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真是始料未及，蘇長青記不清九十年代棒子國什麼狀態了，九二年兩國才建交，目前國內民眾都不太了解他們的社會狀況，畢竟韓流還沒起來。
不過蘇長青倒是記得二十一世紀初引進的電視連續劇里，他們還在反抗包辦婚姻，呼吁戀愛自由，很像剛解放，之後二十年進步倒是快了許多，以至于給人造成社會始終很先進的錯覺。
合作方可能一直以為劉倍只是個負責聯絡的秘書或者業務經理，沒想到最後中方派她去簽約。
派一個女人來？這也太看不起我們、太不嚴肅了，不翻臉怎麼行。
蘇長青只能安慰劉倍︰「這說明你女人味很足，這幫傻逼居然看出你是女的了。」
之前劉倍和日韓的洽談的確很順利，進展之快甚至出乎她的預料，其實這里面有一個很重要的背景。
去年年底《我的野蠻女友》緊張拍攝的同時，《霸王別姬》挾戛納大獎之威在日韓上映，雖然是文藝片但票房也不錯，等于先打開了一定局面。
蘇長青也獲了國際獎，雖然比戛納差了點，只要作品有價值，對方當然不會拒絕。
現在必須得馬上派個男人去搞定韓人，可蘇長青後天要接受央視專訪，采訪之後還要開記者會，後面的事情一大堆，壓根走不開。
再說他連護照都沒有，臨時辦一兩個月都未必搞定，也根本來不及。
「派我去吧，」西門雄自告奮勇︰「他們需要男人簽字，這個我會。」
這家伙之前一直呆在法國，護照簽證可能比較快捷。
杜可可也附和︰「現在也只有他去合適，不然簽證是個大問題。」
環顧四周都是同樣沒護照的土包子，蘇長青只能授權西門雄代為簽字，先去漢城與劉倍會合，辦好了再一起跑東京的業務。
「嗨，安心！」
西門雄一鞠躬，帶著兩個同款的壯漢出發了。
十七號黃楊打來電話，港台以及東南亞的發行談妥了，票房分成按照慣例，不過港商提出多提留五十萬的宣傳費用，如果同意就開始協調檔期。
港商的理由也很充分︰「香港觀眾冇睇大陸電影習慣，得多花錢做廣告。」
實際上港方的票房提成里包括了廣告費，這個要求不合理。
蘇長青拒絕了。
按照他以往的風格只要能達到目的不在乎投入，何況這五十萬主要是天演承擔，但這件事不能這麼做，否則就是冤大頭。
這里面有個長期的誤解，許多人都以為港片的票房主要產生在香港，是自己的市場在撐著，其實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港片百分之八十的收入來自寶島，本港和新馬泰平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而大陸片比較特殊，在這地方的票房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比如風光一時無兩的《霸王別姬》，蘇長青特別找報紙查了數據，大陸票房將近五千萬，日韓加起來兩千萬，寶島兩千萬，歐美五百萬美金，全球合計差不多一億三千萬人民幣，唯獨沒有香港新馬泰的，觀眾人數太少，已經忽略不計了。
後來在大陸四十六億票房的《流浪地球》，票房也只有三百萬，就別說其他了。
因為兩岸還沒三通，大陸片上島得通過香港，港商在這中間只是起一個橋梁中介作用，扯什麼五十萬打開香港市場，票房有沒有五十萬都是問題，真當別人是外行。
九十年代大陸文化界酸溜溜說港島是文化沙漠，也不是信口雌黃，香港人均觀影次數只有寶島三分之一，《霸王別姬》是香港的原著，香港投資制片，香港人主演，結果卻很少人欣賞。
陳導的操作原本挺騷，特別的時間點改編個挺敏感的題材以為能討好兩岸三地，結果港台都不承認這片子是港片，而大陸片當年不能參加金馬、金像評獎，吃了大大的閉門羹。
反過來大陸也不準參加金雞百花評獎，但可以公映，于是陳導在國際上獲了三十多個獎，兩岸三地卻一個都沒有，也算是業內奇跡。
後來寶島電影市場垮了，香港電影工業也隨之完蛋，硬要說和九七有關系也沒大錯，但更像是盛極而衰樹倒猢猻散，而且基本沒救。
蘇長青各種花樣看多了，怎麼可能再被忽悠，這五十萬是不會被騙的。
黃楊有點擔心港商翻臉︰「錢不多，真不同意？」
「不同意，」蘇長青斬釘截鐵︰「你可以告訴他，我們的人已經拿下了漢城發行，目前在東京，進入寶島的路不止他一條。」
之前沒人通過鬼子進過寶島，但市場瞬息萬變也不是不可能，先當籌碼打出去再說。
黃楊沒辦法，只好再去談。
十八日的央視的采訪四平八穩，要提的問題和需要的答案都進行了事前溝通，完成得很好。
除了談劇情談創作，一半時間在談精神文明建設的認識與擔當。
「正確的愛情觀無疑是精神文明建設的一部分。」
這是很好的話題方向。
問題主要由蘇長青、杜可可和黃勃分擔了，穆沐比較少說話，談的最多的是芭蕾舞，然後全程保持著客氣的微笑，偶爾點點頭。
觀眾未必喜歡她什麼都懂的樣子，在媒體前最好仍保留些距離感。
蘇長青之所以敢放著一眾媒體等這個專訪，是因為票房破千萬時央視及時進行了報道，他明白這部電影引起了關注，那麼按照慣例應該有後續。
央視報道都是很慎重的，當時每條新聞都打出責編，得層層批準才能播出。
在學生時代同學們就討論過幾個五代大腕導演的宣傳模式，無一例外從央視開始，這個慣例就是大家總結出來的，也得到老師認同。
如果影片沒得到報道，或者檔期過半也沒等到專訪，那就沒戲了，只能陪著一眾小媒體玩了。
《模特隊》獲獎時也得到了央視報道，但是蘇長青太急于開記者會了，忽視了每個行業都有的倫理規矩，既然不等老大發話就和小弟們扯淡了，那也就不用再談了，專訪沒了，這也算吃一塹長一智。
而這個專訪播出後無疑將起到定調作用，其余官媒不會再跳出這個框架，搞定之後的記者會將事半功倍。
從十九號開始一連三天都是記者會、招待會，二十一日劉倍和黃楊同發來好消息，大韓和香港的合同簽了。
票房捷報再傳，二十四日破三千萬。
檔期只剩一周，雖然觀影高潮已經過了，有關方面還是決定加映半個月。
二十號在與媒體的狂歡中，蘇長青意識到自己有個決策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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