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杯中酒

作者︰漢斯咖啡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王掌櫃!王掌櫃?」

雪棠才行落座,開口便不迭數聲招呼。不多時,自櫃上快步跑過一個中年人來,更似同其頗為熟悉,甫一見面便雙手抱拳,儼然喜上眉梢。

「原來是大嫂您來啦!這可當真好極!好極!」

「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這嘴實在忒甜,教人听了好生發膩。」

雪棠言笑晏晏,對他這番恭維亦不推辭。環顧店中熙熙攘攘,客流絡繹,忍不住又揶揄道︰「我是怕你的生意仍舊還沒起色,這才特別再過來關照關照。」

「要說還是大嫂您!知道心疼我們這些個做小本生意的!小人在這兒多多謝過啦!」

那王掌櫃眉開眼笑,臉上一副說不盡的樂不可支。轉頭又將目光落在一旁文鳶身上,忍不住嘖嘖贊嘆道︰「我看這小姑娘生得這般俊俏!大嫂,這多半便是您的閨女了吧!」

「我不……」

「要不怎麼旁人都說你們這些做生意的,個個全都練得一副識人相面的好本事吶!」

文鳶兩靨泛紅,唇齒訥訥正要辯解,卻遭雪棠從中打斷,右手輕撩發梢,仿佛意興闌珊般道︰「只是這丫頭如今正同我置氣,我的話便連半個字也听不進去。我實在沒了法子,這才想著與她一齊出來轉轉。」

「唉!可惜如今看來,也多半管不得什麼用處。」

「你……」

文鳶杏眼圓睜,實未料到她竟能把這番謊話說的如此雲淡風輕。不過轉而念及其從來詭計多端,如今有此過人之處,倒也合在情理之中。一時面露鄙夷,忍不住暗暗翻個白眼。

「其實自打您二位剛一進門,我便一眼瞧出這里面定有蹊蹺。」

王掌櫃素對雪棠深信不疑,待察言觀色,發覺文鳶臉上細微變化,自然更加篤定不已。陡然間竟似感同身受,連連搖頭嘆息。

「我也不怕大嫂您笑話!咱便說我家里的那個混賬小王八蛋!就天天讓小人操碎了顆心!我說東,他偏要往西,我要抓狗,他偏要去攆雞,好像天生下來就是要和你作對似的!」

「大嫂您便來評一評理!你說在這天底下,可有哪一個是願故意坑害兒女的爹娘?還不是想教他們少走些彎路,別等到撞了南牆之後再知道後悔?」

如今他話頭既開,便索性再無顧忌。又扭過頭來,向文鳶苦口婆心道︰「我說小姑娘,你也別嫌我這老東西討人嫌。依我看此事千錯萬錯,卻終歸還是你一個人的過錯。」

「像我們這些打開門來做生意的,每日里打交道的人沒有成千總有幾百,可像你娘這樣不但聰明絕頂,更加菩薩心腸之人,我這輩子也僅見過這一個而已。」

「你說什麼?」

文鳶滿臉古怪,心道雪棠素來深謀遠慮,聰明絕頂自不必提,只是這所謂菩薩心腸四字,卻又如何能與之扯上半分干系?可眼前此人分明言之鑿鑿,眉宇間情真意切,這倒著實是一樁咄咄怪事了。

「你還別不信,咱們遠的不提,就單說我這鋪子!」

王掌櫃站在一旁,將她疑惑看在眼里,當下一挺胸膛,直接現身說法。

「我這鋪子中最好賣的物什,便是由自家精釀的米酒。因在里面特別加了當年新長的女敕竹尖芽,這才較旁人家多了幾分清新爽口。」

「是了,這可是我祖傳的手藝,從來不曾說與了旁人,今日……」

雪棠嘴角輕撇,佯作責備道︰「怎麼,你還怕我盜走了你的秘方,再從街對面開一間買賣與你搶生意麼?」

王掌櫃滿臉賠笑,連連直遙雙手,「天地良心!小人可絕沒有什麼旁的意思!不過是想告訴咱姑娘,我家這酒著實頂好!」

「就說昨天皇榜大放,本場進士頭名狀元的儀仗經行到了門前,就曾特意下馬過來飲上一杯。之後還連連稱贊不已,真教小人這臉上大大……」

「是了是了,你這檔子稀罕事,還是等到日後再去同旁人說吧。」

雪棠輕聲抱怨,總算教王掌櫃如夢初醒,以手撫額,直說自己好生糊涂,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說來奇怪,小人店里這酒固然絕好,可先前不知究竟怎的,每日里上門的客人卻從來不過十幾二十來個。有時一連兩三天,竟連半滴酒也賣不出去。」

「小姑娘,你可知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這……」

文鳶臉現悵惘,倒也覺此事著實稀奇。循著王掌櫃所言仔細思量,卻依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半晌,她才茫然開了口道︰「許是酒香也怕巷子深,旁人不知你這店里之好,故而不曾上門來買。」

王掌櫃大搖其頭,「不對不對!姑娘你再仔細看看,滿著這汴梁城四下找尋,可還有哪處是比這條街更加熱鬧的地方?說句吹大氣的話,若是連我這店都算偏僻,那其余別家的買賣干脆也就全都不必做了。」

「這真正的關節所在,其實是小店的名字觸了霉頭。」

言及至此,王掌櫃口中忽的一頓,又朝文鳶暗暗湊近幾步,滿臉諱莫如深,「方才姑娘同大嫂進來時,可曾留意過小店匾額之上寫的究竟乃是什麼?」

文鳶腦內微奇,隱約記得曾在門口處見得翠玉軒三字。而這名字倒也貼切,正好可將店內特色涵蓋其中。

只是若說此名竟會在無意中犯了何等忌諱,倒著實是教人好生費解了。

見少女久未吭聲,王掌櫃不免頗為得意,當下兩眼放光,將個中原委娓娓道來︰「其實小店之名,原本是喚作翠王軒的。翠字的意思是說酒里所加女敕竹,至于後面的王字嘛……」

「一來小人自己本就姓王,二來也是想說我店里的乃是酒中之王,天下只此一家。按講這兩個字各自分開來說倒也不壞,可一旦將它們合在一起……事情便著實大大的不妙啦!」

文鳶秀眉微蹙,問道︰「這是為何?」

王掌櫃笑道︰「姑娘想呀,這翠字本意為綠,再與後面連讀,便成了綠王軒。如此不但我自己成了烏龜王八,更是把上門來的客人挨個給罵了一遍,在人人頭上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你說這樣一來,可還有誰願意上門買酒?要再一不走運,給撞見個脾氣急躁的,只怕也非把小店給砸的個一干二淨不可!」

「什麼烏龜王八?你說什麼……」

文鳶先是一怔,轉眼恍然大悟。一張俏臉卻不禁倏地轉作通紅,就連耳根處亦仿佛要隱隱滴出血來。

雪棠靜坐在旁,見她這副模樣著實忍俊不禁,遂哂然打趣道︰「王掌櫃,我這丫頭至今可還未出閣,你嘴里的那些個俏皮話,還是暫且先都省省去吧!」

「咱姑娘生得這樣標致的相貌,又有大嫂您從中坐鎮,想要尋個婆家還不是手到擒來?嘿!依我看便是他哪家達官貴人的公子哥,也要先可著咱們挑上一挑吶!」

王掌櫃眉飛色舞,好一會兒才又將話頭轉回原處,「像這里面的關節,便教我這豬腦子再想上十年八年,多半也依舊想不通透。要不怎說還是咱大嫂,那日剛一來了小店,便一眼瞧出了原委。後來又親自提筆,在那王字上面多加了一點。如此不但事情圓滿,便連意境也不知比從前平白高出了幾分!」

「如今再看我這店中人來人往,時不時竟還能見些君子文人前來走動,可不正都是托了大嫂的福分?莫說區區一聲菩薩心腸,就是把她老人家叫作再生父母,那也連半點都不為過!」

「咱倆年紀相仿,這再生父母什麼的,要我說還是先算了吧。」

雪棠兩靨微笑,言訖,又似頗有些疲倦般活動雙臂。數許曦光翩躚透窗,在其白壁無暇的肌膚間灑滿一層躍動清輝。

「不過你家的酒菜倒實在教人難忘。我也自不同你客套,我們娘倆在街上逛了半天,你先只管下去安排,待用過飯後我們再動身去到別處。」

王掌櫃連道︰「這哪還消您來開口?可是單單只有一條,這次無論如何可得教小人盡上份心意,要是再讓您破費上半個銅板,那我可就實在沒法子做人啦!」

雪棠微微一笑,對此未置可否。目送著王掌櫃又是一陣千恩萬謝,轉而喜孜孜的去了。文鳶面色陰沉,等到四下再無旁人,終于忍不住寒聲發問。

「你拉著我看了這樣出戲,莫非是想說自己為人究竟有多良善不成?」

「誒?這便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

雪棠口中意味深長,信手拈起兩根瓷箸,彼此輕輕相叩。一時如鳴佩環,余音婉轉,雖與尋常絲竹之聲頗為迥異,卻也別有一番泠泠妙趣,尤為勝在新意盎然。

「我可當真是覺身子有些倦了,再加順便推己及人,這才好心好意想要請你隨意用上一飯。」

「至于剛剛那店家所說,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可從不曾對此有過半分授意。」

文鳶面露冷笑,心中不屑為之糾纏。不多時自有小二奉來吃食,每樣菜品無不精雕細琢,色香俱全。當中一壺花雕更是絲絲醇香醉人,便在四下氳開淡淡微醺氣息。

雪棠喜氣洋洋,忍不住食指大動,自顧自的頻頻提筷舉杯。吃了一會兒,又抬眼看向文鳶。

「怎麼?你便果真一點也不餓麼?」

文鳶微一怔神,驀地想起自落入敵手至今,自己竟還連半點水米都未曾進得。

她固然不願蒙受雪棠這等小恩小惠,奈何如今饑腸轆轆,就連眼前也已隱隱金星微冒。等在心底糾結良久,無奈還是擰緊眉頭,扭捏至極的緩緩動作開來。

只是而今她腦內痛苦糾結,即便眼前更有一桌珍饈佳肴,龍肝鳳髓,到頭來也仍舊食不甘味。二人雖是對面而坐,相距不過數尺,可又分明好似在其中橫亙著一片崇山天塹,彼此涇渭分明。

「是了,我卻是忘了告訴你。」

雪棠又飲一杯,少時放下手中碗筷,溫言吐氣如蘭道︰「顧少俠和他的那位小朋友,如今已然自城中逃月兌出去了。」

「昨夜寥一刀等前來回報,說是白天在城門處遭了守城官軍的算計,想要隔日一早再去同人家爭個高下。哼!想這汴梁城內大小官府衙門,有哪一個沒教我差人上上下下打點通透?又怎會無緣無故再來找我慕賢館的麻煩?」

「再者說,往酒里面投放瀉藥……似這等有趣手段,恐怕也只有有趣如顧少俠之人,使來方能如此得心應手。」

「你以為單憑自己三言兩語,便能挑唆我對平安懷恨在心?」

得知少卿無恙,文鳶心中總算略覺寬慰。朝雪棠狠狠瞪過一眼,卻被她雲淡風輕,只一笑等閑視之。

「倘若我與顧少俠身份互異,料也定會先行出城。至于其余之事……只好姑且等到來日方長。」

文鳶面色微妙,實未料到她會對自己如此坦誠。等到須臾被店外鼎沸人聲吵醒,心中卻更加五味雜陳。

「要是這街上之人,知曉你陰謀將汴梁加于兵禍,教他們從此家破人亡……多半也非得先把你挫骨揚灰,才好一泄心頭之恨。」

面對文鳶咄咄逼人,雪棠卻依舊成竹在胸,「世事如棋局,能者競圖之。而在這偌大棋盤之上更有棋子千萬,其所不同之處,只在于有些棋子用處大些,有些棋子作用小些。有些棋子貴在自知,有些棋子卻偏偏目空一切。」

「用處大的,或可易手局勢。用處小的,但好隨波逐流。有自知之明者左右逢源,而唯我獨尊者卻只管肆無忌憚,殊不知一朝翻覆傾倒,則一切盡皆灰飛煙滅。」

「至此,方知從前狂妄跋扈自詡棋手,其實終歸大可不必。」

雪棠口內稍輟,長舒出一口氣來,旋即又忽目放精光,喃喃補充道。

「天下芸芸,概莫如是。」

文鳶身形發晃,循其所言細思,竟覺渾身上下不寒而栗。與此同時,卻見雪棠微微半欠起身,不知究竟是何用意。文鳶心存畏懼,下意識間朝後躲閃,孰料反倒不慎失了方寸,教小腿狠狠撞在桌角之上。

芳樽乍破,酒漿崩濺。桌上玉壺吃力之下,剎那在地上跌作粉碎。點點酒水淋灕飛灑,亦將二人衣衫下擺微微沾得濕潤。

文鳶花容失色,只覺肌膚冰涼。還未及平復心境,雪棠卻已先行動作,將她右手輕輕牽至面前,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別動!」

見少女秀眉淺蹙,似有扞拒之意,雪棠忽然一聲呵斥。不過與其說是責備,倒不如說是憐惜更為居多。

文鳶心神稍覺恍惚,循著她目光一望,這才發覺自己食指已遭那玉壺碎片割破,此刻兀自汩汩流著鮮血。

起初,她未對此察覺時倒也罷了,如今卻不由得隱隱暗生痛楚,一張清麗面龐微微泛起蒼白。

雪棠小心翼翼,捧著她一只玉手端詳片刻。旋即竟張開嘴唇,將那手指含在口中輕輕吮吸。她的眼角閃爍流光,內里一番舐犢情深,不也端的如母如女,教人見後好生動容。

「下次總要小心一些,若是……」

雪棠柔聲細語,才欲放開少女手腕,卻又忽從那袖口深處,影影綽綽看見她臂上數道舊時傷痕。驚訝之余,連口內話語也隨之見輟。

文鳶俏臉一紅,忙不迭自雪棠處抽出手來,將其慌張張縮至桌下。只是恍惚間,陣陣暖流似在其心底深處悠然萌發,所到之處浸潤悄生,渾是種難以言盡的異樣滋味。

「其實……昔日我也曾與你一般命途多舛。後來幾經波折,方始得以成才成人。」

四下里氣氛微妙,仍是雪棠率先打破沉默,又從袖里取出一方錦帕,替少女好生擦拭仔細,「等到及笄之年游涉中原名山大川,期間固然頗多奇遇,亦曾相識三四知己。只可惜世事難料,兜兜轉轉直至今日,到頭來竟還是煢煢孑立,落得如此只影孤身。」

「有時我亦曾想,倘若當初我也只如常人一般相夫教子,度此今生。又或是閱盡千帆,歸來仍不失一知冷知熱之人時時陪伴左右……真不知要比現下強過百倍千倍。」

「我見那韃子王爺似乎對你頗有情義,你又怎的不……」

文鳶神情復雜,卻遭雪棠擺手打斷,緩緩飲下杯中殘酒,「殿下的心思我並非不知,只可惜我二人相識非期,注定彼此有緣無分。我之所以至今還肯留在他身邊效力,一來是不願終日百無聊賴,無所事事,二來……」

「斯人已逝,其又何言?」

文鳶听在耳中,一時只覺雲山霧罩。便在此時,店中小二也已聞聲趕來,待將地上殘片收拾妥帖,轉又重新奉來一壺新酒。

雪棠似笑非笑,又信手斟滿兩盞花雕,把其中之一輕輕推至少女手邊,「你不妨試著拋開心中積郁,飲下此杯,看看這里面的滋味究竟如何。」

「畢竟何以解憂,終歸……唯有杜康。」

文鳶杏眼空濛,心中千念縈繞。良久,終于似被一股無形之力暗中驅使,顫巍巍的抬起手來。

她目光迷離,隱蘊余味。又同那酒盅里面,一汪飄渺倒影對視須臾,這才下定決心,猛地仰頭一飲而盡。

許因王掌櫃所言誠然不假,抑或是自身心境使然。此刻既飲美酒,文鳶竟果然覺其入口清冽,回味綿柔。一旦細細回味,則愈發醇香縈繞,經久難彌。融融暖流微沁一縷淡淡竹澀,悄于周身游走發散,錦上添花之余,渾然竟是種從未有過的受用舒暢。

凡此種種,雪棠皆分明看在眼中。面色哂然,同樣且飲一杯,更在兩靨流露一絲淡淡欣慰。

「你大可不必這般煞費苦心,不如還是將我送回到地牢里去,好教咱們彼此都能落個清淨。」

文鳶一臉復雜,始終所抱定心念卻未更改。前後唯一不同之處,便是頭將頸微側,暗暗避開雪棠眼中兩道玩味目光。

雪棠也不著惱,一邊照常吃酒吃菜,一邊不緊不慢道︰「你我難得出來一趟,這麼急著回去,豈不著實大煞風景?」

「再者……莫非你當真忘了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我……」

文鳶一時啞然,只覺莫名所以。雪棠察言觀色,只是這次卻似當真有些意外,輕輕一聲薄嘆,再度娓娓說道。

「今日不光乃是八月十五,更加是你十八歲的生辰。怎麼,難道……」

文鳶如夢驚醒,心中卻又苦澀涌起,最終反倒對她後半句話充耳不聞。回憶自那客棧中初遇少卿至今,不過短短數月光景,竟端的恍如隔世一般,更加再也難以回到從前。

「想不到你平時日理萬機,竟也會對我這般了解!」

初時溫情漸消,文鳶遂又沉下面孔,冷冷看向這似乎能知天下萬事之人。

對她此問,雪棠只隨口叉開話頭,放眼街上生民絡繹。臉上處處笑意莞爾。

「天色漸晚,咱們也該當動身了。」

她雙眉輕分,言訖取出塊沉甸甸的銀子,將其隨手擲在桌上。還未等文鳶回過神來,已是覺腕間肌膚微微一緊,便被其輕輕巧巧,一同牽著出了門去。

二人歇息良久,眼下文鳶精神可謂漸好。即便身上傷勢依舊未愈,可若要將雪棠挾為人質,再借以向慕賢館眾人贖回恩師,料也並非絕無成功可能。

怎奈何區區人心二字,端的最是令人難以琢磨。今早臨行之初,自己明明尚對眼前這位雪棠先生恨之入骨,孰料前後不過堪堪數個時辰,內里心境卻已頗不相同。

這心思剪不斷,理還亂。如此糾纏縈繞,盤亙錯節,更不由使少女頭痛似裂,幾欲為之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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