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豈有此理,居然還有這種混賬事!」
蘇長青勃然大怒,用力一拍中控台。
八幡晴美看似很緊張︰「您消消氣,我開著車呢,時速超過一百。」
果然聰明人,拿車禍嚇唬老子。
蘇長青控制了情緒,心里明白犯不上發火,已經發生的事改變不了,別特麼再發生點什麼事犧牲在東京。
據八幡晴美說,她的姑姑當年用假名介入日共以及赤軍很深,七二年淺間山莊劫持事件,就是她把山莊借給赤軍用于肅反,沒想到出了震驚世界的大事。
「這件事牽涉到你們家族了?」
蘇長青雖然早就懷疑過這一點,不過後來查了資料,淺間山莊雖然與八幡家族的淺間神社同名,但看不出有何關聯。
「當然不可能與八幡家族扯上關系,事發後姑姑及時月兌離,遁入了箱根神社,與這件事撇得干干淨淨。」
之所以能撇得干淨,當然少不了政府介入包庇,山莊的主人一直以隱私為由保密不公開,將赤軍的行為定性為突入佔領,最終把所有指向八幡家族的痕跡都抹干淨了。
媒體當然調查過,最終不了了之,誰也想不到著名的大地主和神社家族,會和赤軍扯上關系。
然而一切都是有代價的,山莊事件平息兩年後,日本政府向八幡家族提出將富士山國有化。
也不是白要,由政府出錢買下。
富士山作為日本的象征原本屬于皇室,被德川家族弄到手最終落入八幡家,二戰後的政府對此始終如芒刺在背,現在八幡家族內出了投共丑聞,干脆趁機剝奪了擁有權。
本以為八幡家族做了虧心事會老老實實服從,然而如意算盤很快落空。
沒有了富士山的淺間神社號召力無疑大打折扣,這是動搖八幡家族根本的事,沒法妥協答應。
當時八幡晴美的爺爺還活著並主持事務,壓根不再認兩年前的舊帳,一口回絕了贖買要求。
于是七四年八月,日本政府一紙訴狀把官司打到了法院,就八幡家族擁有富士山的合法性問題展開拉鋸戰。
民眾和媒體的反應很矛盾,一方面維護財產私有,一方面又對富士山在私人手上羨慕嫉妒恨,大肆報道了一陣子後無聲無息了。
雖然翻臉打官司了,政府方卻不敢提當年山莊的事,仿佛沒有發生過,讓八幡家白佔了便宜。
八三年爺爺去世,父親八幡空部接替主事,並更改家規確定八幡晴美為繼承人,那年她十歲。
從此天下更不太平,不但訴訟沒完沒了,家族內部也亂成三撥,立場截然不同。
一部分支持八幡空部的決定力挺八幡晴美,主要力量是女乃女乃和姑姑。
一部人堅持另選繼承人,維護傳統的男性主事,主要力量是兩個叔叔。
而另一部分人更絕,支持將富士山賣給政府,干脆分家作鳥獸散,主要是家族旁系。
內部意見不統一給了政府方面突破口,官司一打就是二十多年,到現在也沒結束,前幾年干脆暫停了富士山本宮淺間大社的神官認證。
這是有法律依據的,既然神社所佔土地存在爭議,當然不能再認證其合法的宗教法人資格。
不過八幡空部的神官認證並不受影響,影響的是八幡晴美,沒有合法認證也就無法繼承。
這顯然是釜底抽薪,對政府的官司有利,也拉攏了八幡家族內部的反對派。
四面楚歌內外交困之下,八幡晴美離開本家搬到箱根與姑姑一起住,並改了名字。
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在與姑姑同住期間閱讀了不少赤色書刊,進入東京大學後順理成章就接觸了日共。
繼姑姑之後,大地主家的大小姐又通共了。
雖然八幡晴美改了名字,也就糊弄陌生人而已,有關部門不止一次找她談話︰「差不多就行了,趕緊退出吧,誰革命你也不能革命,你這到底要革誰的命?」
更令人擔心的是八幡晴美一旦入黨暴露,那麼就可能牽出當年淺間山莊的事,政府當年幫助隱瞞丑聞又是個大丑聞。
然而八幡晴美態度堅決︰「不妥協不退黨,你們不是卡拿要為難我們父女麼,信不信有一天我把赤旗插上富士山?!」
不過相關調查人員還是賭了一把︰這大小姐加入日共就是逼政府妥協撤銷富士山訴訟,其實沒有魚死網破的決心。
蘇長青忍不住插嘴問︰「相關調查人員是什麼人?」
八幡晴美撇了撇嘴︰「二戰後日共一直處于東京警視廳特別調查科監督之下,我一加入他們就發覺了。」
都知道在監督之下,還要去加入?
這方面蘇長青倒是同意特別調查科的判斷,九十年代初是世界革命最低潮時期,沒有熱鬧可湊,八幡晴美加入日共應該是在發出威脅,極可能是一種談判策略。
然而八幡晴美的腳步並未停下,接著便簽約進入了演藝圈。
這當然是狠抽家族其他成員的耳光︰你們不是反對麼,現在我就讓你們看看一個神道家族將如何陷入丑聞而毀滅。
走到這一步連她姑姑都出面勸阻了,然而八幡晴美不管不顧。
好在家族想辦法控制住了她的演藝事業,基本成了演藝失業,一年來日本國內一直沒有什麼演出的機會,于是晴美去了中國。
去中國能演什麼,瞎胡鬧而已。
所有人都判斷錯了,等包括調查科的人反應過來時,《移動迷宮》已經即將上映。
家族和特別調查科都如臨大敵,八幡晴美要是被認出來就麻煩了,一層層挖下去天知道挖出什麼來,必須想辦法止損,于是有議員以過于暴力為由提出禁映。
感謝分級制度,最終沒有成功。
然而最要命的還不是影片,而是影片導演蘇長青。
調查人員很快發現兩人關系曖昧,一同游玩淺草寺一起出席北野武的宴請,看眼神就不對勁。
還不僅僅如此,電影首映日兩人連看兩場還沒盡興,半夜三更包車前往伊豆狂歡。
說了半天這才是正題吧,蘇長青有點傻眼了︰「首映那晚我們一直被特別調查科的盯著?」
說到這個八幡晴美沒那麼侃侃而談了,聲音又低了︰「是的。」
「他們不會跟著我去了伊豆吧?」
「還真跟著去了。」
蘇長青有不祥預感︰「然後呢?」
「他們拍了很多照片。」
「神社里的事也拍了?」
「拍了一點點……」
蘇長青頭都大了,我特麼堂堂國際大導演,跑日本拍小黃片來了?
八幡晴美趕緊安撫︰「不過距離很遠光線很暗,基本看不清人,無法辨認是我們……」
那晚的光線……距離……角度……
結合對方使用的攝影器材……膠卷感光度……無法使用閃光燈等因素……
對方應該是拍不清楚的?
「簡直豈有此理,居然還有這種混賬事!」
蘇長青勃然大怒,用力一拍中控台。
不過他心里明白事情沒這麼簡單,八幡晴美肯定搞了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