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城下著毛毛雨，街上行人匆匆，在路燈下拖曳出一道道黑影。
韓國發行方接機的是一輛大宇旅行車，負責接待的金代表笑出一口大白牙，有些洋洋得意︰「你們看漢城，是不是比北京繁華。」
九六年的漢城不見得比北京繁華，但肯定比北京髒，吳鯨很不屑地哼了聲︰「特大號雞窩，不明白這傻逼笑什麼。」
街兩旁落地大櫥窗里，跪坐著一排排身穿統一顏色韓式服裝的濃妝女人，看上去像在搞大促銷。
從九十年代末開始，大陸大量引進了韓國電視劇，雖然看多了這個國家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國內民眾很少知道韓國是亞洲為數不多的幾個賣人肉合法的國家。
日本是真小人，搞黃色搞到全世界人盡皆知，但賣肉違法。
韓國是偽君子，全世界賣弄純情，暗地里卻賺賣肉錢，而且政府插一腳征收很重的稅，佔到GDP將近百分之二，與國防支出差不多持平了。
整個九十年代國內都在爭論要不要把這個合法化，幾個很著名的經濟學家都是支持的，甚至建議先搞幾個試驗區，有些地方已經開始嘗試，為坐台小姐頒發了「臨時演員證」。
這簡直是莫大諷刺，作為一個導演蘇長青想不明白這些臨時演員是演什麼的，倒是明白了有些地方官很熱衷于為野雞正名，也算是惺惺相惜，或者家里有親戚是臨時演員。
昨晚回到酒店已經八點多，在電梯里他有個預感，八幡晴美可能已經走了。
離別不是件愉快的事，在酒店提供的帶櫻花圖案的信箋上寫下告別的話，留下些遺憾令重逢更讓人期待。
然而並沒有，八幡晴美倒是真在酒店的信箋上寫寫畫畫了，草擬了一份神野藝能社的收購方案。
看來推進四維進入日本市場，她的確比蘇長青積極。
「我寫了些注意事項，有些念頭不記下來轉頭就忘了。」
這是個警示，每個老板都應該對員工好點，不然指不定哪天就打你公司的主意。
蘇長青讓她又加了兩條︰「不要驚動媒體，所有操作秘密進行；如果收購成功，暫時不更改名字，神野武男得同意藝能社繼續用一段時間他們家族的姓氏。」
這也是學習好萊塢的先進經驗，他們進入別國影視市場基本不大張旗鼓，即便環球影業和迪斯尼這樣自帶主題公園的，宣傳上也將兩個業務區分開。
雖然這事八字沒一撇，蘇長青還是喜歡事前擬計劃的人，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到，畢竟許多大事都毀在細節上，卻很少有人真正汲取經驗教訓。
午夜臨別，蘇長青回贈了八幡晴美一枚中國風的鑽石胸針。
上次八幡晴美回國前送了蘇長青一個御守，當時沒有合適的禮物回贈，這次來東京前他特地去買了個胸針。
市面上中國風的鑽石飾品很少，而送給外國人的禮物帶上民族風會更受歡迎。
這個禮物比較平常，並沒有特別的含義，蘇長青覺得漂亮又價錢合適就買了。
然而女人卻受了蠱惑，賦予這種小石頭純潔、永恆的愛意，八幡晴美也不例外。
「長青君，這是我今生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日本人天性靦腆，卻更會說客氣話，夸張起來趕英超美。
末了八幡晴美補充了一句︰「包括您。」
雖然撩得有點騷，可這怎麼說話呢，難道我是胸針附送的？
臨別依依，但也不甚難舍，後續大量工作即將展開，重逢有日。
人類的別離之情被通訊交通手段的發展漸漸給沖淡了，幾十年前還長亭外古道邊，濁酒盡余歡，現在揮揮手就走，不再擔心思念難捱。
漢城現在仍叫漢城，十年後才改為首爾。
其實韓國人一直就叫這座城市首爾，在使用漢字的年代寫作漢城，現在放棄漢字用畫圈文字了，于是十年後通報中國，以後不得再用漢城翻譯他們的首都。
蘇長青在漢城就待了三天，因為《太平號》大賣並且提名了今年的青龍大獎，連著兩天會見了不少影視界人士。
這一時期韓國電視劇開始熱了，但電影還不太行，雖然蘇長青連續翻拍了《我的野蠻女友》和《釜山行》，但那都是十幾二十年後的作品，現在成熟的人才還沒起來。
韓國電影的成就被夸大了太多，其實整體水平上不如中國和日本，但社會題材豐富，在商業片領域出過一些好片，年輕人中爆了口碑，然而市場價值有限，國內引進韓國電影的數量還不如日本的零頭，更別說和好萊塢比。
近兩年的《寄生蟲》不錯，但蘇長青希望中國永遠也不要拍出那樣的電影。
都說韓國電影大膽揭露社會黑暗，其實大多數時候只能在小事上引發關注，真正的社會問題除了揭露一下什麼用都沒有，自嗨而已。
《移動迷宮》的首映禮辦得很隆重，發行方特別重視，請了不少明星嘉賓走紅毯。
蘇長青對早期韓劇並不太熟悉，許多演員看著眼熟卻叫不出名字，等他開始看韓片時張東健已是老戲骨，而現在還是新人，連小咖都算不上。
女演員就更不熟悉了，不過他卻能認出其中一個穿白裙子的十八線，知道她叫宋慧喬。
她應該是被拉來湊數的，有些局促，站在一邊沒人搭理。
蘇長青也沒搭理她，韓國女演員他只喜歡全智賢。
記者們最感興趣的問題仍是他與北野武的打賭，並且爆了一個新情況︰「昨天晚上北野武導演在電視節目里再次稱贊了您的才華，並表示不排除二人接下去以某種方式合作，請問是否有關事宜已經在洽談中，將以什麼樣的方式合作？」
蘇長青不得不佩服北野武利用媒體的能力，有沒有棗先打三桿子，任何時候都先聲奪人。
「我與北野前輩此前在日本會面數次，的確有合作的意向，打造一部新作品，至于如何合作，自然是各自最擅長的方面作出貢獻，然後充分加以整合。」
「蘇長青導演，您的《太平號》在韓國引起廣泛共鳴，編劇的《我的野蠻女友》口碑票房都很好，那麼接下去有與韓國電影界合作的意願嗎？」
「韓國電影界充滿活力，我希望有一天能與韓國同行合作，為亞洲電影的發展貢獻綿薄之力。」
韓國的首映典禮比較奇葩，只是個儀式，並沒有放映電影，答謝酒會時受到八幡晴美的訊息︰「接觸了神野武男，原則上同意出售藝能社，開價八十億日元，還價可能性不大。」
八十億？
按照當年的匯率，折合人民幣四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