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京歌

暮春之夜華燈初上,街邊的路燈像碎金般閃耀,到處都是飯後遛彎的人。

「我們去哪?」

站在街邊,夜色中胡笳的眼楮格外明亮。

「先隨便走走,」蘇長青想了想︰「附近有直隸總督部院的衙門,咱們可以走過去看看。」

「好,听你的。」

清朝時有個直隸省,統轄現在的天津、河北大部與河南、山東小部,總督的駐地就在保定。

兩人漫步而行,胡笳有些不明白︰「以前劇里經常听到直隸,排戲也接觸過,卻一直沒弄明白這地方以前為什麼叫這個名稱。」

「因為這里直接隸屬京師,負責守護京畿安全,從康熙時開始就設省了,非常重要,清宮戲基本都會提到這里,曾國藩、李鴻章、袁世凱等都曾經是這里的總督。」

這時路過的有人撞了一下胡笳,她重心不穩一把抓住了蘇長青胳膊,回身找撞她的人,人家已大搖大擺走遠了。

「這人走路怎麼橫著?」

這幾年確實有一路人,也不知出于什麼心態,莫名其妙喜歡在路上撞人,撞了直接揚長而去。

蘇長青沒興趣追上去和垃圾貨色理論,開了個玩笑︰「你還是挽著我吧,免得被拐帶走了。」

沒想到胡笳猶豫了一下,還真就挽上了他的胳膊。

蘇長青有些後悔嘴賤,怎麼又招惹她呢?

這人死心眼,一旦挽上可能以後就會一直挽著了,除非哪天關系惡化。

于是乎兩人都有點不自然了。

情場浪子失去了某種自主權,不太自然。

胡笳第一次挽父親之外的男人,也不自然。

不過蘇長青感覺還挺好,多純真啊,一段水晶之戀開始了?

應該是,這年頭拉個手是要負責的。

如果是重生前,這一挽基本就沒懸念了,好戲上演也就是幾天內的事,而現在只是開始,有非分之想就是流氓。

他忽然之間覺得之前的日子過得挺髒的,現在多好啊,居然還有點小鹿砰砰的感覺。

「 …… …… ……」

因為興奮得比較純潔,他的血沒有亂流,全充到大腦里去了,于是運轉得特別充分,突然就來了靈感︰「咱們的女裝品牌叫‘京歌’,你覺得如何?」

胡笳有些訝異︰「你怎麼想到這個了?」

我在想工作,她在想什麼?

「商朝都城是朝歌,直隸總督守護京畿重地,也有文獻稱之為京歌重地,我覺得這兩個字不錯,突出京味也有古意,而且不乏時尚。」

胡笳也覺得不錯,反正听起來洋氣看著舒服,設計師發揮的余地也大。

蘇長青之所以不太願意抄「江南布衣」這樣看上去就很有意境的牌子,就是因為布衣兩個字自我設限,以至于後期很難在材質上突破,始終原地踏步。

「那就先定‘京歌’吧,等會回去告訴陳錦。」

胡笳挽胳膊的力度一直很輕,若即若離︰「《模特隊》和《公主的決斷》都進度過半,之後你打算全力開發服裝品牌?還是已經有了下部戲的規劃?」

少了挽著的力度,蘇長青吊著一股勁不太舒服,干脆改成了牽手,胡笳也沒拒絕。

兩人勾勾搭搭早就沒有了去衙門的興趣,沿著街一直往前走。

「其實帶你去看總督衙門,就是想聊聊我的打算,這兩部電影都劍走偏鋒,難以為繼,現在市場還不成熟,無論成功與否我都打算暫停,先在電視劇方面發展。」

胡笳理解能力不錯︰「哦?你想拍歷史題材?」

「還在考慮,現實題材不好拍,歷史正劇風險同樣很大,我想拍個純娛樂的,但還沒找準方向,至于搞時裝牌子只是為了多元發展,不可能成為主業。」

「如果你想拍歷史娛樂的,和這總督衙門有什麼關系?」

「直隸總督衙門原本在大名,是雍正四阿哥改設在保定的,圍繞他的故事一直比較多。」

「就是那個被呂四娘殺了的皇帝?」

「說的就是他。」

港台影視圈受洪門影響很大,非常喜歡編排各種干掉雍正的故事,以至于許多人真以為雍正是被取了頭。

這麼有戲的阿哥,怎麼能隨便弄個俠女就殺了,後世有多少人指著他吃飯呢,憑著演四阿哥就大紅大紫了好幾個小生,這可是當之無愧的影視圈當紅皇帝。

不過蘇長青並沒有確定接下去拍什麼,說起這些不過是應景隨便聊聊。

大半年過去了,雖然拍了兩部電影,只有《模特隊》是真正傾注了心血,《公主的決斷》完全是商業性質的,並沒花他多大精力。

他心里很明白,即便《模特隊》獲獎熱映,也只是小眾電影,不太可能掀起驚濤駭浪。

重生之初毅然選擇重執導筒,是為了更高遠的目標,而他到目前為止顯然沒有充分利用重生的優勢。

說白了就是當不當文抄公的問題。

蘇長青無疑是有才華的,但才華不等同于成功,拍出《紅高粱》、《霸王別姬》那樣叫號又叫座的作品是不可預測的,除非他抄人家的成功創意。

蘇長青希望自己能憑一己之力實現超越,可他心底也明白如果沒有重生信息不對稱的加持,所有的努力都是豪賭,不出結果之前沒人知道。

繼續豪賭,還是走捷徑?

這原本是個簡單的問題,他卻因恃才傲物舉棋不定。

盜竊來的成功有意義嗎?

何況這個成功更多是為了滿足他自己雄心,僅僅為了賺錢賺名聲干什麼不比熬電影好。

他顯然有些走神,胡笳忍不住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關于搬運工的道德問題。」

「搬運工有道德問題?搬什麼?從哪搬到哪?」

「搬運別人目前還不知道的思想、意念、某種創造,從未來搬到現在。」

「听起來像是思想家、科學家、教師干的事?」

「你覺得這工作像思想家、科學家、老師干的?」

「不然是什麼?」

這回答簡直讓所有的文抄公感激涕零。

蘇長青笑了,順手摟向胡笳的腰︰「你真是個聰明的女孩,一語中的。」

胡笳抓住他的手改成牽著︰「你在說什麼?」

胡笳雖然說得牛頭不對馬嘴,但至少說明了一個道理,誰特麼在乎你搬什麼。

這個道理蘇長青當然懂,也一直琢磨著說服自己,現在經胡笳一說,正好借坡下驢。

看來遇事要找人商量,更容易找到借口。

乾坤大挪移些好作品來,就當是提早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吧,貢獻不亞于思想家、科學家、教師。

不搬國內的,給兄弟姐妹們留口飯吃。

這麼一想,他甚至覺得自己挺高尚。

胡笳邊走邊隨意搖晃著兩人牽著的手︰「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

這牽的什麼手,幼稚得像小學生。

「胡說,你們導演班的還有沒談過戀愛的?」

「真沒有,不信你去問杜可可。」

「我怎麼覺得你挺老練呢?」

「這種事不都無師自通麼?」

「哪種事?」

「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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