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青一回到北京就被韓廠長征召，參加《甲方乙方》最後一場論證會。
杜可可搖頭嘆氣︰「這些人在搞什麼，拍一部娛樂片而已，去年就開始論證，這都一年了還在論證，咱們都拍完幾部電影電視劇了？」
的確是夠久的，第一次論證蘇長青也參加了，那時剛拍完了《移動迷宮》。
但也情有可原，投資方、制片方出資四百萬，九七年這個資金就和蘇長青九三年拍《模特隊》差不多，野心也同樣很大，鐵了心小投入賺大錢，前期準備工作特別足，論證了一年。
這證明王碩和馮褲子搞創作不是閉門造車，真的放下架子四處采風，甚至下基層不恥下問，和電影院的經理、售票員、檢票員開論證會。
蘇長青一直很好奇，後來《甲方乙方》的內容里，到底哪些是論證後修改的？
恐怕沒有，那種王碩風格的台詞和劇情，其他人恐怕插不上嘴。
論證的時間雖然長，拍的時間卻很短，前後就一個來月。
作為一部商業片來說不能算粗制濫造，相對于目前其他國產片還是算用心之作。
這種論證會蘇長青是不願意參加的，大家都是同行，他又剛獲了獎，說多了顯擺，說少了端架子，吃力不討好。
可韓廠長提前兩天就打了電話，而後馮褲子也親自邀請︰「投資方特別喜歡論證，兄弟們就幫幫忙吧，這片子八月十四日開拍，這也就最後論一次了。」
蘇長青還真有點好奇︰「為什麼選這樣的日子，十六號、十八號、十九號不是更吉利嗎？」
「這是投資方定的，發到要死。」
這個選擇好，發要順、發要發、發要久真不如發到要死來得直接。
馮褲子說投資方特別怕虧錢，連導演酬勞都不肯給︰「我得從票房里提成酬勞，虧了錢就一分沒有，等于白忙活一年。」
所以他是國內第一個不拿酬勞而提成票房的導演，現在他還沒成名，沒有票房號召力，真是逼不得已才答應的。
「兄弟，論證會您就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吧，再不開拍我特麼都要瘋了。」
既然如此蘇長青只好去了，仍然在北影廠的會議室里論證。
主創人員葛憂、劉倍、許帆、何冰、李琦、英達、葉京、楊立新等悉數到場，另外宋丹丹、陳曉藝、濮存析、胡軍等雖然沒有參演，但也一起幫忙論證來了。
這里面絕大多數演員是人藝的，一多半人參演過《模特隊》，劉倍和許帆更是三大女主之二，而濮存析、劉倍還是《太平號》的主演，胡軍這兩年連著拍了四維的《來自星星的你》和《天龍八部》，乍一看以為是四維搞什麼論證。
這些人見了蘇長青自然先上來祝賀一番戛納拿獎，都很親熱。
韓廠長在身邊呵呵笑︰「沒想到你和人藝這麼多藝術家合作過了，《甲方乙方》步了後塵。」
蘇長青不太喜歡韓廠長在人前捧他，同時還踩別人一腳，但也阻止不了。
劉倍偷偷責怪他︰「咱們也是一起白手起家的，怎麼後來拍片都沒我什麼事了？」
兩人的確是一起白手起家的，蘇長青用劉倍拉來的錢拍了《模特隊》，也是她跑到歐洲拿了捷克和意大利都靈的兩個獎，日韓的發行渠道最早也是她跑的。
不過後來劉倍去拍了王碩的《過把癮》，雖然之後還合作了《太平號》，但她基本混京圈拍電視劇賺錢去了，這次又主演了《甲方乙方》，與四維的聯系越來越少。
兩人已經有一年沒見面，勾肩搭背很親熱︰「下次，下次繼續合作。」
然而蘇長青心里明白，大家已經在玩不同的小圈子，再合作恐怕不太容易。
許帆已經和馮褲子混了一段時間，與蘇長青打招呼就矜持多了。
《甲方乙方》後來票房三千萬，以小博大賺了錢，慶功會上馮褲子喝多了對蘇長青掏心窩子︰「兄弟，听哥哥一句話，千萬別招惹女演員。」
當時他為許帆鬧離婚搞得焦頭爛額，脾氣特別大，相信這是肺腑之言。
不過後來也沒見他汲取教訓，還是繼續瞎搞了不少。
蘇長青倒是想汲取教訓，以前不婚主義吊兒郎當半輩子，這一世他是想重新作人的，甚至考慮過做人，把他的古老基因傳遞下去，讓父親母親俱歡顏。
即便真要做人，也應該負責點，而不是和八幡晴美偷偷做一個中日合資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那天談起鄭英雄，蘇長青從她的眼神里看到某種瘋狂暗示、某種匪夷所思的沖動，有點危險。
他回到酒店後上網查了資料，八幡晴美說的沒錯，鄭成功的母親田川松的確是日本人，是明末東海、南海上頭號商人、第一海盜鄭芝龍的妻子，鄭成功是長子，後來繼承了鄭家強大的海軍。
在鄭成功離開日本數年後田川松也渡海定居泉州，清兵入關後鄭芝龍不顧勸阻北上降清，田川松憤而破月復自殺。
這里面還有個驚悚故事，據說鄭芝龍已北上降清，但一線清兵部隊沒有得到命令，于是攻破了泉州，田川松受清兵侮辱而自殺。
鄭成功當時不同意鄭芝龍投降，將鄭家十萬海軍帶往金門，得知清兵突襲泉州已經不及回救，眼睜睜看著母親死于戰亂，也因此與清廷結下血海深仇。
後來鄭成功親手破開田川松肚子，清洗干淨後下葬，並用黃金鑄了尊母親的像，長年累月供在身邊，隨他行軍打仗。
這尊金像後來被鄭成功弟弟田川七左衛門帶去了日本，目前已不知下落。
這無疑是個悲傷的故事。
田川松與鄭芝龍的結合並不單純，她實際上是德川幕府送給鄭芝龍的禮物，以聯姻籠絡維持雙方龐大的經貿往來。
富士山也是德川幕府送給淺間神社的禮物，一個擁有富士山的女神官生出一個中日小英雄，這也太膽大妄為了吧？
如果小英雄最終繼承了八幡家的產業，那富士山不特麼是中國人的了，那還不得舉國爆裂？
這種事日本人不可能接受，爬個富士山居然得向中國人買門票，大和民族顏面何在？
目前富士山的歸屬問題八幡家族仍與政府在打官司，屆時順理成章非輸不可。
這種事不能亂來，蘇長青不希望八幡晴美也成為政治犧牲品，當時就打算和她好好談談。
這時韓廠長宣布《甲方乙方》地十五次論證研討會正式開始，硬是把蘇長青的思緒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