。」
她說得對，別高估了這事的熱度，彈劾的關鍵時刻已經不可能有任何事能搶柯總風頭，連之前那場戰爭的作用都已經很有限。
所以柯總替他們擋槍，倒更說得通。
因此發言人很有把握︰「只要過了今天的記者會，應該就沒人再提這事了，接下去幾天輿論都會把精力放在參院彈劾表決上。」
這事真衰氣，柯總和梅露蘭都能過關，蘇長青過不了。
他與發言人傳緋聞，國內媒體一定會報道，等著的將是狂風驟雨。
雖然有時差，現在新聞也沒那麼快，但到了明天穆沐應該就知道了。
蘇長青情緒低落，放電話前說了句︰「希望你們的記者記憶力真的只有幾天。」
緋聞最怕變成連續劇，如果幾天後米國那邊再來一波，那就真是被反復煎熬了。
事已至此不太可能有僥幸，蘇長青不想過于被動，先找柳雨菲商量接下去怎麼辦。
雖然荷花胡同在改造，其他幾個辦公院子仍有的是地方可以談事情，不過蘇長青特地把柳雨菲帶了出去，在一家咖啡館包間里談的。
柳雨菲很淡定地听他說完，居然沒有大驚小怪，最後問︰「你想怎麼處理？」
看來干什麼壞事都不會令她驚訝了，蘇長青有點沮喪，看著手中黑黑的咖啡︰「我欺騙穆沐太久了，不能繼續下去，所以和你商量一下，準備今晚就找她坦白。」
「這麼說以前就白騙了？」柳雨菲斜視者他︰「為什麼和我商量？」
听她開始陰陽怪氣，蘇長青心里還好受了點。
「有些事你一直幫我瞞著，我不想在坦白過程中傷害到你們的友誼，所以商量一下怎麼說。」
「那不還是繼續騙麼，」柳雨菲哼了一聲︰「我幫你瞞著的是日本巫婆的事，你坦白梅露蘭與我什麼關系？」
蘇長青放下咖啡，很誠懇地說︰「我覺得這事關系到穆沐一生的幸福，你也知道我不是個好人，一身的壞毛病……」
柳雨菲斷然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只是想借機把事情都挑明了，過年也就可以不去見父母了，以後也可以繼續逍遙快活了，對吧？」
蘇長青一愣，他是真的不得已才考慮坦白的，不過心底也的確這麼慶幸過。
被說中了小九九，他不免有些惱怒︰「再過幾小時那邊就開記者會了，如果沒有記者問這個事倒還能緩一緩，但也只是緩緩，不管作為哪一類新聞遲早都會傳到國內來，這事瞞不住，不是我想不想挑明的問題。」
「無論怎麼說，」柳雨菲依舊平靜地看著他︰「你打算和穆沐分手，對吧？」
「這不是我的打算，」蘇長青有些慚愧︰「咱們得面對現實，我真沒有這個意思，是她不會原諒我。」
「你明知她沒理由原諒你，為什麼還要告訴她？」
蘇長青奇怪地看著柳雨菲︰「你在和我抬杠嗎？剛才不是說了，媒體會報道，不是我想說不想說的事。」
柳雨菲騰地站起來︰「那你去搞定媒體，國內不準報道，總之絕對不能打擾穆沐！」
「你當我是誰，能搞定媒體？」蘇長青也緩緩站起來︰「我和你商量事情，怎麼……」
「事情出來了，是不是誰不介意誰就不受傷害？」柳雨菲的眼神很復雜，憤怒、委屈、不甘心，也有些氣急敗壞︰「到最後巫婆沒事，發言人沒事，倒霉的是穆沐，這說得通嗎？」
蘇長青腰還沒直起來，突然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怎麼個意思，瞞著穆沐她不是也有份，怎麼就義憤填膺了？」
有些問題蘇長青一直沒有非常深入地思考過，總以為人性復雜，誰都會有私心，做什麼都是可以理解的。
比如柳雨菲和穆沐關系非常親密，甚至超過親姐妹，可在蘇長青的花花事上，卻鐵了心合起來欺騙她。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擔心穆沐和蘇長青決裂了影響到她的事業？
這麼想顯然狹隘了，也不符合柳雨菲一貫的為人。
蘇長青有個感覺，他在日本劈腿之初柳雨菲和穆沐就溝通了這事。
他甚至腦補了一個畫面。
穆沐哭得梨花帶雨，最終卻說︰「我不想離開他。」
柳雨菲摟著她肩膀︰「你確定？」
「我們不都是演員麼，人生如戲，」穆沐擦干眼淚點點頭︰「我會試著忘了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而柳雨菲的神情就像現在︰「那就不要挑明，只要他還有羞恥心，還願意瞞著你裝好人，起碼還是有救的。」
現在蘇長青看起來像沒救了，這讓她非常生氣。
蘇長青一直很奇怪她突然抗拒演戲，不可理喻地放棄機會非要轉行，記得當時她意味深長地說過︰「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在演戲，不想再以此為職業。」
人與人之間真的很難互相了解。
「穆沐早就知道這些事了，是吧？」
柳雨菲瞟了蘇長青一眼。
包間不大，站著太局促，她又坐了下來︰「這個你自己猜吧，我永遠不會告訴你。」
「永遠不告訴我？」蘇長青也坐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讓我猜個什麼勁？」
「哥，」柳雨菲抓住他的手︰「誰都不是傻瓜，你應該試著以穆沐是視角看問題。」
蘇長青明白什麼意思，想苦笑卻笑不出來。
「梅露蘭是大使館官員，調回美國半年之後為什麼會出演你的電影？你以為穆沐是傻子嗎？」
「所以穆沐早就知道這些，你們兩個也早就討論過這些？」
蘇長青嘗試著再確認，其實這還用問，看柳雨菲的樣子她們之前肯定商量過了。
「我永遠不會告訴你，你就當她不知道吧，」柳雨菲態度很堅決︰「而且以後也不要讓她知道你的任何破事，既然騙人了就騙到底，半途而廢算什麼意思，誰的付出不是付出！」
這已經是利益考量了吧？
蘇長青嘆口氣︰「無論如何繼續騙人是不對的。」
柳雨菲斬釘截鐵︰「少來這套！」
「而且也騙不下去了。」
「那就看你是否努力了，只要態度端正，找個過得去的借口就會被接受。」
這是什麼話，豈不是一個願騙一個願挨。
「現在馬上開始想辦法吧，你如果和穆沐決裂，我也和你決裂。」
說完柳雨菲就走了，不過做事真的細心，還沒忘了買單。
這真是鐵桿好閨蜜，蘇長青有些納悶，她到底是和誰合伙騙了誰呢？
看來沒人是傻子，江湖的範圍可能早就擴大了。
蘇長青在包間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心情真的很沉重。
開掛的人生太可怕了，想翻車都翻不了。
遇到的每個人都這麼聰明，實在是不太好混，還不如以前輕松。
辦法還是要想的，柳雨菲說搞定媒體國內盡量別報道，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心情明明不好，腦海里偏偏響起一段旋律。
「千金難買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
蘇長青想到了東方寧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